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海伦凯勒传(语文新课标课外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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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怀念贝尔博士

我在华盛顿的演讲是安排在威尔逊总统就职典礼之前还是之后,我已经记不清了,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是,当时贝尔博士和我们在一起度过了那段最愉快的时光。

其实,那次在华盛顿并不是我第一次与贝尔博士同时站在讲台上。早在我10岁时,就曾与贝尔博士一起出席聋哑教育促进大会。

对其他人而言,一提到贝尔博士,大家就联想到电话的发明者,或者致力于聋哑教育的大慈善家。可对我个人来说,他却是一位至亲至爱的好朋友。真的,贝尔博士与我交往的历史最为长久,感情也最好。

我之所以如此喜欢贝尔博士,可能是因为他在我的生命中比莎莉文老师出现得还早的缘故。当时的我仍生活在一片黑暗之中,是他第一个对我伸出了温暖的友谊之手。也是在贝尔博士的帮助下,安那诺斯先生才会把莎莉文老师介绍给我。贝尔博士一开始就非常赞赏老师的教育方式,他曾经钦佩地对老师表示:“你对海伦的教育方式,我认为可以作为教育家最宝贵的参考资料。”

贝尔博士对聋哑教育的热心可以说是众所皆知,而这种热心却来自家传!原来,贝尔博士的祖父就是口吃矫正法的创始者,而他的父亲梅尔·贝尔先生则发明了聋哑教育上的唇读法。梅尔·贝尔先生相当幽默,而且为人也非常谦虚,他从不因为自己对聋哑人的贡献而沾沾自喜,反而轻描淡写地对儿子说:“这种发明一点都不赚钱。”

贝尔博士则一本正经地答道:“可是这种发明却比电话的发明重要得多。”

贝尔博士是一个非常孝顺的儿子,他与父亲的感情很深。博士只要有一两天没见到父亲,就会说:“我得去看看我父亲了,因为每次跟他聊天都会有所收获。”

博士那幢典雅美观的住宅就位于波多马克河入海口的河畔,风景十分优美。我曾见到他们父子二人并肩坐在河边,边抽烟边望着过往的船只闲谈,十分悠闲。偶尔有鸟声传来时,贝尔博士就说:“爸,这种鸟声应该用什么记号来代表比较好呢?”于是父子二人便展开发声学研究。每次,他们分析完一种声音后,就将之转换成手语表达出来。或许由于他们是专门研究声音的学者吧,他们的发音都非常清晰,也极为动人,倾听他们的谈话可以说是一大享受。

不仅对父亲,贝尔博士对母亲也非常孝顺。在我认识他时,他的母亲患有严重的听力障碍,都快要聋了。

有一天,贝尔博士驾车带我和莎莉文老师到郊外去玩,采了许多漂亮的野花。回来时,贝尔博士忽然心血来潮想要把野花送给母亲,他俏皮地对我们说:“我们就从大门直冲进去,让我爸妈大吃一惊。”

话是这么说,可是当我们下了车,将要登上大门的台阶时,博士却忽然抓住我的手,告诉我:“我的父母好像都在睡觉,请大家安静点,轻轻地走进去。”

我们3人都踮着脚悄悄地向前走,把花插在花瓶里又返回来。当时,他的父母安详沉睡的神态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两张并排的安乐椅上,博士的母亲伏在椅子的扶手上,因此看不到脸,只见到一头银白色的头发,而他的父亲则仰头靠在椅子背上,神态庄严,有如一位君王。

我很庆幸自己能结识这样一家人,因此我常常去拜访他们。老太太喜欢编织,尤其擅长花草的图案,她抓着我的手,亲切而耐心地教我。贝尔博士有两个女儿,年纪与我相近,我每次去的时候,她们都把我当成自家人一样看待。

贝尔博士是一位杰出的科学家,有不少知名的科学家常到他家去做客,如果我正好也在场,贝尔博士就会把他们的对话一一写在我的手上。贝尔博士认为:“世界上的事情无所谓难易,只要你用心去学,就一定能弄明白。”

贝尔博士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雄辩家,只要他进入房间,在短短的两分钟之内,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每个人都乐于听他讲话,这是他异于常人的魅力所在。虽然如此,贝尔博士并不会因此就把自己的主观意识强加于他人,相反,他非常虚心,对于不同的意见,往往会很客气地说:“是吗?也许你的想法是对的,我要再好好想一想。”

惟有一项他十分坚持,就是在聋哑人教育上,他坚持口述法比手语更好,理由是:“当一个聋哑人以手语来表达时,必然会引来别人异样的眼光而产生隔阂,也因此使他们很难达到普通人的知识水准。”

也许有人不同意这种意见,但这并不影响人们对贝尔博士的尊敬,因为他在聋哑教育方面做出了重大贡献。他没有任何野心,更不企望任何回报,而只想本着科学的态度,大力推广聋哑教育事业。他曾自费从事各种研究,还创办过学校,英国聋哑教育促进会就是他创立的。他因发明电话而得到一笔钱后,立即把这些钱用来作为聋哑者的奖学金。为了使聋哑的孩子们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贝尔博士尽了最大的努力。

贝尔博士原是苏格兰某一偏远地区的人,但移居美国已经很多年了,所以也算是真正的美国人了。他热诚开朗、秉性善良、待人亲切,因此深得朋友们的敬爱。

在日常的闲谈中,他常把话题转到与科学有关的方面去。有一次,贝尔博士告诉我们,他从小就有铺设海底电缆的梦想。当时,我年仅12岁,觉得他的这些话像神话故事一样神奇,尤其听到他说人们将可经由深海里的电缆与遥远的东方通话时,我的印象极为深刻。令人欣慰的是,他的这一梦想现在终于成为了现实。

贝尔博士曾经带我到首次把电话应用在日常用途上的那栋建筑物里,他告诉我说:“如果没有助手汤姆斯·华生的帮忙,也许电话的发明不会像目前这么完备。”

在1876年3月10日,贝尔博士对在另一个房间工作的华生先生说道:“华生,我有事,请你过来一下。”

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启用电话时所说的就是这句话。突然听到这句话的华生当时吓了一大跳。

“第一次通话应该说些更有意义的话才对呀!”我听完贝尔博士的描述后,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贝尔博士马上回答:“你错了!海伦,这个世界必将越来越繁忙,利用电话来传送的应该是像‘我有事,请你来一下’这类有实际需要的话。”

除了电话之外,贝尔博士还发明了对讲机、感应天平等许多有用的东西。需要特别强调的一点是,如果不是由于贝尔博士所发明的电话探针,恐怕还无法找到谋杀加富尔总统的凶手呢!

在我的记忆里,有关贝尔博士的事情太多太多,很难说得完,他所留给我的都是最美好的回忆。记得有一次,我们一起到匹兹堡去看烟火,当烟火冲上天空的那一瞬间,我们竟高兴得又笑又叫:“哇!看哪!河水着火了!”

现在,我仍然可以很清楚地记得,贝尔博士与他的女儿们一起坐在游艇的甲板上赏月的情景。

那天晚上,与我们一起在船上的还有一位博士,他兴致勃勃地对我们大谈月食、流星及彗星的种种情况。

贝尔博士对我的关心不亚于我的父母,他时常对我说:“海伦,你还年轻,来日方长,所以应该考虑一下婚姻问题。莎莉文老师总有一天会结婚的。那时候,又有谁来陪伴你呢?”

我总是回答:“我觉得自己目前很幸福,何况有谁愿意和我这样的人结婚呢?”

话虽然这么说,但我可以感觉出贝尔博士是真心地在为我的未来担心。当莎莉文老师与梅西先生结婚时,贝尔博士再次提到这件事:“你看,我不是早就对你说过吗?不过现在还不算迟,你应该听我的话,赶快建立一个家庭。”

“您的好意我完全了解,可是一个男人若娶了我这样的妻子,岂不是太可怜了吗?要知道,我根本不能做任何事,只会徒然增加丈夫的负担。”

“也许你不能做很多家事,但我相信会有善良的男孩子喜欢你,如果他不计较这些而同你结婚的话,你可能改变主意吗?”

正如贝尔博士所说,我后来确实曾经动过心,这些暂且不谈。

我最后一次见到贝尔博士是在1920年,当时他刚从苏格兰回来。他对我说:“那里虽然是我的故乡,可在那里的时候,心里却有一种身处异国的落寞感。”

然后他又谈到飞机,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样子,而且表示要研究飞机的制作。他预测,不出10年,纽约与伦敦之间就会开辟航线,而且在大建筑的顶上会有小型飞机场,就像现在家家有车库一样。他告诉我,用飞机当交通工具的时代即将来临。博士还说,下一次世界大战将会以空中为主要战场,而潜水艇在海上的地位将比巡洋舰更重要。

他的另一项预言是:“学者们将来会发明出冷却热带空气的方法,或者把热气流引到寒冷地带去,然后让南、北极的冷空气流到热带来调节冷暖,使地球上的每个地方都适合人类居住。”

我每次听到这类乐观的科学预言,总是备感兴奋,不过我没想到预言会那么快应验。因此,在6年后,当我听说法国的学者们真的利用海洋来调节气候时,还着实吃了一惊呢!

那次会面后,当我与他挥别时会感到格外的依依不舍,似乎我已预感到这将是我与他之间的最后一次会面了。不幸的是,我的预感竟成为事实!

1922年8月3日,贝尔博士去世了,他的遗体就葬在本市雷山顶上。细说起来,这个地方还是他自己选的,记得有一次他指着山顶说:“海伦,那就是我长眠的地方。”

当时他很坦然地说了这句话,还随口朗诵了一段布朗宁的诗句:

流星飞,在云际雷电闪,星云交会处。

当我从报纸上读到贝尔博士去世的消息时,我忽然痛苦地意识到,我已经失去了一生中最珍贵的朋友。

当我们结束长长的演讲旅行,疲惫地回到连杉后,我和莎莉文老师都不禁对未来感到茫然。我们的经济越来越拮据了,过去,洛奇先生定期支付我们的生活费,但在老师结婚之后,这笔生活费便减少了一半。我们本希望靠稿费来弥补,可是那点微薄的收入并不能改变这种困境。

我们的贫困并不是秘密,因此总有人主动表示要帮助我们,钢铁大王卡内基先生就是其中之一。1911年,在他获悉我们在经济上有困难时,曾对我的朋友法拉表示愿意赠给我们一笔款项。

法拉把这件事转告了我,我请他在不失礼的情形下予以拒绝。当时的我年轻气盛,心想:不必倚仗他人,照样可以活得下去。

虽然我拒绝了卡内基先生的好意,但他仍然非常客气地请我好好考虑一下,只要我认为需要,他随时愿意提供一笔款项给我。

又过了两年。一次,我与老师前往纽约,卡内基夫妇请我们到他们家里做客。卡内基夫妇都是和蔼可亲的人,他们的掌上明珠玛格丽特小姐当时年仅16岁,是一个人见人爱的美丽少女。我们谈话时,这位小姐跑进房中,卡内基先生又爱又怜地望着爱女,笑着说:“这就是我们的小慈善家,一天到晚地在我们耳边嘀咕,告诉我们要如何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我们一面喝红茶,一面很轻松地聊天,卡内基先生忽然又想起那件事:“你现在还是不想接受我过去对你的提议吗?”

我笑着回答:“是的,我还不肯认输。”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你有没有站在别人的立场想一想呢?如果你能体会到对方被拒后的感受,你还会坚持己见吗?”

他的这番话使我大感意外,因为我从来没想到,大富翁也有他的义务。

随后,卡内基先生再次强调,只要我有需要,请不要客气,随时可以向他开口。

他又谈到我与老师的演讲,问我们要说些什么,入场券一张多少钱等等。

“我打算以‘幸福’为题发表演讲,入场券大概在1至1.5美元左右。”当他听到我如此回答时,竟说:“啊!这种票价太贵了,我想如果一张0.5美元的话,就可以有更多收入。对了!就是这样,票价一定不能高过0.75美元。”

那年,我与老师仍然继续着我们的演讲生涯。到了秋天,老师因患病而接受了一次大手术,由于身体太虚弱,我们无法再继续旅行演讲了。幸好我在夏天写了五六篇文章,因此短期内不必求助于人。我苦撑了一段时间以后,不得不放弃自己的立场,需要向朋友们求助了。

那是隔年的4月,我们前往缅因州演讲。我们自己开车进城,天气忽然间变得很冷。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我发觉老师生病了,而且相当严重。这个地方我们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附近又没有朋友,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好不容易才想到请旅馆的人派车送我们回家。一星期之后,我就写信向卡内基先生求援了。

他很快就寄来了一封回信,并附了一张支票。他在信上说:“老实说,我觉得命运对我太优厚了。你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是如此崇高,能为你尽一点微薄之力我觉得非常幸福。要知道,给予比得到更幸福,因此,应该说感谢的是我而不是你呀!”就这样,我与老师暂时可以不必为金钱伤脑筋了。可就在此时,却发生了一件令我伤心的事——梅西先生和老师分居了。

梅西先生确实很辛苦,不过导致这种结果当然还有许多其他方面的原因,对于这些,我是不便发表任何意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