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长歌李存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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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袭占汴梁(4)

朱友贞说:“王彦章河上大败,该是事实吧?”敬翔说:“王彦章打了败仗,段凝却立了奇功,蹊跷!皇上,您不觉得奇怪吗?应该好好查查!”朱友贞哼了一声,说:“有什么好查的?战报上写的明明白白!”“战报?战报就不能作假?段凝,根本就不是将才,怎么会打那样的胜仗?”朱友贞说:“怎么不会?在你眼里,只有王彦章才能打胜仗,别人都是庸才,熊包!”敬翔说:“别人是不是庸才熊包,老朽不敢乱说,但段凝,绝对是个庸才熊包!陛下,为了大梁,你必须撤掉段凝,任用王彦章!”朱友贞气恨恨地说:“段凝无罪,怎么撤人家?”敬翔说:“任命他,本身就是罪过,若等他罪恶昭彰,社稷早就亡了!”朱友贞气得脸都青了,“你说什么?

朕还有罪了?你越说越不象话了!要不是看你年老力衰,朕就叫人敲掉你的门牙,砸烂你的膝盖骨!”说着,拂袖要走,敬翔拽住朱友贞的衣袖,大哭,“太祖哇,快显灵吧!劝劝您的子孙呀!这样下去,大梁,大梁就要完了哇!”朱友贞一听,七窍生烟,抬起一脚,把敬翔踢个仰面朝天,他还指着敬翔大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咒谁哪?朕要不念你侍奉老王的功劳,早就把你五马分尸了!”

王彦章回朝,跪在丹墀求见,朱友贞理也不理,在东宫院子和太监们蹴球。累了,回到皇宫,御膳房送了一碗银耳燕窝汤,他斜躺在龙椅上,眯缝着眼睛,让宫娥给他喂。喝了几口,觉得身前一股异香,直冲鼻子,睁眼一看,原来是喂汤的宫娥凑到他的身边,两只胳膊几乎形成了拥抱的态势,只差抱住他了,鼻息扑到他的脸上,香喷喷的,痒酥酥的。那一张粉脸,红扑扑的,像水蜜桃。平时不太招惹女人的他,也情不自禁,抬手拧了一把。那宫娥非但没恼,还飞了一个媚眼,笑吟吟地把银耳燕窝汤勺连同她的身子凑过来。她低头撽一勺,抬头喂一勺,这样一上一下地喂,胸前的乳房一颤一颤地,像两只小兔子在他眼前跳,他忍不住伸出双手抓住,揉揉,捏捏。那宫娥也够风骚的,他捏一把,她佯装忿嗔,又飞个媚眼,娇娇地呻吟一声,身子向他靠一寸,他揉一下,她嘬个甜吻,再飞个媚眼,娇娇地呻吟一声,身子向他靠一寸,等银耳燕窝汤快喂完了,身子也偎进他的怀里。周围的宫娥早飞红了脸,知趣地退了出去,他索性搂住,在嘴上吃了一个长长的甜甜的合卺酒。嘴在上边忙乎,手也没闲着,轻轻地解开宫娥腰上的丝绦,伸下去,伸下去,摸着了软软的肚皮,软软的肚脐。再往下,是软软的阴毛,软软的阴唇……那宫娥顺手放下汤碗,身子微微地颤,呼吸微微地喘。裙子,软软地溜下,摊在地毯上。

两人抱着挪到龙椅前,软软地倒在龙椅里。天黑后,他们才挪到就近的床上,软软地,像蛇一样相互缠着。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老高老高,还缠着,身子,也都软软的,不想起床。王彦章,却在宫外硬硬的石头丹墀上,硬硬地,跪了一天一夜。

第三天早朝,宦官告诉朱友贞:“王彦章在宫外跪着,等候觐见。”他鼻子哼哼一声:“唤他进来。”王彦章进殿,三呼万岁,跪拜之后,伏在地上。朱友贞没好气地问:“你还知道朕是你的皇上?”王彦章没有回答——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想,也不需要回答。“朕封你为北面招讨使,你给朕说,三天就见喜讯,到今天,过了多少个三天?你给朕的喜讯呢?”王彦章说:“臣的报捷奏章,第四天就派人送回朝廷了!”朱友贞问赵岩:“你见他的报捷奏章了吗?”赵岩出班,惊讶地说:“没有呀!有王将军的报捷奏章,我还能把它煮的吃了?”朱友贞冷冷一笑:“是啊,报捷奏章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酒喝,你有奏章,还到不了朕的龙案上?恐怕你打了败仗,没法子报捷吧?”朱友贞看看赵岩,看看张氏兄弟,几个人都阴阴地笑了。这下,王彦章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说没有吧,自己明明派人送来了;说有,皇上没见着。敬翔一看赵岩几个的表情,心里就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他出列奏道:“人常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圣上只要派专人到河上走一趟,不就全明白了?”朱友贞嘴角向上抽抽,说:“这等小事,还用派专人查访么?”敬翔说:“圣上不愿派专人查访,也行,请王将军把得胜经过给大伙说说,也可以听出一些蛛丝马迹来。”张汉鼎忙出班阻挡:“嘴是扁的,什么不能编?这么神圣的朝廷,怎么能听一名罪臣信口开河!”张汉杰、赵岩他们随声附和:“是呀是呀,胜利,怎么能凭嘴说呐?”李振实在看不过眼,也出班奏道:“正因为胜仗没法凭嘴说,所以,说出来,大家也许能够听出些门道!”朱友贞看看王彦章,“那,你,就说说?”王彦章蹲下身子,用手在地上画了一张草图,说:“这儿是滑州,这儿,杨村,这儿,德胜。我第二天赶到滑州……”赵岩哈哈大笑:“你第二天赶到滑州?

从大梁到滑州,二百多里哪!”张汉鼎说:“咱们王将军是李广再世啊!”引得众臣一片笑声。张汉杰说:“就算——就算能走到。我问你,你去攻德胜的时候,段将军在哪里?他睡大觉?”王彦章说:“第二天晚上,我部到了滑州,段将军为末将接风。接风宴席进行到一半,我假借更衣,进军德胜。”张汉杰向朱友贞说:“圣上,您觉得他说的话真实么?”朱友贞笑笑,说:“人家给你接风,你倒跑了,哪有这样的事?”敬翔说:“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如果让所有人都觉得‘真实’了,怎么能打胜仗?本朝,哦,大唐,大唐将军李愬袭取蔡州,风雪交加之中,冻死了不少将士,半天半夜行军一百三十多里,你们觉得‘真实’吗?”张汉鼎、张汉杰一时语塞,赵岩指着敬翔,厉声说:“敬翔,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面污蔑皇上!你把自己比做宰相裴度倒也罢了,竟把皇上比做唐宪宗,讽刺皇上整天无所事事,宠信宦官,佞佛求仙,没得好死!你也太狂妄了吧?”朱友贞拉长声音说:“敬——阁老,你确实,确实有些倚老卖老。算了吧,朕念你为先王出过不少好主意,也不追究你的罪孽了。至于王彦章嘛,降为骑军,都将,就在京城招募一些新军,保护銮舆,负责,负责京城治安吧……”话还没说完,接连打了几个长长的哈欠,“你们,把,把朕吵,吵糊涂了。我,我,累了,退朝!”

唐皇听说王彦章被撤职,调离河上前线,高兴地唱起小曲。李从璟说:“没见过皇上这么高兴!”晋王说:“能不高兴吗?梁贼自毁长城,河上决战的时机到了!

命令各军,向濮州急进!”周德威说:“梁贼撤了王彦章,对我们来说,的确是好事,但是,他们的军队并没有任何损伤,轻行邀利,不一定是上策,还是稳健些好。”皇上兴冲冲地说:“此前,我们兵少,没法进攻,今日强过贼人,不去攻击,更待何时?您害怕了?”回头对李嗣源说:“命令各军,丢弃辎重,直插濮州,孤为你们开路!”景进建议说:“丢弃辎重以后,民工们没事,让他们跟着大队,可以壮壮军威,每到一地,也可以帮助扎营。有了粮草,再让他们运送。”皇上高兴地说:“这个主意好!一借几用。”周德威说:“好是好,只怕他们没受过训练,临阵惊慌,冲散了行军队伍。”皇上说:“叫他们领头的多招呼些就行了。”李嗣源急忙把魏博节度副使王缄和元城令吴琼、贵城令胡装找来,特意嘱咐了一番。看到这种安排,临出发时,周德威对儿子光轷说:“兵法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皇上下令丢弃粮草,可见其心浮躁。又带了几万没经过战阵的民工,这仗,打起来,胜负难料哇!”光轷说:“皇上要那么办,我们也没办法。注意些就是了。”周德威说:“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一点点没注意到,就可能危及全军。你们可要多长些脑子。”

晋王轻兵袭取濮州的消息传到段凝耳边,段凝急忙招集众将商量对策。左龙虎统军、滑州宣义军节度使贺瑰在段凝耳边小声献上一计,段凝大喜,把这次军事行动的指挥权交给贺瑰,要他便宜行事,自己乐得躲到一边吃喝玩乐。贺瑰率军在胡柳陂排下一个怪阵,横亘四十多里,单等晋王来闯。皇上与李存审统领河东、魏博之众居中,周德威以幽州、沧蓟之师在西,李嗣源和镇定军队在东。皇上率领众将登高观阵,但见梁军主阵内烟雾弥漫,影影绰绰,似乎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旗帜,中间一位将军,手执令旗,指指划划,阵形随着他的令旗变化。看了半天,皇上和众将谁也叫不出这个阵势的名字,也不知道它哪里是生门,哪里是死穴,当然也不知怎么破了。郭崇韬说:“皇上,梁贼排的这个阵势怪异,谁也没见过,暂时别进攻了。我们退下去商量商量,或者寻访一位高人,帮帮我们。”周德威说:“这里到汴州,也不过一天一夜的路程;梁军父母妻子都在军中。也就是说,梁人家国兴亡,在此一战,他们能不拼命么?从大处说,我军虽也不少,却是深入梁军腹地,务必谨慎。最好计胜,避免力争。从小处说,我军先到,营寨已经安好,粮秣也已齐备,可以说是以逸待劳。如果皇上能按兵不动,让臣以精骑骚扰,使他们营寨没法安,饭也来不及吃,劳乏至极,我们突然出击,可以大获全胜。”皇上看看冯道,冯道也赞成郭崇韬和周德威的主意。皇上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们能排,我就能打。任他千变万化,也得阵内的人武艺高强。我就不信,哪一个能挡得了我这杆银枪!”说着,带着他的一万银枪效节军冲了上去。周德威悲伤地说:“主帅如此轻敌,我们下属死无葬身之地了!”说归说,他还是带着他的三万幽州军队冲了上去。李嗣源和李存审也急忙指挥本部人马展开冲锋。

唐皇率他的一万亲兵冲进阵去,似一阵旋风,卷得梁军东倒西歪。梁将贺瑰见来得凶恶,急令撤退,以避晋兵锐气。唐皇冲荡激斩,往返十余里,如入无人之境。贺瑰的军队向西退走,正巧遇见唐军的辎重队伍,心中大喜,遂冲了进去,杀死上万民工,魏博节度副使王缄也惨死在梁军刀下。运粮的百姓手无寸铁,又没了头领,哇呀呀地哭爹叫娘,四散逃走。贺瑰灵机一动,要他的队伍分出五千,剥下民工装束,扮成唐军民工模样,藏好兵器,随着一队民工败退。这队民工像溃堤之水,哗啦啦冲入周德威的幽州军中。周德威见是自家的民工,堵又堵不住,杀更不能杀,眼巴巴地看着把自己的军队冲得七零八落,不成阵形。一时间,幽州军队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乱成了一团。周德威只得分派亲兵集中军队,身边只剩下儿子光轷。一股民工冲到他面前,把他的马挤倒了,他也被掀下马来。他生气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刚要站起身,那些民工突然拔出刀枪,一齐戳他。可怜一代名将,哼也没哼一声,全身就被扎成筛子,倒在血泊之中。儿子光轷还没回过神来,也被杀死。贺瑰带领大军掩杀过来,割下周德威父子首级。幽州军群龙无首,又没阵形依仗,只得四散逃命。

打散了幽州军队,贺瑰乘胜追击,唐军伤亡惨重。唐皇急忙收紧阵形,布置弓箭手集于四边,射住阵角,收集散兵。太阳偏西,散兵才渐渐回阵。唐皇看到李从珂,问:“你父亲哪里去了?”从珂躬身答道“末将不知。幽州兵溃乱的那阵,我们也受到牵连,末将就与家父失散了。噢,镇州的苻习将军还在。”唐皇的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忙问:“你见周将军没有?”“没有。听说被民工队伍冲到西边去了。”唐皇的眉心蹙成了两个疙瘩,急忙派出几哨人马,寻找周德威下落。

贺瑰在胡柳陂的土山重新列阵,部伍严整,刀枪鲜明,唐军仰面观阵,不少人面露惧色。贺瑰又叫军士用枪挑着周德威父子的首级,在阵前往来叫骂。唐皇开始怎么也不相信,待向前走了几十步,真真切切看清是周德威父子的首级,唐皇的脑袋“嗡”地一声,差点从马上栽下。他强忍悲痛,没让泪水流出,心里却在滴血:“周老将军,是朕害了你,是朕害了你呀!”这会儿,他满脑子只有懊恼,根本就没想该怎么办。定州的几位将军们七嘴八舌地说,“周将军为国捐躯,折了我军锐气,散兵也未全回,不如收兵回营,明天再战。”唐皇沮丧地命令军队撤退。苻习红了眼睛,悲愤地喊道:“刚才一仗,各有胜负,绝不可临阵泄气。两军相逢勇者胜,我们只要鼓起勇气,为周老将军报仇,怎么就打不败梁军?今天回营,明天再战,胜负更难预料!”李从璟、李从珂兄弟双双横槊来到唐皇马前,朗声说道:“周老将军捐躯,正是我们为他报仇之时,怎么能够退军?两军战到此时,我们虽说有点困倦,贼人就不疲惫?我们中路骑兵还没有派上用场,如果此时出击,势如摧枯拉朽!皇上,请您站在高处,看我们兄弟为您破贼!”李存审见唐皇还在犹豫,催马凑近他的身边,说:“我军深入敌境,偏师不利,周将军殒命,的确是一大损失。

在这个节骨眼上,万万不可退军!否则,梁贼趁势掩杀,我们要全军覆没的!”这时的唐皇,才从悲痛中挣扎出来,“要不是诸位,朕差一点又铸成大错!”他对李存审说:“从现在开始,你,代理蕃汉马步总管,统一指挥全军。我率领苻习和从璟、从珂几位将军及魏博、镇定军队杀入敌阵!”还没等李存审答话,唐皇高举银枪,大吼一声:“为周老将军报仇,冲啊——杀!”双腿一磕马肚子,那马噌地就窜了出去。苻习、李从璟、李从珂也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紧跟着唐皇冲了上去。军士们见唐皇身先士卒,也把畏惧和悲痛化成了勇敢和力量,口里喊着“冲呀!杀呀!”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幽州溃军中,不知谁喊了一声:“还等什么?为周老将军报仇!冲呀!杀呀!”溃军们也自动跟在大队后面,冲向土山。

李存审叫过自己的儿子彦超、彦饶、彦卿、彦能兄弟,说:“唐之胜败,在此一举,也是你们四人报效国家的最好机会,望你们努力杀贼,为国立功。”四人齐声应道:“儿子绝不辜负爹爹厚望!”李存审遂命令:“你们各领本部人马,分为两股,彦超、彦卿一股,彦饶、彦能一股,从左右两路攻击梁贼两肋,要狠狠地打,打得他们首尾不能相顾!”彦超说:“爹爹放心,我们兄弟一定奋勇杀贼!战场敌情多变,还望爹爹多多注意自身安全。”又嘱托五弟彦琳好生保护父亲,存审一个劲地点头,“去吧。”四人领命而去。李存审又叫过石君立和阎宝,说:“你们二人,引本部人马,绕到土山后面。山后有一个隘口,你们就埋伏在那里。见梁贼败退,先不要急着攻击,待先头部队过后,再栏腰截断,协同皇上和彦超、彦饶、彦卿、彦能兄弟,消灭他们的精锐部队。”二人施礼,转身去了。李存审又唤过元城令吴琼、贵城令胡装,要他们带着逃回的民工,曳柴扬尘,呐喊鼓噪,以助声势。布置完毕,他寻了一个较高的地方,手搭凉棚,向土山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