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少水浒:鲁智深·时迁·孙二娘的故事新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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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水浒歪传之:时迁(4)

猪毛急忙派人找医生给新女婿包扎。

13.

对于一只蚂蚁来说,一个顽童就是上帝;

对于一个高智商的人来说,上帝就是一个顽童。

高大壮偷盗生涯的命运线始终散发着一股辛酸的浪漫,这是上帝玩的一个小把戏。就像顽童用樟脑球把一只蚂蚁困在他随心所欲的迷宫图里。

蚂蚁能够侥幸逃脱,只有一个原因:顽童被妈妈揪着耳朵回家了。

同理,高大壮绝处逢生,也只有一个原因:上帝尿急。

在上帝于天堂某个角落痛快淋漓的间隙,高大壮从上帝的胯下溜走了。

猪毛家已经没了院墙,高大壮只好用半块土坯遮着自己的脸,严格按照贼的步法,潜入到猪家一望无垠的猪圈中。

“百猪宴”的不绝杀声惊得所有猪都放声大哼,只有一头例外。

3301号猪圈的那头猪一直沉默着,沉默让他显得如此高贵。

当天的万人万猪之中,在气度上能和它一较高下的,只有戏台上的时迁。

据高大壮品评:这一猪一猴虽然均有王者气度,气象却有所不同--

猪,乃沉沦之王,郁郁寡欢,虽自甘堕落,却难掩大志难伸之愤,如投江之项羽;猴,乃寂寞之王,茫然若失,虽孤标傲世,终有心灰意懒之萧索,如求仙之秦皇。

好猪!好猴!人间双璧、日月同辉!

“窃人不成,能偷此猪,倒也不虚此生!”高大壮热血沸腾。

但是,猪有什么能偷的呢?

以高大壮的偷技,窃取猪身上的任何部件都绝无可能。偷猪粪?猪粪又是废弃之物。世界上要是有袋猪就好了,高大壮正在遐想,却听见“猡猡猡猡--”有人来了!

高大壮急忙厕身于一头肥女猪身后,偷眼望去,原来是饲养员来发派猪食。高大壮大喜,饲养员一离开,马上跳了出来。趁那高贵之猪转头之机,捞起一把猪食就跑。

手捧这一生唯一的劳动果实,狂喜之后的高大壮不禁黯然:70年粒米未进,他的肠道早已封死了,根本无法消受这极品美味。

他依依不舍把猪食撒到身边的猪槽中,正好有一只猪刚打定主意,要豁出去不再挂怀生死,见到这捧猪食,几口就吞下肚去。见它这么好胃口,高大壮又开心起来:盗不为己,天惧地敬!

放眼古今,谁可为俦?

他一抬眼,看到了戏台上、如潮喝彩声中、寂寂而立的时迁。

紧接着,就是那段抛绣球的戏,高大壮眼见那头高贵的猪脱下猪皮变成了人,心中更是喜出望外:原来我偷的不是最高贵的猪,而是最高贵的人!

他在猪家附近盘桓,等宾客散尽后,只见狲宫带着演宫女的那只女猴出来,却看不到时迁。

趁天黑,他摸进猪家,穿过方圆数里的猪圈,四处察探时迁的住处。

一路上,他先看到猪家小姐猪鼻和那个装猪少年在一起谈论烧饼什么的。后来又见两只猴子在争论,是演杨贵妃和高力士的那两只猴子,它们说什么一句都听不懂。

再后来,是猪家那个美丽的丫鬟,在月亮下独行,不时发出勾魂吸髓的叹息。

高大壮心跳不已:幸好年轻时没遇到这闺女,否则我老人家哪能有今天的成就?

他没敢多望,又向前找去,没走十几步,就看到了时迁。高大壮上前一把抓住时迁:“小子,是你,就是你!”

“什么?”时迁魂不守舍。

“拜我为师,马上!”

“好。”时迁直愣愣盯着前方。

“你答应了?!”

“什么?”

高大壮明白了:那丫鬟。

他用身子挡住李师师。时迁目光却在他脑袋处绕个弯,然后又笔直射向李师师。

“小子,你想得到她?”

“不知道。”

“你喜欢她?”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不知道。”

“小子,你拜我为师,我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话说天地未生之前为无极,无极生太极,太极生阴阳,阴阳生四仪,四仪生八卦。说远了,应该这么说--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又远了。说直接一点吧。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雄不独处,雌不孤居。玄武龟蛇,蟠虬相扶,以明牝牡,意当相须。懂了没有?”

“不知道。”

“嗨,说白了,就是泡妞偷心大法,想不想学?”

“不知道。”

14.

爱情是阴险的蚂蚁。

等你发现它的时候,你意志的脊椎骨已经塌方了。

那一眼之前,时迁的心是南极洲;

那一眼之后,已经是撒哈拉了。

李师师不是人,而是上帝在冬天呵的一口热气。

时迁的内容全部融化,只剩下轻飘飘的形式,在李师师若有若无的呼吸间沉浮。

他无法定义李师师,因为李师师的每一个毛孔都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宇宙。

他只能感到:这无数个宇宙都弥漫着同一种坚硬的痛苦。

这些痛苦如尖锐的流星,将时迁划得千疮百孔。

“你究竟想要什么?”

在月光下、猪圈旁,在劫后余生的猪们酣睡的呓哼中,时迁鼓起勇气问道。

这勇气并非来自于爱,而是来自于他对李师师痛苦的痛苦。

他曾经迷惘过、忧伤过、寂寞无聊过,但从没有痛苦过。

李师师每一声叹息,对他而言,都是一场山崩海啸的灾难。

李师师轻轻转过脸。

她知道,月光是为自己而清、夜色是为自己而凉,自己的目光会将时迁送上天堂。但是她没有吝惜。

白天,她也看了那场戏,在戏里,时迁让她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王。

然而,此刻,在月影的涂抹下,时迁却像一个给小贼跑腿的更小的贼。

“嗨--”李师师不由得笑了,眼中却泛起淡潮。

“你究竟想要什么?”时迁又问。

他似乎看懂了李师师的笑,那是被上帝遗忘的天使凄凉的微笑。

李师师眼中的泪雾如同月光下的潮水,顷刻将他淹没。

他想伸出手捧住这个天使,却知道自己的手太小太瘦太脏,不由得将手藏到了背后。

“我?”

李师师抬头望月,月亮很自知之明地躲进云中,留下一片空茫的天。

李师师低头顾影,她的影如一枝倒伏的水仙,在大地漆黑的额头画出一抹怅惘。

“我想要一朵花。”她说。

“花?”

“听说皇宫御花园里最美的花是黑牡丹--”

“好!”

“你能采到?”李师师又望了一眼时迁。

“能!”

“好,我等着。”

时迁欢喜得不知所措,他急需倾诉,于是摇醒了一只女猪:“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实在是太漂亮、太可爱、太迷人了!肯定会嫁一个英俊的丈夫。”

女猪正在怀第23次孕,哼哼道:“你找错猪了,我的玄孙子都开始写初恋回忆录了。”

一扭头,时迁看到猪鼻和那个装猪少年,心中忽然闪过一丝醋意,一抬头,他直觉地找到了那颗奶油星球,它在夜空中陡然一亮,随即又隐没在群星之中。

去它的冰激凌巧克力!含糖量那么高的星球,鬼才肯去!时迁又兴奋起来,他跑过去大声祝福:“爱吧!爱吧!尽情爱吧!别浪费这么好的月亮。”

猪鼻看了他一眼,很快避开了,那少年则涩涩一笑,额头的伤口包着一块猪皮。

时迁跳上猪栏,哼着戏文,翩跹而行,在2里外遇到了啪啪唧和喷喷嚏。

“时迁?”啪啪唧一眼看见他。

“哈哈哈哈。”时迁的脚趾都在笑。

“你这是怎么了?”啪啪唧问。

“据我所知,他得了佛思特拉雾紊乱综合症。”喷喷嚏说。

“哈哈哈哈哈。”时迁的脚趾甲也开始大笑不止:“月亮都在笑,你们还这么深沉?狂欢吧,朋友们--”他大笑着跳走了。

“他怎么这么高兴?你不要说得那么专业好不好?”啪啪唧怪罪道。

“简单说,他开始初恋了。”喷喷嚏说。

“初恋?什么叫初恋?”

“据我所知,初恋是一种类似白内障的病症,视线被一只人或一只猴子完全遮蔽,伴生症状有身体发热、脚心发痒、头重脚轻、神经质、狂想症--”

“那遮住他眼睛的究竟是人还是猴?”

“你?”

“我怎么了?警告你,不许胡说八道。”啪啪唧望着时迁消失的方向,“吱”地低鸣一声,犹如小提琴羞怯的颤音。

“据我所知,夜还很长,会降霜--”喷喷嚏意味深长地自语,象一个沧桑的巫师。

15.

月亮是爱情的银盘。

用来考较恋人的烹饪手艺。

猪鼻喜欢黑夜,越黑越喜欢,所以她把约会时间定在深夜。

只可惜那月光皎洁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怕什么,我有气质,在月光下,我的气质只能更具杀伤力。”猪鼻坐在猪栏上,双脚的鞋勾在脚尖上,像两叶破舟,轻轻摇荡,暗示出万种风情。她决定在今晚把虫子搞定。

虫子就是那个装猪的少年,猪家的新女婿,他说他叫虫子,至于为什么要装扮成猪,他只字不提。

猪鼻的原则是:有气质的人决不屑于去打探别人的隐私。

而对猪毛来说,装猪能装到如此高贵的程度,还有什么话好说?这是300年修来的缘分,虫子注定是猪家的女婿。

其实,猪鼻是感激虫子的。如果没有虫子,她的人生从此将毫无斗志、一蹶不振。所以,她决定:征服了虫子之后,她还是会跟虫子一心一意地白头偕老。

按理说,有气质的人从不先说话。但看到虫子那么局促,不敢看自己一眼,猪鼻只好破例,找了一个浅显的话题:“你说月亮像什么?”

“这--我还没考虑过,你说呢?”

“我觉得它很像镇头老王家的烧饼。”

“!”虫子的喉头猛地一抽。

“全镇只有他家的烧饼勉强过得去,面白,手艺也还算过关。” 猪鼻很有气质地补充道。

“哦,我没吃过--”虫子急忙捂住嘴,但还是忍不住干呕。

“你闻不惯猪粪的气味?”猪鼻很有气质地关切道。

“--”虫子摆了摆手。

“其实,猪粪也有猪粪的芳香,闻惯就知道了。”

虫子点点头。

“猪粪配月亮,就像柴火配烧饼,只不过一个清淡,一个质朴,只可惜天下俗人领略不到其中的韵味,只知道纸醉金迷。”

虫子第一次正眼看猪鼻。

猪鼻想:奏效了。于是继续发表自己对世人的看法:“烧饼和月亮,其实我更喜欢烧饼,因为烧饼从来不挂在天上让人看。人的目光永远是狭隘和肤浅的,所以它拒绝注视,沉默地躲在人的肚子里,慢慢融化,然后静悄悄地离开,就算最后的尸体,它也不愿意被任何人关注,所以,屎才会那么臭,臭得那么有气质--”

虫子大张的嘴像一只烧糊的饼。

正在这时,时迁跑了过来,乱七八糟扔下几句话走了。

猪鼻心中一荡,不由得向那颗奶油星望去,它在夜空中陡然一亮,随即又隐没在群星之中。

“我是从那儿来的,但现在我不想回去。”猪鼻把那颗星指给虫子看。

“昂--”虫子本来想答应一声“哦”,但嘴一直合不拢。

这么多年,猪鼻一直渴望能够离开地球,躲到那颗星上。但现在,她不断告诫自己:那是逃避,你知道吗?没气质的人才会逃避。

何况要走,也得和那只剃光毛的猴子一起走,那我宁愿不要气质。

可是,我为什么要让爸爸把他留下呢?

我这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吗?

16.

对于猪而言,前后两顿饭之间的漫长等待最可怕;对画虫赵佶而言,在高贵与低贱之间的求索则更加修远。

那天,当他伏在针尖菩萨那条狗面前时,他认定自己将一步登天。

然而--

没等他开始任何卑贱可怜的乞讨表演,那条狗忽然向前一挺,之后就无声无息了。

原来,它只剩下最后一根睫毛的气力,那是用来吃那根骨头的。赵佶凭空出现,顿时打乱了它坚持一生的进食习惯。为了保护那根骨头,它不惜拼尽自己苟延残喘的艰辛生命。

反正生命的重量不过一根睫毛。

赵佶当然失败了,痛怒之下,他决定去做头猪,应该没有比猪更卑贱的了吧。

他套上猪皮,潜入到猪毛家的猪圈里,决定从此隐迹。

然而,又是宿命的然而--

他的出现,如一粒不友善的石子,在平静无波的猪圈中惊起一圈圈涟漪。

所有的女猪都向他抛媚眼;

所有的公猪都向他怒目而视;

杀猪匠也似乎对他有意回避。

最让他恼恨的是:就连贼偷猪食,也要偷他的。

百猪宴上,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被李师师夺去,他故意只盯着猪鼻看,虽然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毅力。

有眼无珠的猪应该最贱吧!

绣球!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毅然脱下猪皮,站起来,勇敢直面那致命一击。

头破血流的那一瞬间,他大笑起来。

天黑前,他收到了猪鼻的一张猪皮字条,约他赏月。

字如其人,面目狰狞,且散发着雄赳赳的油膻味。

这就是我的未来,赵佶苦笑道:为什么我一定要为难自己?

麻木的月亮俯视着蒙昧的猪圈。

这不就是人间?哪有什么贵贱可言?

赵佶心下释然,提前来到约会的地点,猪鼻已经等在那里了。

看来猪鼻还是很用心的,他们身后的猪鼾声格外响,即便沉默也不至于冷场的尴尬。

猪鼻的阐述让赵佶刮目相看:她自有她与众不同的坚持,虽然这坚持令人反胃。

赵佶想起那个古老的典故:举案齐眉。

我破碎的心,她高傲的鼻,不也是不朽的组合?

他决定与猪鼻白头偕老,虽然他始终无法从容越过第一道屏障:猪鼻那遮住了1/3月轮的鼻峰。

那一夜猪鼻说了很多,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在月亮和镇头王家的烧饼之间奔波,最后干脆跋涉在粪坑里再不出来。

那一夜赵佶想了很多,他已经无力分辨烧饼是月亮,还时月亮是烧饼,只得暗自提醒:以后吃烧饼要当心,别一不小心把月亮吞下去了。

总之,那是一个很安全的夜晚。

分手的时候,他们甚至达成了共识:

太阳比月亮更像烧饼。

17.

眼前一只残废的蚂蚁,能够一口吞下记忆中的猛虎。

这是命运的惯常手法,也许嘲弄得有些残酷,但你能拿它怎么样?

啪啪唧已经很难得记起在丛林里的童年了。

就算想起来,也只是一笑而过。

我曾经贵为公主?

吱--

鞭子是否定,苹果是肯定。

但日久天长后,谁又能分清哪个比哪个更可怕?

所以,啪啪唧宁愿演戏。虽然并不知道那些动作意味着什么。

只要铜锣响起,她立刻兴奋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