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坛花一现 (2)
改革开放嘛,胜者王败者寇,企业要生存,就顾不了那么多啦。这也是全公交公司干部员工的心声嘛:公司的血汗钱和希望,岂能让外人染指支配?
很快,公司保卫科全部人员和车辆出动。
车辆一律打开闪亮的转灯,一字儿排开紧紧地围住了酒店;神情庄重的保卫人员拉开了黄底红字的警戒线,行人都被告之离酒店远一点,安全第一,然后一个隔间一个成散兵线的背手肃立着,就像在演艺美国的警匪片……
现场一片紧张气氛。
这些,身在三楼办公室的鲍磊和死党们自然不知道,仍在弓拔弩张的与张处对峙。
万般无赖下,无计可施的张处只得再次与外面的周书记通话,经周书记同意后,又将鲍磊和中干们的工资再加一个月共五处月。
五个月每月3500计17.500啦,再说,哪里不能打工?偏要赖在这儿?老天爷饿不死打工的人,死党们都有些心动,但都瞅着鲍磊没有吭声。
又是半个钟头过去了,口干舌燥患有老糖尿病的张处额上渗出了汗珠:弄不好,莫非今天要因公殉职?
他咬咬牙,也不请示汇报便自顾自的喊道:“再加一个月,还不行?那随便你们将我咋办了?”天!六个月工资共二万一千块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个脸儿黄黄身子小小的中干终于挤了上来:“我签”,是酒店的餐饮部黄经理。
堤坝一旦溃决,洪水便滔滔不绝湧进。
最后,孤掌难鸣的鲍磊也只得拎起了笔,并悲怆地替未到的老可队长签了字。
数了钱,鲍磊将笔一扔,指着张处道:“我不会罢休的,我还会来的,带媒体一起来,等着吧!”
下得楼来,漫天繁星;出口处一字儿排着五辆标着“人民公交”字样的警车,保卫人员个个唬着脸如临大敌……
见得如此隆重的阵势,鲍磊忍不住痛快淋漓的大笑起来,边走边对那些保卫人员不断挥手:“不用欢送,不用欢送!不用这么客气,不用这么客气!谢谢同志们,谢谢同志们!”
第三天一早,鲍磊带着老可叉叉裤直撞公交公司大院。
公司对他们的到来显然早做了预防和演练
。待三人给卫门表明身份,老门卫原先的笑容一下没了,换上警惕而鄙视的目光:“稍等,我通报一下。”
三人进去,见大院里保卫人员排成一纵,直直的瞪着哥三个。
一个矮胖的中年人走过来,想说什么。鲍磊认出他就是那个公司保卫工科长,便调侃的招呼道:“你好,真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来了。”
保卫科长怒目而视,老可迎上一步,他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我们不找你,找张处长,他在哪儿?”,科长恼怒地朝上挥挥手:“2—1房间。”
上了二楼,只见一个消迭在房门口的背影,伴着女孩儿惊慌失措的叫声:“来啦来啦,快点。”
跨进2—1,好家伙,有若三堂会审。
公司甘经理坐在正中,周书记和张处长分列两旁。长条桌前,放着三把椅子,显然是为他们准备的。
一旁的矮桌上,则端端正正的坐着工会主席呀团支书呀以及律师呀记录呀还有摄像呀什么的。
好一番水星撞地球的唇枪舌剑:相互指责,漫骂捶桌,扔茶杯,摔文件……
弄了个不亦乐乎!
毕竟公司擅自毁约在先,心中有愧;再者,这种巧借东风的勾当实在下作,弄不好鲍磊这家伙真的捅给媒体,于公司于酒店日后的经营绝没好处。
于是,头儿们的言语间先软了下来。
“这样谈上一万年也解决不了问题,干脆说吧:你们到底想干啥?”
鲍磊立刻纵马上前:“经济和精神的双重赔偿”
“赔给谁?”
“我们三人”
头儿们暗地松了口气,这与昨晚紧急议定的结果相符:“说吧,想赔多少?”,“每人十万元。”,“这是原先酒店的保安队长,这位呢?”
“我才招的司机”鲍磊拍拍叉叉裤肩膀:“张处同意的,不信?问他。”
,一直担忧KTM报价事儿泄露的张处,只得愤懑的咧咧嘴巴:“有这事。”
“你们把公交公司当成了摇钱树?”甘经理恼怒地盯住三人:“漫天要价?勒索吗?现在可是个法治社会。”
“那就报案吧”鲍磊啪地打开手机:“喂,110吗?”
“放下放下”周书记连声喊道:“我们可以再商量嘛。”
鲍磊狠狠往他们心坎撒了把盐:“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寡廉鲜耻!好吧,既然贵公司穷到如此地步,我们就动动恻隐之心降一降。一口价:每人8万,少一分免谈。”
就这样,鲍磊以“8万元一次性了结,从此与公司无关,不干预公司任何事情,也不泄露任何公司秘密给任何媒体或个人。”的签字承诺,当场抱走了人民币现金24万元。
出了公司,三人到就近的银行存了款,再找了个中档茶座坐下,分了金卡。
叉叉裤惊喜地拍拍自己荷包中硬绷绷的金卡,钦佩而高兴地说:“鲍爷,真有你的。跟着走一圈,就进账八万。哎哟,哎哟,哎哟哟。”
他忽然捧着自己腮帮哼哧起来,渐渐弯下腰去。
“怎么啦?”二人吓一跳,不知道这小子又是哪根神经发了茬?
“没、没什么。”叉叉礼哼哼叽叽的,其实,他是记起以前借鲍爷的那六万块钱。
终于,他哼哼着重新掏出金卡,还给鲍磊。
“干嘛?”鲍爷不解的盯住他。
“那前借的那六万块钱呀,还你!”
鲍磊手一拈,金卡飞回他身上:“这下还完啦,你再也不欠我的钱啦。这是提前给你娶媳妇的贺年片,拿着吧。以后任你娶多少个媳妇,我都不管罗。”
叉叉裤感动得差点哭出来:“唉,鲍爷,你,你心中真正装着我哩!不说了,不说了。”
老可微微笑,向后一招手:“老板,上茶!”
三人快快活活的喝会儿茶,又听从鲍爷的提议,窜到茶座的KYM去吼叫一番;再奔向街那边的“红油老火锅”,热热闹闹的胡吃海喝,开心之极,舒畅之极,不在言语。
谁知喝着吃着,老可一下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老可嘴巴里念叨着:“鸣……我的串串摊呀,失业了,失业了呀,就这样给人家抹了脖子哦……人穷被人欺呀……我的串串摊哟,鸣……我真不懂,我真不懂……鸣!”
鲍磊和叉叉裤瞅着他没管,等他哭得差不多了,估摸着心头的郁气也遣得差不离了,才拍着他肩膀劝道:“别哭啦,这么大个人也不怕人笑话。”
“老可呀,你可真有眼光呀,就知道个串串摊?怎么不想正儿八经的开个店铺哩?”
老可一下抬起了头,脸上还挂着泪迹:“你们以为我不想呀?那要多少钱呀?想了白想,我是穷人呀,我真不懂。”
鲍磊拦住他:“有你这个雄心就行!我出二十万,不够你自己凑。”
叉叉裤呼的掏出那张金卡拍在他面前:“拿去,先用着。不够,再给我说。”
老可激动得嘴巴颤动着颤动着,那本已干涸的泪花又涌了出来。
鲍磊和叉叉裤一左一右的抱住他:“老可,老可,我们是一条巷子长大的叉叉裤朋友,有什么迈不过的坎?有什么过不去的坡?给我们说呀,别闷在心头。众人拾柴火焰高,你看,这一凑,它不就燃起来了吗?面对这黑白世界要有信心,努力活下去,活得有尊严!活得有价值!你是男人呀,老师婆还盼望着你哩。人家小徐还要给你生一个大胖小子哩,喊你爸爸抱呃。”
老可抬起了头,三双大手有力地握在了一起。
三个朋友踏着月色回家,哼着《真心英雄》快乐的并排走着,将一泄如水月光牵扯得幽长幽长。
鲍磊没回新地。
一段时间来,他都回的是老可原来那间小屋。
原以为能安心地在潇江酒店干上一阵子,他打算将这间仅仅十七个平方的小屋认真修理装饰,权当自己的一方浪漫小天地。上班住这儿,休息回新地。距离拉开美,小别胜新婚。几天不见老婆,嗨,见了面那才叫亲热哩……
第二天上午,温婉的太阳都挂上了高楼的楼尖,鲍磊还独自窝在小屋里甜蜜的睡着。
呯呯呯,有人敲门。
鲍磊从梦乡睡来,揉搓着眼睛伸个懒腰跳下了床:“谁呀?”
“我们。”
“我们是谁嘛?”鲍磊咕嘟着打开门,温暖的春阳下,站着一高一矮两个壮实的男青年。
“找谁?”鲍磊并不认识二人。“你是鲍磊吧?”
“是呀,我就是,你们是谁?”
高个子男孩伸出右手,一下挽住鲍磊的颈椎:“出来说件事儿。”
鲍磊一挣脱:“干嘛?有事儿就说嘛,干嘛动手动脚的?”
高个子又伸出右手,想再次挽他颈椎,鲍磊警觉地往后一退,说时迟时快,矮个子男孩重重一拳击来,狠狠地击在鲍磊眼睑上。
鲍磊往后一跳扭头便向厨房跑,一把抓住菜刀就返扑回来,那二小子早不见了人影。显然这二小子,不管怎样就是不愿进门,鲍磊颇觉奇怪和纳闷。
纳闷间,小屋的电话响了。
鲍磊飞快抓起:“找谁?”
“找你。”
鲍磊听出就是刚才那行凶的二小子,不禁怒火中烧:“大白天撞鬼了哟,我们无冤无仇,怎么回事儿?”
“无冤无仇?”对方在电话中冷笑:“你他妈的说话不算话,你拿了钱签了字作了承诺的,为啥还要举报?小人。
鲍磊狂暴的叫起来:“谁说话不算数?你给老子说清楚。你们到底是谁?”
“张处长下课了,正在接受调查,这下明白了吧,你挨一拳头不冤枉了吧?”
“张处长?”鲍磊这才恍然大悟。
算算时间,自老可将检举材料送往检查院五天过去了。而昨天闯公交公司签字承诺拿钱,又恰恰夹在这几天之中,能怪自己失信吗?怪只怪检查院行动快,效率高,得,张处的日子难过啦!
等老可和叉叉裤闻讯赶来,早已水过三秋。
瞅着鲍爷乌青发紫的右眼睑,老可跺脚道:“我真不懂,睡过头了。要不,岂容得二小子动手?”,叉叉裤关切的问:“鲍爷,没什么吧?我去弄点药水擦擦,等印迹消了后再回去,免得嫂子见了刨根问底担惊受怕。”
鲍磊想想,同意了他的提议。
叉叉裤很快买来药水,和老可一起仔仔细细的帮鲍磊擦好。
鲍磊走近镜子瞧瞧:右眼睑下鼓起一大块肿块,有些微破皮。猛地擦了消毒药水受了酒精的强烈刺激,一时竟感到痛得厉害,那泪花居然就涌了出来。
叉叉裤和老可一楞,鲍磊忙摇摇手:“不妨事,不妨事,只是一时适应不了。妈的,想不到真还有些疼哩!”
老可笑起来:“我还以为你哭了也。”
“去,都像你?”叉叉裤将他一推。
叉叉裤又抬起眼帘望望鲍磊,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说呀。”鲍磊照着镜子,斜睨着他“嘴巴抖什么?”
“唉,鲍爷,不知怎的?我这段时间心头总感到怪怪的,总感到你要出什么事?”
“我?出事?哈!”鲍磊朗声而笑:“我能出什么事?你别乱想啦。”
“不,鲍爷,真的,我的直觉一直很灵。”叉叉裤忧郁的说:“本不该说的,咒人家出事不中听呵。可我真的有种感觉,真的感到你要出事。告诉我,你在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仇人哇?有的话,要早作预防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哟!”
鲍磊沉默了:是的,叉叉裤不会乱说胡猜!
仇人?哦不,邓勇、珍部长、东丹,他们能不能算自己的仇人?都有一段恩怨情缘啊……
今天的事,是预演还是预兆?他感到有些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