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朋友从山西来,谈起一件饶有趣味而值得我们严重注意的事情。据说山西当局在北方战事愈益严重之后,也感觉到动员民众伟大力量的重要,但是临到危急的时候,却不大“动”得起来,于是阎主任诧异为什么他干了二十年的“民众运动”,却得到这样的结果!他想起第八路军的先生们精于此道,特约几位来商量这件奇事。他对他们老实提出这个问题;并且老实说他“动员”几个月,只“动”了几百人,而前次未改编前的“八路军”一入山西,就带去了五千民众,这里面必然有什么秘诀!他们回答得太爽直了。他们老实告诉他,说他二十年来的“民众运动”,在实际上只是压迫民众的运动!他们说倘若他真要把民众动员动起,必须把压榨农民的苛税迅速减轻,把阻碍民众运动发展的种种事实消除,让民众积极发挥他们的自动性,他们当然要起劲起来的。
我的这篇随笔的标题把防家贼和民众运动联在一起,初看起来,似乎太不伦不类了,但是如果我们不有意忽视上面所说的那样严重的事实教训,对于这个标题应该不难得到相当的了解吧。我们防家贼,主要的目的是在时时刻刻提防他会妨碍我们自己的利益,要这两方面精诚合作,是很少希望的——倘若不是绝对不可能。被人当作家贼防的人,要他们真能参加合作的工作,就是他心里万分愿意,而牵掣于种种的束缚和障碍,要发挥他的自动性,共同起来努力奋发,在事实上是无法办到的。这样一来,往往有一批人钩心斗角于培植“防家贼”的“自己人”的势力,而实际无意作家贼而却被人当作家贼来防的人们,他们的精力也被消耗于人事的纠纷,对于真正救亡的工作而无法得到充分的效率。
山西的注意民众运动,一向是我们所常常听到的,但一旦临到危急的时候,民众应该有的伟大力量竟“动”不起来,可见我们要注重的民众运动不可以挂了一块招牌为已足,必须开展真正的民众运动,同时要把领导民众和防家贼分清楚。我们都要把少数人的利益抛开,大家的心目中只有整个民族的利益,这样才能达到精诚团结一致对外的目的。
(原载1937年10月13日上海《抵抗》三日刊第1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