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长歌李存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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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袭占汴梁(10)

看着两个媳妇走出殿门,太后说:“我就怕老三,她……”太妃说:“老姐姐,放您的一百二十条心。她也就是爱财,耍个小聪明,争宠。这两个大的宽容些,尽她一个人闹腾,还能出啥大乱子?”“唉,老姐姐,您是不知道,”太后不无担心地说,“她没在你膝下长,你还不完全了解她——她那个驴性子,胎里带的……本性难移呀!唉,她真要成了精,说不定啊,亚子也会葬送在她手里……”太妃嘴里说“不会不会”,心里却说:“我哪里不了解她?只不过,不能说罢了。”

十五

在魏州的刘夫人一接到快马报告,喜出望外,赶着继岌和家丁连夜收拾行李,又把她的金银财宝装了十几车,赶天明就向汴梁出发。虽说有五百兵丁保护,也有李存渥,却没有一个武艺高强的大将,她的心吊在嗓子眼。路上,她一连串地流鼻涕,打哈欠,也没有睡意。继岌怎么也撑不住了,在马上眯缝着双眼,东一个顿,西一个顿,有几次差点栽下马去,气得刘夫人心里直骂,“两个男人,一对软球,连裤裆也顶不起来!”叫人把继岌抱下马,塞到她车上,她却骑着马,一边用锦帕擦着鼻子,一边跑前跑后,打这个,骂那个,一个劲地催着车队快走。

没过几天,刘夫人带着继岌从魏州来到汴梁,刚安顿好,就听说了皇上和魏氏粘在一起,继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个贼婆娘,妨了朱友贞,还要缠住父皇,趁早,把她赶出去!”刘夫人问:“怎么不来个干脆的?”“什么干脆的?”刘夫人比了个杀头的手势。“我,不敢。”继岌说。刘夫人说:“赶也不容易呀!怎么赶?

赶到哪里去?”“赶比杀容易多了——随便找几个人……”刘夫人笑笑,“你呀!怎么总也长不大!你弄几个人,把她赶走,你父王能答应?不如——咱们到她那儿走走,看看她……”“到她那儿去?看看她?”继岌万分惊讶。“是呀,去她那儿,看看她!”刘夫人说:“俗话不是说,‘上山打柴,过河脱鞋’,你先得看看,她究竟是座山,还是条河。”几句话,说得继岌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跟着去了。

宫人刚一通报,魏氏吓得魂飞天外,匆匆抿了抿鬓角,跑出宫来跪接。“您就是伪梁的魏贵妃吧?”魏氏抖抖地不知说什么好,“抬起头来。”魏氏抬头。“果然是闭月羞花呀,难怪梁皇宠幸,唐皇怜爱。”魏氏臊得满脸飞红,“贱妾自知罪孽深重,任凭夫人发落!”说着,磕头就像捣蒜,一根金钗掉在地上,魏氏也不敢捡。

刘夫人心中暗喜,伸出双手,装着要搀魏氏,双眼却瞄向金钗,眼睛突然放了光,“起来吧,既然皇上眷顾,你我就是姐妹。”魏氏听言,抬头瞅了一眼,飞快拾起金钗,塞给丫鬟,缓缓站起,偏过身子,请刘夫人进去。刘夫人进到屋内,见陈设富丽,姹紫嫣红,笑着说:“好一座宫殿,喜气逼人,简直就是洞房嘛!”臊得魏氏不知说什么好。刘夫人打横坐在客人的椅子上,示意魏氏坐在自己旁边,“贱妾不敢!”“好吧,我就占个上首。”说着,刘夫人挪到主位坐下,“这下,你敢坐了吧?”“贱妾谢座!”魏氏半坐半立在陪侍的座上,担着半个屁股。“刚才,你掉下一只钗,挺好看的……”郭氏的脸又飞红了,她以为刘夫人笑话她的失态。丫环倩桃说:“怎么?没听懂?夫人说,你刚才掉下的金钗很好看,夫人想广见广见!”

魏氏“呃”了一声,忙伸手从丫鬟手里要过金钗,双手捧给刘夫人。刘夫人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这是一枝飞凤金钗,凤凰的双翅展开,嘴里叼着一根细棍,细棍的顶端用金链缀着一朵莲花,莲花心里嵌着一颗熠熠发光的红宝石。魏氏看在眼里,忙说:“夫人喜爱,就留下,权当贱妾的见面礼。”“不,不”,刘夫人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是,皇上赏的吧?”“是。噢,不是。朱友贞的。说是唐昭宗赏他母亲的。”“怪不得如此精妙!那我不敢夺人之美了!你拿去吧。”说着,把金钗递给魏氏,魏氏没接,说:“这件金钗,本来就是唐宫物品,现在物归原主,您就收下吧。这么好的东西,也就是刘夫人您,才消受得起。”刘夫人开心地笑了,“你不光人美,一张嘴,也像八哥,甜得很哪。好,我就腆颜收下了。”说着,就把金钗插进自己的鬓边,那莲花里的宝石在刘夫人的眼前荡来荡去,发出一闪一闪的光。倩桃说:“还不快快谢恩!”魏氏急忙跪下说:“多谢夫人赏脸。还望以后多多关照。”刘夫人拉过魏氏的手,说:“不必这样,不必这样。我们都是女人,应该互相照应。”又夸了一阵“皮儿白皙,指儿细长”之类的话,起身回去了。待刘夫人出门,魏氏站起身,朝刘夫人的背影啐了一口,“可惜,我的金钗,插在一个臭村妇的狗头上!”

十六

段凝听到唐军奔袭大梁的消息,就带着他的五万精锐,任命诸军排阵使杜宴球为先锋,果然如郭崇韬、李嗣源估计,从滑州渡过黄河驰援大梁。到了封丘,碰上李嗣源的儿子李从珂,还没接仗,杜宴球摇着白旗,请求投降,紧接着,段凝也解甲请降。唐皇大喜,在元德殿接见将军以上人员,各赐锦袍、御马、金币若干,又说了许多劝慰勉励的话,要他们各司其职,带好部队,勿生变乱。封段凝为滑州兵马留后,并赐姓名李绍钦,封杜宴球为耀州刺史,赐姓名李绍虔。李绍钦和他的那些将军欢天喜地,拜舞谢恩。

从元德殿出来,段凝的嘴里正念叨着“李绍钦,李绍钦”,刚好碰上原大梁宰相郑珏、翰林学士刘岳、崇政院学士刘光素、御史中丞王权等十几位官员朝见唐皇,段凝笑嘻嘻地问:“诸位,早哇!”刘岳意味深长地答:“段将军,还是你早!”

段凝急忙说:“鄙人不姓段了,已改姓李,李,大名李绍钦!是皇上赐的名字!”

说着,抖抖怀中的锦袍、金币,指指护兵牵着的御马说:“都是,都是皇上赐的!”

“这么多呀!”刘岳问:“值不少钱吧?”段凝一扬头,得意洋洋地说:“可不是嘛!”刘光素说:“和你贡给梁皇的比起来,哪个多?”段凝张口就说:“这个嘛,不能比,不能比!——献给皇上的,是臣子的一片忠心;赐给臣子的,是皇上的浩荡恩典!”众人吃吃暗笑。杜宴球伸手捅捅段凝,小声说:“傻瓜,人家是,是挖苦你呐!”段凝笑笑,大声说:“挖苦?我咋没听出来?他们,不是和咱们一样吗?

你看那水,流着流着,撞上了大山,不是也绕了个弯?它要不绕弯呀,还不得粉身碎骨?”郑珏说:“有时候,该绕就得绕,不绕,的确叫‘不识时务’!可是,水,终究还是水,虽然,在绕弯中免不了带点泥沙,过不了多久,又会清纯透亮。比不得尘土,趁风飞扬,遮天蔽日,还以为自己就是雷公电母呐!”刘岳接着说:“这次,新皇上又给了你浩荡恩典,你拿什么报答呀?妹妹还是护驾水?”段凝这才从话中嗅出点味儿来,他沉下脸,抱着唐皇赏赐的锦袍、金币,悻悻地走了。刘光素说,“你们呀,只图一时痛快,不知口是惹祸根子!”王权不以为然,“要说惹祸的根子,太多了,首先是银子,其次是位子……”“别往下数啦,我们刚才对段凝的一番讽刺,才是惹祸的根子!”郑珏不无担心地说。“那你为啥还要说?”王权问。

“这你也不懂?”刘岳说,“在我们,是看不惯,骨鲠在喉;在段凝,那就是谄媚人的必然!”

果然被刘岳言中,段凝回到家里,越想越生气,连夜上了一道奏章,“伪梁权臣敬翔、李振、赵岩、赵鹄、张汉杰、张汉鼎、张汉伦、郑珏、刘岳、刘光素、王权、朱皈等人,窃弄威福,残蠹群生,不可不诛,以谢天下!”唐皇正想杀几个人,贬几员官,张张虎威,震慑梁庭那些还不死心的,正愁没有由头,见了这道奏章,高兴得手舞足蹈,即着冯道拟诏曰:“朕既殄伪庭,显平国患。好生之令,含宏虽切于予怀,惩恶之规,决断难违于众请。况敬翔、李振、赵岩、赵鹄等,佐朱逆,倾唐祚,屠害朝臣,杀戮百姓,既寰宇以皆知,在人神而共怒。今日上将陈词,群情激怒,往日已彰于僭滥,此时难漏于网罗,宜置国刑,以谢众心”云云,杀了李振、张汉鼎、张汉伦、朱皈等人及其妻孥家人,贬了郑珏、刘岳、刘光素、王权等几十人的官职,原来情绪稍稍安稳的梁朝官员,人人又心惊肉跳。没在京的,急忙备礼上朝,在京的,急忙带着金银财宝上刘夫人、伶人、宦官和几个重臣家走门子。

袁象先一伙一改飞扬跋扈的旧态,诚惶诚恐地满载稀世珍宝买通刘夫人和景进一伙,又官复原职。温韬不仅车载珠宝金银,贿赂刘夫人、景进,还诱杀了前来投靠的赵岩,提着赵岩的头颅到汴梁朝贺,唐皇也好言抚慰,仍让他做许州节度使。郭崇韬听说了,急忙上朝谏阻说:“赦免袁象先,从大理上还勉强说得过去,温韬怎么能赦?我们要匡复唐室,他为了攫取珍宝,竟把唐先王陵墓都挖遍了,罪孽虽不比朱温,于国于家,比朱温还可憎,怎么能赦免他?就算赦免,也不能让他继续担任节度使呀!”皇上说:“我们入汴之初,已经发布公告,赦免了伪梁旧臣,怎么能出尔反尔?再说,温韬还替朕杀了赵岩,为大唐立了功劳,你不宽宥,怎么招徕伪梁官员?”郭崇韬说:“他做外官,赵岩帮过他多少回?还救过他的性命!依这样的交情,他竟恩将仇报,诱杀赵岩,于情于理……”“照你的说法,赵岩就不该杀?

温韬应该把他藏起来?”郭崇韬说:“赵岩死有余辜,可温韬更该杀!依他的本质,见利忘义,二三其德,能背叛伪梁,也能背叛大唐……”“行了,行了,别说了!

天子口里无戏言!”唐皇竟不听郭崇韬的谏阻,还给二人赏赐姓名叫李绍安、李绍冲,让他们再回本镇,继续作威作福。

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