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和阿美并肩坐在床边。阿美取下头上的大围巾递给莎拉说:“你冷不冷?这个给你披着好了。”
“没关系。这里从来就不生炉火,我已经习惯了。我怕你也许会受寒哩!”
“我不会。我身上穿了那么多的衣服,而且我长得很胖,冬天倒是比较舒服。但到了夏天,就比较难受了。”
“哈哈哈!”
莎拉禁不住笑了,几个星期以来,她第一次这么开心地笑了。
“那么我们俩一块儿披着好了。把身体靠紧一些,就会更温暖。”
“好,这样最好。”
莎拉紧靠在肥胖的阿美身边,立刻感到有一股暖流,传到她的身上来。她感到自己的身心渐渐融合在无限的温暖中。她把头依偎在阿美的肩上。
阿美说道:“我呀……实在是受不了。莎拉小姐,你可以没有我,但我却不能没有你啊!我每天晚上都十分难过,忍不住要哭泣。我刚才还蒙在被子里哭泣呢!我忽然想起,为什么不到这里来向你道歉,恢复我们的友谊呢!”
莎拉叹了口气说:“你这个人呀,真是太好了。我的个性太倔强,因此不能像你这样坦率。我以前曾经想过,自己究竟是不是个好孩子呢?这必须经过重大事件的考验,才能看得出来。现在果真如此。也许上帝要让我明白这事,才使我遭遇这许多锻炼和磨难。”
“也许是这样。但这种痛苦的磨难,实在是太难受了。”
“我觉得这样也许会有一些好处……”
寒风从天窗的缝隙吹了进来,小烛台上的火光不停地颤动,使两个人的黑影也摇摆不定。
阿美望了望四周,畏怯地说:“这个房间太阴暗了,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觉得寂寞吗?”
“那也是没办法的呀!如果把它当作戏里的场景来看,也许就觉得好一些。”
莎拉说着,在她的脑海中,那遗忘了的幻想,又渐渐地浮现起来。
她自从遭遇了突如其来的灾难之后,就几乎忘了用幻想来安慰自己。
“有许多人的遭遇比我更悲惨啊!比如说,基度山伯爵不是被禁锢在那非常冷酷的监牢里吗?还有那些被关进巴士底(法国有名的监狱)的人们……”
“巴士底?”
“你忘了我以前跟你讲过的故事吗?在法国大革命的时候,有许多爱国志士,就被关进巴士底监狱呀!”
“对了,我记起来了。”
莎拉的眼睛更加明亮,她说:“对了,我今后要想像我自己是巴士底的囚犯,已经被监禁多年了。珍妮校长就像是冷漠的看守人,而佩琪则是隔壁牢房的囚犯。”
莎拉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神气,她的脸上浮现出微微的红润。
她接着说:“我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运用我的幻想呢?如果我早就这样想,我的心情也许要轻松得多了!”
阿美急切地说:“那么,你今后继续给我讲一些幻想的故事吧!我会瞒着别人偷偷来这里,这样就可以在晚上听你讲故事了。我们之间的友谊,也一定会比以前更亲密。”
“是啊!这样的话,我也会很快乐。不管白天的工作多么辛苦,只要想到晚上能和你见面谈话,我就可以忍耐下去。”
阿美皱着眉头说:“你的工作是那么辛苦吗?”
“是的。整天都在忙碌,没有一点休息的时间。我每天晚上回到这房间里的时候,都是累得不能动弹了。”
“唉!你真是太可怜了。”阿美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抱着莎拉的肩膀。
“我觉得工作劳累还是无所谓,最难过的是不能看书。如果我每天有时间看些有趣的书,生活就会好过一些。”
阿美若有所思地说:“莎拉小姐,我送一些书来给你看好不好?”
“阿美,是真的吗?”
“是的。我上次回家的时候,爸爸拿了很多书给我,他要我在下次回家以前,把书上的大意,全部都要记住。”
“那么,阿美,你把那些书借给我看好吗?我看过之后,再用讲故事的方式讲给你听,这样你就更容易记住。”
阿美听了很高兴,摇晃着身子说:“太好了,太好了。你讲的故事,我一定会记住,我下次一定把书带来给你。”
“我们就这样约定了,我一定尽我的能力,使你容易记住那些书的内容。”
“啊!我真是高兴极了。我可以放心了。”
“我也十分高兴呀!有书看了,又可以讲故事,这样和以前的生活就差不多啦!”
“是的。只是你住的房间,以及你穿的衣服不同罢了。”
她们两人快乐地笑了。
阿美要回去了,莎拉对她说:“阿美,我刚才说过,无论这种生活怎样悲惨,总会有一点好处,那就是我的不幸,使我更了解你是位多么好心的人哪!”
过了几天,又是黄昏时,另一位客人,来到了这个巴士底的监狱里。
莎拉刚好到很远的市场买东西回来,她无力地往楼梯上爬,总算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口,推开门就听见一声叫喊。
“啊,妈妈!”
丽蒂手里抱着艾美宝宝,从床上跳下来,钻到莎拉的怀里。
莎拉吃惊地问道:“丽蒂,你怎么会来呢?你知道我住在这里吗?”
丽蒂十分欢喜,她搂着莎拉的腰说:“我无论如何,也要到妈妈的房间来看看。我问您,您也不告诉我,我只好注意听那些大孩子们的谈话,才知道您是住在这里。”
小小的丽蒂,还不太明白什么是不幸,她只是看到,莎拉在生日那天起了很大的变化。但她却不懂,莎拉最近为什么总是穿着破旧的衣服,自己不上学,却老是去教那些低年级的学生做功课。
她感到莫名其妙。莎拉的态度完全变了,不管她向莎拉说什么,莎拉总是板着脸孔,不大理会的样子,这使她感到非常难过。
莎拉究竟怎么啦?她是不是不愿意当我的妈妈呀?
她这样想着,心里就更觉得悲伤。
她听同学们说过,莎拉已经不住在那个特别房间了。
有一次上法语课的时候,她悄悄地问莎拉:“您现在住在哪里呀?”
莎拉却冷淡地说:“不要讲话,珍妮校长在看着这边呢!”
她说完,也不回答丽蒂所问的事情。
丽蒂是个性格倔强的女孩子,只要她想做一件事,就非把这件事做到底不可。莎拉不肯告诉她,她就想其他的办法寻找莎拉的住处。她开始注意别人的谈话。
有一天,她从同学们的谈话中,知道莎拉住在阁楼里。她十分高兴,就到处寻找上阁楼的通道。她今天发现了通往阁楼的楼梯,因此就爬上来了。
“我走到门口,轻轻推开了门,就看见艾美宝宝躺在床上,因此我就知道妈妈确实是住在这里了。”
丽蒂说着,笑了起来。她脸上的两个酒窝,显得格外可爱。
莎拉心里想,如果丽蒂在这里哭闹起来,那就糟糕了。
她赶紧对丽蒂说:“丽蒂,如果你要在这里玩,就千万不能大声吵闹,否则被校长知道了,我们都会挨骂,而且你以后也不能再来玩了。因此,你要乖乖地坐在这里谈话才好。”
丽蒂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我绝对不会吵闹。只要能和妈妈在一起,我就会变得很乖的。”
丽蒂的话说得多么可爱,莎拉默默地抱着她的肩膀。
她们两人就在床铺边上坐下来了。
丽蒂十分高兴,她依偎在莎拉的身边说:“有些大孩子说妈妈是乞丐,可是她们都说错了,乞丐怎么会有自己的房间呢?我以后要这样跟她们说。”
莎拉听了丽蒂这些天真的话,感动得差点儿流出眼泪来。
“是的,我不是乞丐!我只是穷得像乞丐一样。你看,这房间又矮又脏,这张床硬得像石头,火炉里也没有火……”
“那都没关系,不管妈妈变得怎样穷,我还是喜欢妈妈的。”
“丽蒂,谢谢你!”
莎拉偷偷地擦了擦眼睛,说道:“起初我也很难过,但是近来已经习惯了。这个小房间虽然很脏,但是住习惯了,也发现许多好处呢!比如说,从那个窗口,可以看见很多在下面看不到的东西哩!”
丽蒂突然跳下床来,好奇地问道:“能看见什么东西呀?”
“能看见烟囱呀、麻雀呀,别人家的屋顶呀等等。这里很高,所以觉得好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哩!”
“妈妈,我也要看,让我看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