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长歌李存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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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平乱登基(8)

李存审指挥军队围住镇州,镇州粮尽力竭,又听说晋王亲征,城内就乱成了一锅粥。张处瑾走投无路,明知投降也是死路一条,还是拗不过部下,派人赶往晋王行营请降。晋王咬牙切齿地骂道:“想投降,早干什么去了?你们父子,害我世叔,杀我兄长,还坏了我几员大将,我和你不共戴天!”他唰唰两下撕碎降表,扔到来使脸上,吓得来使抱头鼠窜!使者回城一说,张处瑾恼羞成怒,痛斥部下:“投降?

你们想得好!那是上妓院?给点钱就能上床?都给我回去,好好守城,等待援兵!

大不了鱼死网破!”骂完了,又赔着笑脸对大家说:“据探马报告,段将军已经打下卫州,王彦章的军队离这里也不远了。只要两位将军一到,我们里应外合,大败晋军,每人赏银三十两,放假一月!”

晚上,三更三点,月亮藏到乌云里去了,地下一片朦胧,十几步就看不到任何东西,符习带着他的部队悄悄靠近镇州北面城墙。一个瘦瘦的兵士两手拢在嘴边,“汪,汪汪汪!”城上传来“喵——呜,喵——呜”两声猫叫,立刻,有几十只箩筐从城上放下,符习和他的将士坐进去,城上用力,把他们吊了上去。刚到城上,就看到一位全付戎装的将军向他跑来,“再丰!”“符将军!”两人紧紧拥抱,都禁不住热泪盈眶。符习拍拍李再丰,说:“好了,有说话的时候,拽人要紧!”“汪汪,汪汪!”那个瘦兵朝城外又叫了四声,城下也应了几声狗叫。李再丰赶忙指挥他的将士,“放箩筐!”如此几十次,符习带的一千多人都上了城墙。符习问李再丰:“你手里有多少人?”“两千多。”符习说:“太好了!你给我四十,分成四队,给我们带路,抢开城门!我的人早分好了,也是四队,等城外号炮一响,立即行动,迎接大部队进城!剩余兵丁,一是看牢你守的三四里城墙,如果抢门不成,后续大部队就从你这段登城!如果抢门成功,你就从城上向两边杀,扩大战果!”再丰答应一声“是”,就要挑选兵丁,符习说:“等等!”对他带来的将士们说:“快,把带来的馒头分给弟兄们!”晋兵纷纷从身上解下干粮袋,递给再丰的将士。再丰哽咽着说:“将军,您想的真周到!”符习说:“哪里是我?我没这么细心。是李存审将军!”再丰的将士饿极了,掏出馒头狼吞虎咽。身边几个人都噎住了,“哏哏”

地叫。符习忙拍他们的背,抚摩他们的前胸,“别着急,别着急,一人五个馒头,够吃!”

天边放出了一抹鱼肚白,“嗵!嗵!嗵!”城外三通炮响,城内,符习带着抢门将士杀散守兵,大开四门,李存审指挥晋军,象潮水一样涌进城去。李再丰指挥他的军队,一边大喊“活捉张处瑾”,一边朝两边杀去。没到吃早饭的时候,就胜箭对箭英雄丧命利占领镇州,生擒张处瑾兄弟、家人和他的党羽。还没等往晋王行营送,赵人就抢去了张处瑾,把他零刀碎刮,割成小块,生吃了!又掘开了张文礼墓,挖出尸首,喂了鹰犬。普宁公主从灰烬中找到了赵王的骸骨,晋王命令好生祭奠,好生掩埋。

给普宁公主拨地一百亩,仆人、丫鬟若干,让她安度晚年。封李再丰为冀州刺史,符习为成德军节度使。符习说:“臣不敢当。”晋王惊讶地问:“为什么?”符习说:“故使还没安葬,又没了后人,符习应当披麻戴孝,尽人臣之礼。真要为臣做官,也得等故使入土之后。”

赵王安葬之后,符习带着上百赵地乡绅,捧上万民折,说:“赵人经此内乱,心胆俱裂。为保赵境安宁,百姓请大王自领成德军节度使。”晋王见推辞不掉,说:“本王答应,但有一个条件。”符习说:“愿闻其详。”晋王说:“把魏博的相、卫两州割开,成立义宁军,请您为节度使。”“不可,不可”,符习忙说:“魏博千里沃野,是称霸兴王的地方,前车之鉴,不可忘记。如果非要封臣,请大王封到河南某城,由臣率领本部人马从梁贼手里夺取!”晋王和赵地的乡绅大为感动,晋王噙着热泪,握住符习的手说:“难得将军如此有德有义,有识有胆!天下的乱臣贼子听了将军的话,还不得羞杀!”立即改封符习为天平军节度使、东南面招讨使,符习欣然受命。晋王怕自己事多,耽误了镇州管理,遂调魏博观察判官张宪兼镇冀观察判官,权且处理镇州军府事。加封李存审为检校太傅,兼侍中,暂且领兵镇守镇州。

李存审和张宪奏请郭崇韬校阅镇州府库,没有几天,郭崇韬把金银宝货整理得头头是道。其间,也有不少人拿珍宝奇货贿赂郭崇韬,郭崇韬一文不取,全数交公。只在镇州街头掏自己腰包买了几本书。冯道笑说:“萧何再现,国泰民安!”

郭崇韬的脸一红,说:“先生的‘道’字前,真该再加一‘贫’字!”皇上听说此事,愈加倚重郭崇韬。

十六

攻下了镇州,晋王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传令三军:原地休整十天,再回魏州。只过了四五天,晋王就把史建瑭、李嗣昭的死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早上起床,带着郭崇韬、冯道和几十个亲兵到郊外散心。走着,走着,突然,听到“呷呷”的叫声,抬头一看,一群大雁排着人字向南飞去。远处,有红,有黄,有绿。

近处的高粱,火红火红的,叶子却泛黄了,蜷曲着,显出疲惫的样子;树叶,也没了起明发亮的翠绿,都有些干。晋王兴致很高,他摘下一片树叶,噙在口中,吹起了口哨,那哨音,高高低低,婉转悠扬,逗得马也打起响鼻。冯道说:“晋王的口哨都可以当一个乐队了。”李从璟说:“可不是嘛!比乐队还中听!”晋王笑说:“你李从璟真会说话,专拣好听的。”郭崇韬插上来:“李将军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大王吹口哨,肯定是心情愉快了,也就是说,事业顺利了,这时候的口哨,当然中听了!”晋王没说什么,又吹起了《好时光》,那曲调,跳跃,欢快,感染得一行人都笑逐颜开。郭崇韬、冯道和随行的人看晋王心情这么好,知道他又要吟诗了,都停下来,竖起耳朵。果然,晋王吐出树叶,高声朗诵: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试上高楼清入骨,岂如春色嗾人狂。

郭崇韬拍手说:“妙哉妙哉!‘数树深红出浅黄’,色彩艳丽!”冯道则说:“我更爱‘清入骨’三字。它把诗人对秋的感触写神了。”“二位的评价,都有理!”晋王说,“‘数树深红出浅黄’在描写上,具体,形象,一个‘出’字,把‘浅黄’中掩映的‘深红’写活了。而‘清入骨’则入木三分地写出了诗人心中秋天的神韵。”

李从璟说:“晋王,你们几个人高兴,有什么意思?把诗给我们讲讲,也让我们都高兴高兴!”晋王说:“好哇!只要你们爱听。”随行的人都兴奋地喊:“爱听,爱听!”晋王盘腿坐下来,大家也坐下,围成一个圆圈,听晋王讲。晋王说:“秋天,万物萧索,常常给人一种悲凉的情调,所以,大部分诗人都写悲秋的主题。我也填过这样的词:‘露华浓,冷高梧,彫万叶。一霎晚风,蝉声新雨歇。惜惜此光阴如流水,东篱菊残时,叹萧索。’”讲到这儿,晋王停了一会儿,问:“你们——能听懂吗?”大家面面相觑,没人回答。其中一个胆大的问:“秋天,那么好,果实都成熟了,秋粮也下来了,有吃有喝,还说‘萧索’、‘悲凉’,文人和我们想的,咋就不一样呢?”晋王欣然一笑,说:“我刚吟的这首诗就和你们想的一样啊!它一反传统,写出了秋的明净,淡雅,我十分喜爱。你们看,远处山明水净,树叶泛黄,有些树的叶子又是红的。黄中点缀些红,多好看!夜里,再下点霜,太阳一出,天更蓝,云更白,花更艳,空气更加清新。这个时候,你登楼四望,秋高气爽,水色清冽,把你的灵魂都净化了。我真的都不想当王了……”李从璟说:“大王真会说笑话!您不当王,我们跟着谁匡复大唐?”众人七嘴八舌地附和。等大家静下来,冯道说:“盛唐诗人,都有昂扬向上的精神,晋王当然喜欢这样的诗了。”

郭崇韬说:“这首诗是刘禹锡写的,应该算中唐。”“是,是”,冯道说:“应该是中唐。初唐盛唐的这种精神,一直延续到中唐,甚至后唐。我们这个时代,也有许多人继承了这种精神——比如说晋王……”郭崇韬张口正要说话,一骑快马挟尘而来,到了晋王面前,把一沓书信递给晋王,晋王忙拆开阅读。看着看着,晋王的嘴角绽出了一丝难以觉察的笑,表面却不动声色。兵丁们当然不敢问,郭崇韬、冯道、李从璟盯着晋王的眉宇,猜出是好事,也不主动去问。晋王眉毛向上一挑,说:“上马,回魏州!”

回到魏州,第二天一大早,晋王就召集郭崇韬、冯道、周德威、李嗣源、李存审、朱友谦、朱令德等诸位大臣,把他们带向王府后院。大家都有些惊愕不解,互相用眼睛询问。晋王神秘地说:“一会儿,你们看到一个奇观,可别惊讶吆!”大伙更加摸不着头脑,交头接耳地猜测。这个问:“马长了犄角?”那个问:“水井里喷酒?”晋王说:“别乱猜了,你们猜不到的!”李嗣源说:“我的脑袋苯,我也不猜!到了,一看,不就知道了?”郭崇韬说:“这才是大聪明,以不变应万变!”

刚拐过殿脚,一股花香扑鼻而来!大伙抬头,哈,一树花,粉红粉红的!走到跟前,真是一树桃花,开得非常茂盛,非常娇艳!那粉红的花瓣,像缎,像纱,那黄黄的花蕊,像一把把小锤,摇哇摇地,敲得人心旌荡漾。蜜蜂嘤嘤嗡嗡,在桃花丛中上下翻飞,像跳着一曲欢快的舞。大家都目瞪口呆!这可是深秋哇!朱友谦上前摸摸,不小心被蜜蜂狠狠地蛰了一下,蜜蜂死了,被蜂蛰的地方立时红红的,痒痒的,疼疼的。晋王笑了,“你跟蜜蜂斗什么嘛!”说罢,关切地抓住朱友谦的手,用食指在自己舌尖上蘸了点唾沫,给蜂蛰的地方抹了抹。嘿,还真神,不疼了,也不痒了!晋王说:“其实,尿比唾沫还管用!只是,这会儿,大庭广众……”朱友谦嘴角动动,像是要笑,晋王放开手,对侍立两旁的花工说:“你给众位大人讲讲,这棵桃树的事。”其中一个老花工说:“这棵老桃树,听老辈讲,已经有几百年了。

你们看,它虬干鳞枝,到处都是节疤,像不像个八九十岁的老人?”众人看那树干,苍黑色的,树枝,竟也疙疙瘩瘩,果真是老态龙钟。“从昭宗蒙难,它就再没开过花。朱温篡唐那年,它枯死了。一片叶子都不长,枝呀干呀都干了,一折,喀嚓喀嚓地闷响。”众人啧啧称奇。“我们本想把它挖掉,重栽一棵,谁知道,一动土,它的根就向外渗水,那水是红的,像血一样,我们赶快埋上了。谁想,今年春天,它抽出了新枝,长出了新叶,到秋天了,却开出了满树的花!”晋王说:“还有更绝的呐!”说着,他引领大家绕到桃树北边,又向北退了十多步,说:“大家看,桃花,组成了什么?两个字!”周德威头歪着,看了半天,说:“看不清啊!”

朱守殷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大声说:“看不清?你再往这边来点。看!”“喔,看出来了,右边是个‘唐’字。左边,左边,好象是,是,‘興’,‘興’字!”大伙都挪到朱守殷的身边看,“是啊,是啊,是‘唐興’两个字!”朱友谦兴奋地喊。郭崇韬、冯道、李嗣源、李存审几个都先后站到朱守殷的身边看,果然,隐隐约约看到“唐興”两个字。朱守殷说:“小时候,陪晋王读书,就读到一个故事,说汉,汉……哎,你看我这猪脑子!”“汉宣帝!”晋王接过话茬,“汉昭帝谢世时,上林苑一棵树枯死仆倒,几个月后,自己又站直了,生枝返青,许多虫子排成‘宣’字,汉宣帝从此继承皇位。”“对,对!”朱守殷说:“今日天降祥瑞,预兆大唐复兴,我们晋王要登大宝喽!”

晋王带着郭崇韬、冯道、周德威、李嗣源、李存审、朱友谦、朱令德等人回到议事厅,见厅中赫然矗立一座大鼎,晋王也是一怔,问:“宝鼎从何而来?”鼎后转出一位僧人,乃魏州开元寺主持传真。这个主持,唇红齿白,银须飘飘,颇有一些仙风佛骨。他捋捋胡须,笑咪咪地说:“吾早年修缮寺庙,于地下得此大鼎,四十年了,做为我们的镇寺之宝,珍藏寺内。两月前,它忽然跳跃不止,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