她大惊,翻身欲回游,然而下一瞬,那丝线如长了眼睛一般再次朝她腰间缠来。
根本就是躲无可躲,她暗骂一声,整个身体像被人抡草把一般破水而出,越窗,“砰”然一声摔在了木板上。
她一声闷哼后,顾不得被闪到的腰眼,一手扶着腰口一骨碌就坐了起来,当那个拿着个青竹钓竿在慢悠悠收线的清逸身影映入她眼帘,她前世的坏脾气再次喷薄而出,“王八蛋,竟然是你在搞鬼!”
“不错嘛,被人又杀又剁又淹水,居然还有力气骂人,看来我该再把你沉湖凉快凉快。”方篱笙坐在一张矮凳上,依然一身干净无尘的月白长衫,身姿秀雅,无论怎么看他周身都映射着温雅如玉的光芒。
他把丝线自青竹竿上取下,挽好,收入怀,再捡起地上那把凤尾小刀,随即望住她,“你看看你一个女孩子,不仅会揍人,凫水,还暗藏凶器,骂人,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他摇了摇头,嘴里啧啧有声,“放在以前,像你这种凶悍的女孩子,我一定会好生教养一番,只是……唉,如今脾气好了,就容你放肆一二。”
他的语气完全是一个长辈在教训小辈,花著雨不禁鼻子都气歪了,这厮看上去统共不过二十岁的样子,想她前世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他居然敢在她面前充大?
她冷哼一声,歪着身子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凤尾小刀,冷眉一竖,“我看你是胎毛都没收,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她把已丢了套壳的小刀往湿漉漉地头发上一插,就一扭一扭地去看仍然处在昏迷之中的黎司桐。
方篱笙哑然失笑,居然还有人说他胎毛未收?还是出自一个黄毛丫头之口?
他再次摇了摇头,自顾自倒了一杯清茶,含笑道:“如果不是太子把你交给了我,我才懒得出手救你。早就应该想得到,你绝对是个恩将仇报之辈。”
花著雨正在翻看黎司桐眼皮,闻言一顿,忽然想起芍药的提醒,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微侧身,尽量放缓语气道:“如果你的钓竿出手是在救人,那么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早就知道有人藏在水底伺机杀人?”
方篱笙吹了吹茶叶,“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很明显,这次的刺杀是针对你,同时栽赃司桐,如果你不上右翼,谁又会知道杀机在哪里?”
花著雨微思,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如果之前不是花若芸说要在左翼吟诗,她就不会从左翼出来。如果她不说让她去北边凉亭,她或许去了那里。就是因为防着花若芸,所以她才反其道而行,反而把她引向了不知怎么也在右翼的黎司桐和杜圆珍。
她心里暗震,是谁在算计她,居然能把她的性格摸得如此之准?
她把目光再次投向黎司桐,他眼睛里所充之血已平复,然而他依然面红耳赤,呼吸粗重,分明是她的金针只能阻挡他气海穴的血气上涌,无法封闭他脑部经脉的气息乱蹿。
看来他忽然见血发狂,恐怕并非他的所谓痴傻所致。想到长公主那凄然的眼神,还有背后那欲借已经很可怜的黎司桐除去她的人,她不禁被激起一股怒气。当即就为黎司桐拿脉,闭上眼,凝神静气,只片刻,她嘴角就泛起一抹冷笑,果然不出她所料,有人之前对他下过药,这个能让他袖底暗藏凶器还能对他下药之人,前后一联系,已经呼之欲出。
再者,这位安平王世子并非是真正的痴傻,而是中了人的暗算!幸好此次遇上她,不然,不出多日,他就要变成一个比痴傻严重得多的癫狂者!
她不动声色地伸手在黎司桐后颈玉柱穴摸了摸,还好,金针在,暂时还可以压制病情。
“你以为随手一针,就能给人治病?恐怕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方篱笙似乎已经看透她在想什么,悠然道。
这人眼睛果然毒辣。花著雨回头看他,一脸不屑,“你个愣头青懂什么?”
方篱笙哭笑不得,他怎么又成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了呢?
不过他也不恼,只是微笑道:“我不懂什么,只知道他丹田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极阴之气,而他的神庭穴又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极阳之气,此两股气平日倒还相安无事,只是阻碍他的脑部正常发育。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两股气会不时相厮杀,最后导致他癫狂而亡。而他此次的发作,好像是有人动了手脚,不要以为你一根金针就可以阻止他的病情加重。”
花著雨勉强扶着腰眼站了起来,叹了口气,“虽然你好像懂得不少的样子,可是我仍要说无知真可怕,我不想和你多说,我走了。”
眼看花著雨朝左侧绣了腊梅缠枝的门帘走去,方篱笙笑了笑,也不点破,“看来你已经知道是谁在算计你了,很好。”
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好,他之后也不再多言,干脆垂眸喝茶。
花著雨也懒得理他,等她走到那门帘前一掀,顿时傻了眼,哪里有门,分明只是个装饰物。呆了一下,不由再望向另一边同样的门帘,难道门在那里?
“哦,忘了告诉你,这间圆形小屋的设计很独特,是封闭式的,如果你想走,还是从窗子爬出去,然后跳水,再重新游到你落水的地方,估计马上就有很多人来拉你。”方篱笙像才想起一般,慢条斯理地抬起眼,望着她,说得不知有几多诚挚。
为什么不早说?
花著雨感觉肺部的空气又在急剧增加,不行,千万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得像个没品的人,不然就落了下乘。她又强行深吸一口气,径直就朝窗子那边走去,可是那该死的声音又从背后传了来。
“不知道一个女孩子衣裳紧贴湿漉漉地站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这个真的让我很好奇。”
花著雨双拳蓦然紧握,好半晌,她才挺直背脊转身朝他走过去,站定,冷冷道:“你究竟想怎样?”
“不想怎样。”方篱笙从身后拿出两张纸来,在上面点了点,不紧不慢道:“如果你把这两张合约签了,或许你的处境便不会如此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