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唐宋八大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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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自我辟谣

韩愈在江陵府做了半年多的法曹参军,于元和九年(806)五月底,得到了朝廷“国子博士”的任命,返回长安。

这次韩愈到太学的职衔是“权知国子博士”。权知,暂时代理,国子博士和四门博士虽然都是大学教授,但国子博士的品级要高于四门博士。博士属于学官,是坐冷板凳的,远离朝廷权力中心,本不是韩愈乐意干的差事,但毕竟回了京城,结束了多年的贬斥流离生活,加上有孟郊、张籍、张彻等好友在京,所以仍颇感宽慰。

然而,回京不久,韩愈又被无端地卷入一场是非的漩涡。据李翱《韩吏部行状》云:“入为权知国子博士。宰相(郑絪)有爱公文者,将以文学职处公(给他安排以文词进身的荣耀职务),有争先者,构公语以诽之(编造韩愈说的话来诽谤他)。”此事大约发生在元和元年的秋天,系竞争者造谣生事。韩愈知道此事后,表面上似乎很坦然,而实际上是心怀恐惧的,因说宰相坏话不是一件小事。此后数月,又有人告诉韩愈说:“有谗于翰林舍人李公与裴公者。”李公即是李吉甫,是当时的翰林学士,裴公是裴泊,时任中书舍人。二人均为宪宗的亲信之臣,韩愈说他们的坏话,问题的严重性非同小可。由于谤言屡起,“嚣嚣之徒,相訾百倍”,造谣者气势汹汹,弄得韩愈十分被动,无奈之下,韩愈不得不自己出面辟谣止谤,写下了《释言》一文。

对于所谓诽谤宰相郑絪一事,韩愈详细讲述了事情的原委:“愈自江陵法曹诏国子博士,始进见今相国郑公。公赐之座,且曰:‘吾见子某诗,吾时在翰林,职亲而地禁,不敢相闻。今为我写子诗书为一通以来。’愈再拜谢,退录诗书若干篇,择时以献。于后之数月,有来谓愈者曰:有为谗于相国之座者曰:韩愈曰,相国征余文,余不敢匿(藏着);相国岂知我哉!”事情是郑絪想任韩愈文学之职,让他呈上“诗书”,韩愈照办了,而和韩愈竞争的人却造谣说:韩愈说郑絪不了解自己,即傲视当朝宰相。对此韩愈解释说:“夫敖虽凶德(傲视不是善德),必有恃而敢行(有靠山才敢傲于人)。愈之族亲鲜少(无家族势力),无扳联之势于今(无可攀附之人),不善交人(不会拉关系),无相先相死之友于朝(朝廷中没有铁哥儿们),无宿资蓄货以钓声势(没有钱财为自己造势),弱于才而腐于力(既无才,又无力),不能奔走乘机抵峨以要权利(不会投机取巧获得权势),夫何恃而傲(我凭什么敢傲视宰相)?”

对于说韩愈诽谤李吉甫和裴泊一事,韩愈解释说,二公皆天子之股肱之臣,帮皇帝治理天下。“愈也不狂不愚,不蹈河而入火,病风而妄骂,不当有如谗者之说也。虽有谗者百人,二公将不信之矣。”意思是说,我韩愈不疯不傻,不干傻事,不妄骂贤士。即使有百人进谗言,二公也不会相信,说明对此事,自己既不须惧(怕),也不必慎(说话谨慎)。

后来皇帝任命李吉甫为宰相,又有人给韩愈说,你以前被谤谗一个宰相,如今又被谤谗一个宰相,“子其危哉!”意思是说:你小子可危险了。对此,韩愈解释说:先前有人在郑絪面前诽谤我,李吉甫不知道;后来有人在李吉甫面前诽谤我,郑絪不知道。如今两个人往一起一碰,就会说,韩愈也是普通人,他既傲宰相,又傲翰林,他想干什么?一定不会是这样。如此看来,我是可以免罪了,我有什么危险!

韩愈为什么会屡屡遭谤?李翱讲到一点:竞争者为之。韩愈有才,执政者青睐,竞争者由嫉妒而生谤语,确为原因之一。但更主要的原因还在于韩愈自己的“直而不戒”,即依仗自己的耿直而对诽谤者不加防备。他在后来的《答冯宿书》中有详细说明:“仆在京城一年,不一至贵人之门,人之所趋,仆之所傲;与己合者则从之,不合者虽造吾庐未尝与之坐(到我家来我也不让坐);此岂徒足致谤而已,不戮于人则幸也(不被人杀掉就算是幸运的了)!追思之可为战栗寒心。”一是有才遭人忌恨,二是耿直生怨谤,这就是他屡遭诽谤的原因所在。

对于诽谤,韩愈在此文中虽一一自辩,但实际上仍不能完全释然于怀。与其在长安让谣言制造者不断生出种种口实,还不如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权衡再三,最终他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于是他便向上司请求分司东都(到洛阳的太学去供职)。

韩愈离长安赴洛阳,确属无奈,但也是他当时所能作出的最明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