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出租车停下,于成抱起丁晓琴,肉乎乎的东西他很熟悉,抱的姿势和方式女人最乐意接受。
丁晓琴那一刻如注射了支杜冷丁,疼痛蓦然被止住。扣在胸罩下的东西被宽大的胸膛压迫着,它感到了它被压迫后的躁动和亢奋……
“去哪儿?”出租车司机不合适宜地破坏某种和谐。
“医院。”于成说。
于成在那个下午表现出的善良差不多是他几年的总和,丁晓琴这个拿着塑料花的女人,磁铁一般地吸引他。交通肇事后他有机会逃逸,他曾经成功逃跑过。今天他没跑,连一丝逃跑的念头都没有,他一搭眼丁晓琴的背影,注定他与她的故事开始讲述。
丁晓琴也只是在于成询问她的伤情时,心里滚过异样的感觉,或者说是久违的感觉正在回归。
陌生的于成和陌生的丁晓琴,在那场交通事故中相见相遇,准确地诠释“一见钟情”这个被恰当不恰当地运用几千年的词汇,木鱼般的陈旧词语活泼地游动起来。
医院对丁晓琴进行处置包扎,转入住院治疗。
病床前,于成和丁晓琴对话——
“你家在哪里?”
“外地。”
“怎么通知他们?”
“不用通知。”
“得有人照料你呀!”
丁晓琴凝视他,眼睛格外明亮。
于成心底飞速流过一股甜蜜感觉。
“晚上我来护理你。”于成口吻穿越了陌生,老熟人似地说。
丁晓琴没拒绝,她希望一见钟情的男人滞留身边。
“我先回公司一趟。”
于成将车开回公司,向崔振海报告了在街上撞伤人的经过。
“哪里的人?”崔振海问。
“她说是外地的。”
“伤在哪儿?”
“左小腿骨骨折。”于成有意说得严重。
“交通部门的处理意见呢?”
“责任在我,在斑马线上撞的她……”于成说,“让我负责治疗费用。”
崔振海已清楚事故是于成的责任,他说:“到财务部支些钱。”
“我手头还有一些……”于成话里话外露出是自己惹祸,不花公司的钱。
“于成你和我外道是吧?”崔振海动些气,“你自己处理,你的钱够你就处理吧。”
“崔总,我闯的祸……”
“好了,我叫财务部开一万元支票,你先送过去,不够我们再给。”崔振海说,“抓紧处理完。”
“是,崔总。”
“他们只到妇幼保健院,再没去别的地方?”崔振海问。
于成讲了跟踪铁子的经过,他说:“进去的时间很短就出来了,那个男的东张西望,护着保姆上车。”
崔振海在琢磨于成描述的铁子的形象,给他做了职业的定位:保镖。
“看清他的脸没?”
“他戴副宽边的大墨镜……”
崔振海再次消化一遍那个男人,然后对于成说:“近几日你黑天白天车里滚很辛苦,休息几天。”
“我没事儿,不用休息。”
“瞧你眼圈都青了,缺觉睡。去洗洗桑拿,找个女孩子松松骨……”崔振海关怀倍至了。
“谢崔总。”于成感激,休息是他盼望的,那样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呆在医院。“没什么事情,我走了。”
“开着手机于成,有事我打电话叫你。”
听王莎莎说丁晓琴离开了本市,刘海蓉悬了多日的心落下来了许多,但没彻底落地。原因是九号别墅让她有些放心不下,铁子不同老陶,老陶在那里她心里踏踏实实,孩子交给他自己尽管放心。
“看你对铁子不太信任似地。”林松看出刘海蓉心事重重。
“你的人我怎么不信任。”
“也许他没老陶想事情周到,别墅里还有阿霞嘛。”林松说,他有一个习惯,早晨起来刷牙从不在洗浴间里进行,一边刷牙一边跟在刘海蓉身后说话,也不管刘海蓉到哪里,在做什么他都跟着,很多的时间牙刷插在嘴里边,腾出手来做点其他的事情。
“你别跟过来。”刘海蓉走进卫生间,坐到便盆上去。
林松和他的牙刷也跟进去,他明白这次需要一些时间,于是搬只矮凳坐在她的对面,刷牙。
“人的习惯很难改。”刘海蓉说。
林松仍进行他的漫长的刷牙。
“我知道你是说我刷牙。”
今天刘海蓉没坐在便盆上,这所他们经常幽会的极其隐蔽的房子里,昨晚她没睡稳,几次睡梦中突然坐起来。
“怎么啦海蓉?”林松觉很轻,一点点的动静都可以把他惊醒。他攥住她的手,用他的方式安慰她,“手出汗了,还抖,是不是做了噩梦?”
“长着一只眼睛的人老是偷看我们。”
“梦,人有一只眼睛的吗?”林松说,他关掉灯,“睡吧,快凌晨两点钟了。”
“你先睡,我坐一会儿。”
“那我陪你坐。”
刘海蓉没反对,两人挨肩地在黑暗中坐着。
“你这儿几把钥匙?”刘海蓉突然问。
“两把,你一把我一把,怎么?”
刘海蓉没回答,又问:“二楼安装防护窗没,会不会趁我们不,有人在通过二楼的防护窗攀爬上来,钻进……”
“海蓉!”
“哎。”
“海蓉!”
“哎。”
林松一只手摸索过来,触到她的额头:“你没睡?”
“我们不是在说话嘛!”
“怎么听你说的都是梦话呢,什么钥匙、攀爬防护窗。”
“一本杂志上刊登篇纪实文章,说有一个刑警辞职开起家私人侦探所,他为女顾主去查她丈夫的外遇。私家侦探跟踪、盯梢终于发现女顾主的丈夫经常和一坐台小姐在一出租屋里……神通广大的私家侦探用一种叫‘针孔’的电子眼摄下了他们床上的全过程。”刘海蓉忧心忡忡,“我担心……”
“有人爬进屋子,也偷偷安装了‘针孔’,把我们也偷拍下来。”林松说,“终归是老陶的突然失踪,搅得你坐卧不宁。”
“不是老陶,而是弄走老陶的人……”
“海蓉,你别草木皆兵好不好,在辽河市谁敢打我们的主意?干吗自己吓唬自己。”
“老陶的失踪怎样解释呢?”
“天底下有很多偶然、巧合、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老陶也许就是巧合,根本与你风马牛不相及。”
“你宽敞我吧。”
林松漫长的刷牙在床边进行,刘海蓉躺在早晨里,她睡眠很差眼睛红红的,可见道道血丝。
“丁晓琴走啦?”他问。
“表姐说她坐长途汽车离开的。”
“打发走她,你还有什么烦恼的?”
刘海蓉叹一口气。
“他要回来?”林松问。
“不,他在外地追捕逃犯。”
他们俩在说申同辉。
“林松,我们做错了一件事,后患无穷的事。”刘海蓉说。
“哪件事?”
“合约,和丁晓琴签的那份合约。”
三年前他们和丁晓琴签了份合约,蓬蓬便是合约的主要内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一个生命的诞生……
“那份合约怎么啦?”
“至今在丁晓琴的手里一份。”刘海蓉后悔不迭,说,“当时如果我坚持,她能烧掉它。”
林松并不在意,说:“我们用的是假名字,即使落到什么人手上,也不知道我们。”
到今天刘海蓉才说出了自己的一次错误主张。
“我用的自己真名和她签的那份合约。”
“糊涂!”他表示出不满意,说:“你不该这么做。”
“我怕将来出现纠纷,在孩子的归属权上……不用真名,法院判什么的,我们没有力的证据。”
“你怎么会想到打官司,我们不能和丁晓琴对簿公堂。”林松有些生气。
“对不起,是我做事欠缜密……”
“我叫人找丁晓琴要回那份合约。”林松说,一团泡沫喷出来,落在地板上,他用纸巾擦了擦,继续刷牙。
“先不要惹她了。”刘海蓉还是阻止了他,林松不是随便说说,真的去要丁晓琴不会给,不给那将意味着什么?
“上午有一个会,我必须参加。”林松结束漫长的刷牙,望眼仍旧躺在床上的刘海蓉,问:“今天你不上班?”
“头有点晕,下午去。”刘海蓉说。
林松临出门,说:“在家好好睡一觉。”
当晚,于成带上支票来到医院,交了押金。他到护士办公室拜访了当班护士。
“你是几号几床家属?”护士问。
“201,一床。”于成答。
“今天入院的吧?”
“是。”于成说,“我不是丁晓琴的家属。”
护士迷惑不解:“看你跑前跑后的,我以为……哦,原来你不是。”
“我是那个肇事的司机。”于成表明身份,以免在丁晓琴面前尴尬。
“你有什么事?”护士问。
“向你请教女患者都需要什么?”
护士感到于成的话没头没脑,没听懂。
“我是说她住院都缺啥东西,比如生活用品什么的。”于成说得拙嘴笨腮,护士还是听明白了。
护士说:“餐具自备,还有一些必需品,如纸巾……”
于成在医院对门的一家超市里消化理解护士的指导,买了一样又一样,满手是购物袋,进到病房,丁晓琴惊讶:
“你这是搬家呀?”
“给你买的。”于成在她面前摆出所购的商品,宗宗件件。“你看还缺啥?”
“快倒腾回来一家商店,还缺?”丁晓琴说。
“放进柜子里,外边不能乱放,注意保持病室环境。”护士说,她拿着只空输液瓶走出去。
护士说的保持环境,于成加深理解了:保持环境整洁。
于成开始有效地利用空间,能放入柜子里的,能塞入床下的,护士允许的地方都放进东西。
“你准保伺候过病人,住院用的东西一样不落,那么全科。”丁晓琴腿打着石膏,僵直在床上像一截木头,能活动的手把她认为没表达出来的意思再表达一遍,活动幅度大了,使伤腿疼痛,她忍不住哎哟一声。
“瞧你又抻了伤口。”于成有几分心疼地说。
丁晓琴听了他的话,有一股热流直贯心底,像似好久好久没有人关怀自己啦。尤其是年龄相仿男人的备至关怀……
“你的家在哪儿?”于成问。
于成知道自己不可能终日守在床边,她躺在床上伤腿下不了地,翻不了身,吃饭需人喂,那上卫生间呢?
“我家离这远哩!”
“我可以开车接他们过来。”
丁晓琴敛了笑容,说:“家里没什么人。”
“没什么人?”
丁晓琴见于成惊愕,解释说:“没有能伺候我的人。”
“嗯,这样吧,雇个小时工来护理你。”
丁晓琴不解地:“用不着雇人,有事我可以叫护士。”
“那个……”于成吱唔,舌头僵硬不灵活。
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儿,平素里在女人面前,尤其是令他动心的女人的面前,他从不怯场,敢下手,就甭说表白了。可是在丁晓琴的面前,他换了一个人似的,突然间高尚了。
丁晓琴还猜不到他要说什么,但令男人在女人面前难以启齿的东西,离性还远吗?
“那什么,”于成鼓足勇气,说,“你上卫生间什么的。”
“有你呀!”她的目光大胆而热烈,直直地看他。
“我?”于成惊喜。
“我听护士已经朝你叫201一床的家属。”丁晓琴意味深长地说。
在王莎莎诊所生活的一年,她的城市化进程很快,一身土气抖落得差不多,敢正眼瞧男人,陌生的、熟悉的、爱慕的、怨恨的……相比之下,于成倒成了腼腆的农村孩子。
“我是男生啊!”
“可你不是处男吧?”丁晓琴的话里充满挑逗,她对自己超水平的表达感到惊讶。初次听王莎莎说处男,她一脸的羞怯,现在自己却自然地说出来。
于成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我们初次见面,我是不是有点太放荡……”丁晓琴突然意识到自己言行还是有些过,她收了目,微微低垂着头,目光从眼角泻出。
“你人挺好的,挺实在的。”于成说。
那天夜晚,于成努力也没能恢复他们刚照面时的无拘无束、十分亲热的气氛,温度继续下降,他在她的眼里已找不到火苗,却见到了冰块。
“你回去吧!”她赶他走。
“那你上……”
“我叫护士。”
最后,于成怅然离开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