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张学良和蒋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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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与此同时,张学良亲长东北大学校长之职,倾解私囊,扩建、完善东北大学,大幅度增加教育经费。例如,东北大学一九二六年全年经费为五十一万九千元,一九二九年猛增到一百三十三万元,而且张学良还用乃父遗产先后捐一百八十万元给东北大学作扩充之用,另捐五百万元作“汉卿教育基金”,利用年息七十多万元,充作教师薪水。对此,当事人做了如下回忆:

由于他了解日本帝国主义在觊觎东北,为迅速发展教育,培养人才,他采取了许多有力措施,加速扩建东北大学。他捐助三百万元,更拨发常年经费一百五十万元(当时北京大学常年经费九十万元,清华大学一百二十万元),扩建校舍,充实设备。东北大学校址在沈阳北陵,其规模之大,在国内当时无与伦比。

他尊礼重聘全国名流学者到东北大学讲学。名流如章士钊、罗文干、肖公权、刘士传、傅岳棻,学者如黄侃、林损、曾远乾、曾广源、吴贯因、马宗芗、刘永济等,均曾到东北大学讲学。老数学家冯祖荀,建筑学家梁思成、刘如松,物理学家孙国封等,都曾在东北大学任教。他还设立萃升书院,聘请词章家高步瀛,桐城派王树柟、吴闿生等前来讲学,学术空气,极一时之盛。

张学良办学很注意体育。他单独捐款在东北大学内建造马蹄形新式体育场,当时在国内是仅有的。由于他的提倡,东北体育事业很快发展起来。一九二九年在杭州全国运动会上,东北大学体育系学生如刘长春、姜云龙,哈尔滨的符保卢、孙桂云等崭露头角。刘长春的短跑成绩,保持国内纪录垂二十年。

张学良还选送优秀学生到外国留学。他规定,凡在校学习年限总成绩第一名者,即保送到外国深造。一九二九年,在第一届毕业生中,就选出八名,留学英、美、德。

正当张学良思忖如何开源节流,繁荣东北经济的时候,副官谭海报告:

“总司令,日本驻奉天总领事林久治郎有要事求见。”

张学良闻之一惊,黯然自语:

“他又有什么要事求见呢?”

……

十二

张学良励精图治,建设新东北的战略实施,极大地震动了日本朝野!这不仅遏制了日本侵华——进而问鼎亚洲的步伐,而且也加剧了日本国内因大地震造成的经济危机。日本政府绝不允许张学良自行其是,遂命令驻奉天总领事林久治郎出面,向张学良发出口头警告:一切要听日本的。

对此,张学良是早有耳闻的。他强压着满腹的怒火,不越外交常理,客气地接见了林久治郎总领事:

“贵国有何重要的国事,请林总领事转述,我能作答的当面就说,超越我的外交权限的,及时报告南京国民政府,由外交部解决。”

“好,好……”林久治郎有点不大自然地,“我奉帝国政府之命,当面向张总司令垂询几个问题,和南京国民政府无涉。”

“请讲。”

“第一,张总司令为什么要倾其全力,在东北修筑铁路啊?”

“我想这样的问题,是不需要回答的吧!”张学良漠然而笑,“请问林总领事,贵国政府为什么要在我们的东北修筑铁路呢?”

“这……”

“这很好回答吧?”

“是的!”林久冶郎不愧是外交老手,很快从尴尬的境地走出,“这也无需我再做解释,帝国政府不止一次地声明:在满洲修筑铁路,是为了帮助贵国在满洲开发经济。”

“贵国政府都如此热情地帮助我们开发东北的经济,我作为东北三省的最高行政长官,不更加积极地发展东北的经济,天地能容吗?”

“这……”

“这就是我张学良修筑铁路的最高目的!”张学良说罢看了看林久治郎那迅速变幻的表情,又补充说,“再说得准确一点,我的所为,是从贵国学来的。”

林久治郎气得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张学良又以坚定的口吻郑重声明:

“经济是国家的命脉,经济不能复兴,政治永远没有独立自主。政治不能独立自主,中国人的脊梁骨也就永远挺不起来!”

林久治郎再也忍不住了,他霍然站起,摆出一副教师爷的架势,恶狠狠地说:

“我不能不提醒张总司令,你可以让中国人的脊梁骨挺起来,但不准把我们大和民族的脊梁骨压弯!”

“林总领事!”张学良猝然火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你是清楚的!”

“我一点也不清楚!”

“好一个不清楚!”林久治郎冷然作笑,“你知道自从修成昂齐、齐克、洮素等铁路之后,使我们的满铁运输削减多少吗?百分之四十!”

张学良的心中得意极了!他故作落落大方、毫不生气的样子,甚有风度地问:

“林总领事,你一定知道英语中‘费厄泼赖’一词的原意吧?”

“知道,是公平竞赛的意思。”

张学良再次变得十分严肃,声调低沉地说:

“林总领事,我们在自己的国土上,和贵国的满铁‘费厄泼赖’都不允许吗?”

“这……”

“这恐怕不是贵国政府对华政策的原意吧?”

林久治郎语塞了。但他依然盛气凌人,匆忙把话题一转,大加指责:

“但是,你们计划修筑自大虎山到黑龙江的铁路,有碍于我关东军的调动,必须改线!”

张学良在自己的国土上修筑铁路,还如此受制于日本人,真是愤慨至极!但是,为了赢得休养生息的机会,他只好违愿屈从。他事隔六十年之后,谈起此事,愤然地说了如下这段话:

“后来这个铁路还是改了,由大虎山到……现在那个地名我说不来了,到黑龙江。东北那个时候最要紧的出的是大豆,大豆是黑龙江出的,我们那个时候要运黑龙江的东西南满铁路非常刁难我们。”

林久治郎的要事尚未谈完,有意缓和这不协调的气氛,遂又问:

“听说张总司令还在忙于办教育,是这样的吧?”

“是的!但和其他地方办教育所不同的是,我自己拿的钱。”

“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非常简单:我认为一个国家要富强,主要靠造就大批的人才。”

“我们帝国政府可以帮你的忙嘛,”林久治郎装出一副善人的样子,“你们不必办大学,你们要想造就理工人才,可以上我们的旅顺工科;学医可以到我们的南满医大;学文、学法可以到日本去,我们可以给予官费优待及一切便利。”

“林总领事为我们想得可谓周全啊!”

“这是帝国政府应尽的义务。”

“但是,”张学良作出不无遗憾的表情,“林总领事唯有一事没有想到。”

“什么事?”

“我是中国人!”

“你……”林久治郎气得浑身抖瑟,转身就要不告而别。

“请留步,”张学良十分平和地说,“请林总领事转告贵国政府,贵国租借的旅顺和大连期限到了,按照国际公约……”

“你们想收回旅顺、大连?”

“有这个意思,但我们通过谈判,可以很好地解决。”

“我可以郑重地转告:我们日本有句话:城是箭射来的,你要想要就拿箭射回去吧。”林久治郎说罢转身大步走去了。

张学良望着林久治郎的背影,真想掏出手枪毙了他。可是,当张学良想到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再次把这种民族的奇耻大辱刻在自己的心壁上。直到六十余年之后,他才向全世界揭露日本的行径:

“我毫不客气地讲话,日本当年完全是侵略的态度,我们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我现在说一件实在的事情。本来旅顺、大连的租借期已经满了。我们中国本来是要收回的。当时我就谈判,我说旅大的问题我们可以很好地合作解决。我承认日本在旅大多年来的建设权力。比如把旅顺、大连作为自由港,我们自由地选举……主权是我们中国的,负责治理这个地方的权力在他们手里的,当然选出来的一定是日本人。当时他们回答我一句话,使我伤心透了。他们说你想要的那个事情是做不到的。他们说日本有句话,城是‘箭射来的,你要想要你就拿箭射回去’。怎么办?”

正当张学良对苏用兵失利,南京政府大加兴师问罪,欲要实施励精图治、全面建设新东北,又受到日本干涉的时候,他在爱情上却获得了极大的补偿——赵一荻小姐不负前约,秘密出走,来到北陵和他同居。

赵一荻是位爱情至上主义者,被时人称之为“情有所钟,矢志不移的”烈性少女。她清楚张学良和于凤至结婚多年,并且生有子女的现实,为了家庭的和睦,也为了便于张学良的工作,她接受了张学良所提的条件:不用夫人名义,对外国人自称是张学良的秘书,对中国人则称谓侍从小姐。于是乎堂堂的大家闺秀遂成了赵秘书、赵四小姐。随着她和张学良的奇缘化作传世的佳话,她的真实姓名赵一荻、赵绮霞……渐渐地淹没在往事如云之中,而赵四小姐的芳名却被人们长久传扬。

夫人于凤至虽是遵奉三从四德的女子,并且熟知张学良时有相好伴随身边,但她作为一个中年的妇女,对年少貌美的赵一荻小姐突然飞临是不悦的。她为了保全张学良的名声,便于襄助其事业,权且把这种私情压在心底,主动地请张学良和赵一荻小姐由北陵搬回帅府官邸,三人朝夕相伴,生活在一起。

赵一荻小姐自幼就谙熟妻妾相安、伴夫共生的生活。很快便以她的识大体、顾大局的贤惠品德赢得了上下左右的好感,维系着整个家庭的和睦。她对于凤至非常尊重和亲热,生活上亦殷勤照料,以大姐相称。随着日月的流逝,赵一荻小姐的美德淡化了于凤至的私情,故愿深相接纳,如亲姊妹相待。她们二人亲密合作,精心照拂张学良,这不仅补偿了张学良在军事失利方面的不快,而且对他专心处理政务、军务也是一种精神上的支持。

俗话说得好:没有不透风的墙。赵四小姐从天津秘密出走,和张学良幽居的消息很快声扬出去。一时间,平津一带的报刊做了各种演义式的报道,社会上遂掀起了“赵四失踪”的轩然大波。这天上午,张学良刚刚处理完有关的军政文件,正在思忖如何宽慰心爱的“小妹”的时候,副官谭海拿着一张报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边呈交报纸边说:

“总司令!今天的报纸上……又刊载了一条消息……”

“又说了些什么?”张学良边接报纸边蹙着眉头问。

“赵四小姐的父亲……公开登报声明,宣布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小妹处的报纸送去了吗?”

“我想……是送去了。”

“胡来!”张学良腾的一下站起,愤怒地举起了手中的报纸,用力摔在了地上。

谭海吓得习惯地成立正姿势,惶恐不安地看着张学良那愤然的表情。当他的目光和那利剑似的视线相撞的时候,又匆忙把头垂在了胸前。

室内静得有点瘆人。突然,张学良把头一昂,像个醉汉似的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张学良在回卧室的路上,想起了这几天和赵一荻小姐共同生活的情况:他刚刚启口表示歉意的时候,赵一荻就笑眯眯地说:“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心甘情愿的嘛!”他刚刚想宽慰几句,赵一荻又满不在乎地说:“我才不怕呢,风雨过后准是个晴朗朗的天。”但是,每当他深夜醒来之时,都发觉身旁的“小妹”在偷偷地饮泣。身为东北军的最高指挥官什么权力都有,唯独没有保护心上情人名声的权力。那嘤嘤的啜泣声,就像是刺入他心窝中的感情之剑!怎么办?只有紧紧地拥抱着那颤抖的身躯,用痴爱的吻吸走满面冰凉的泪痕……今天,赵老伯竟然愤而登报声明脱离父女关系,这对心爱的“小妹”的打击将会是何等的大啊!

张学良刚刚走到屋门外,一缕哀婉而又熟悉的哽噎声由屋中飞出,他下意识地收住了脚步,呆痴地伫立在门外,随着屋内那痛楚的抽泣声声,他也禁不住地溢出了所谓的“英雄泪”……他终于又恢复了理智,揩去了满面的泪痕,再次迈动灌了铅水似的双脚。他刚刚走进屋门,只见赵一荻小姐坐在桌前,无比伤心地读着那张报纸。他的心再次慌乱了,因为他不知该用何种方式、何种语言才能慰藉心爱的“小妹”。他稍许犹豫了一下,忘情地叫了一声:“小妹!”遂本能地伸展开双臂,摇摇晃晃地朝着赵一荻走来。

今天的赵四小姐没有破涕为笑,更没有像往日那样起身相迎。她反倒匆忙站起来,躲开了扑面而来的张学良,趴到舒适的双人床上,抱着那散发着爱的异香的被子,格外伤心地哭了……

张学良惊得不知所措,怔然片刻,忙又朝着床边扑来。赵一荻近似本能地转过身,摆动双手,哀求地说:

“小爷!我求求你了,不要再像往常那样了!”

张学良犹如听到了一声惊雷,他近似自语地小声问:“为什么?……”

“我……”赵一荻再次失声地哭了,而且哭得是那样的悲痛、伤情。

张学良再次恢复了理智,待赵一荻的哭声趋于平静的时候,他又自责地问:“你知道父亲登报声明的事了?”

“知道了……”

“这都怪我,害得你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