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少水浒:鲁智深·时迁·孙二娘的故事新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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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水浒歪传之:时迁(5)

只要铜锣响起,时迁就会环绕在她身边,用一种猴子不可能有的柔软。

她不知道人类把这柔软叫做温柔。

当狲公念到“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乎!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哇!”

她要旋转3周倒地,这个动作她练得最苦,但也是她最迷的动作。可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静观周围世界的可笑:莎莎啦和喷喷嚏惊慌失措、时迁捶胸顿足、台下的观众泪流成河。全世界都在为她伤心。

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公主。

可是,在一片猪哼中,狲公走了,只带着莎莎啦。

没有了鞭子,水果随处可得,但她已经好几天没听到铜锣了,也很难见到时迁。就算见到,他也是疯疯癫癫,根本找不到他的目光,也听不懂他说的话。

从幼年起,啪啪唧就不喜欢时迁,怪模怪样、深不可测,而且从来不像其他男猴那样奉承她。

但是,自从来到人间开始演戏后,她发现自己渐渐染上了佛思特拉雾紊乱综合症,尤其是停戏之后,症状越来越明显。

啪啪唧难受之极,只得去向喷喷嚏请教:

“喷喷嚏,你说的那种佛思特拉雾紊乱综合症能治好吗?”

“据我所知,这种病只有一种治疗办法:两个同时染病的患者对视1-2年。不过有一个前提,治疗双方必须同时是对方的‘白内障’。”

“怎么才知道谁是患者的‘白内障’呢?”

“据我所知,可以通过视线判断,患者除了见到他的‘白内障’,一般都处于半失明状态。”

啪啪唧记在心里,等了3天,终于又见到了时迁,他正盯着一头女猪发呆。

难道这头女猪是他的‘白内障’?!

她又惊又怕,不敢走近。

过了一会儿,只见那头女猪站起来,慢吞吞地走到猪圈另一边,时迁却仍然盯着原来的地方。

吓死我了!

她正要走过去,却听到一阵隐隐的鼓声。

那只有地球自己变成一只大鼓,才能发出的鼓声。

百猪宴那天她就听到过一次。

随后,她看见了猪鼻。

猪鼻像箭一样射向时迁。

时迁也像箭一样射向猪鼻。

按照这种速度,他们能将对方撞得粉碎。

然而,就在他们相触的那一瞬间,他们一起消失了。

不,啪啪唧不能确定,因为--眨眼间,他们又出现了。

吱--啪啪唧叫了一声:

时迁和猪鼻面对面,在互相对视!

他们是对方的“白内障”!

啪啪唧感到自己的身体忽然碎了,像水中的影子被石子击碎。

“鼓声再响一次,我们就得走了。”猪鼻说。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时迁答道。

“我也不去。”

“我们把鼓埋起来,谁愿意去谁就去。”

他们同时解下胸 前的微型鼓,两半鼓还接在一起。

猪鼻在猪圈中刨开一个小坑,把小鼓埋了起来。

之后,他们就各自走开了。

等他们走后,啪啪唧挖出了那只小鼓,把它藏在腰间。

18.

不论是追自己的影子,还是逃避自己的影子,这都是人间最有意思的运动项目。

对于猪鼻来说,虫子就是一个影子。

她开始怕虫子了。

只有影子才会像他这样沉默。

虫子很少看她,更少说话。

他始终在听,但这种听犹如盲人听风吹过。

猪鼻不后悔选择了虫子,但恼恨选择本身。

她多希望能够在人海中和虫子不期而遇,多希望虫子在人海中一眼认出她。

然而,这种假设根本没有任何成立的可能性。她之所以选择虫子,是因为当天只有他没把目光射向她,他看的是李师师。

可是,这些天来,李师师很多次经过,虫子都毫不在意,那么百猪宴那天他为什么要盯着李师师呢?难道他是在同情她?

面对虫子,犹如面对一片黑夜。

而他的双眼,犹如黑夜中的井。

同时,这又是无比安全的夜、无比温暖的井。

从来没有人能让猪鼻说这么多话,更没有人在听这些话的时候能如此安宁。

她甚至不必再去刻意停起自己的鼻子。

她开始为衣服犯愁。

她一直知道,越漂亮的衣裳,就会衬得自己越丑陋,所以她宁愿破衣烂衫、宁愿蓬头垢面。

然而,现在,她对漂亮衣裳涌起了从未有过的渴望。

气质!是气质!猪鼻,虫子愿意和你在一起,只因为你的气质!她每天无数次地提醒自己。

但是,我的气质--

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她就会茫然失措,她发现自己的语言动作越来越不自然,以至于很怕去见虫子。

就在这时,那鼓声又响起了。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午后,她经过猪圈,远远看见时迁--这个和她有着某种神秘渊源的半人半猴少年。

鼓声再次震撼大地,她又变成了种子,又在那只鼓里,又在星际飞行。

而且时迁仍然和她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只是她已经无法确切分辨自己和时迁的界限。

鼓又绕着那座奶油星球飞行,这时一个声音回响起来,那语言不是地球上的语言,猪鼻和时迁却听得懂:“你们终于回来了,你们心中一定充满了困惑,让我来告诉你们:“这个星球叫勃勃星,它是你们的故乡,你们是这个星球上仅存的两个牟,牟是勃勃星唯一的智慧生物。

“我们牟类一直生活在这个星球上,曾经无比繁荣。可是,后来我们遇到了可怕的灾难,灾难来得如此迅速,等我们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逃避了。我们挑选了两个最完善的牟细胞,用飞行鼓把他们送到地球,那里也有智慧生命,牟细胞种植在他们的身体中,能够安全生长。你们现在应该知道这两个牟细胞是谁了,对,正是你们两个。

“在你们的成长过程中,飞行鼓一共要呼唤3次,让你们找到对方。现在是第2次,你们的生命已经成熟,到第3次的时候,飞行鼓会带你们回到勃勃星,并将牟的历史文化传输到你们的大脑中,你们将是第二纪牟生命的始祖。

“你们现在还是回地球去等待,记住,千万不要遗失飞行鼓,否则,继续滞留在地球上,你们将只有1/10的寿命--30年。”

19.

世界上总有极少的几个人,他们直到死,都依然像婴儿一样。

高大壮正是这些婴儿中的婴儿。

长达70年的生命中,除了母乳,他只吃过一样食物--一片黑色的花瓣。

高大壮一直在等时迁。

并没有等多久,时迁就来找他了。

不过,时迁拒绝循序渐进,他要一步登天:到皇宫御花园偷黑牡丹。

高大壮虽然十分痛心,但也只得从权,暂时放弃诗、书、礼、乐、数这5门基础课,直接进入到术的教育。

他曾经就教于一个老太监,对皇宫的建筑布局及巡更体系十分稔熟。

时迁自幼长在丛林,终日与猴子为伍,生就一副飞檐走壁的好胚子。略加调教,已是一等一的盗林好手。

临近初一,高大壮带着时迁进京。

初一夜半,月黑风高,正是行窃的好时辰。

高大壮再三叮嘱后,送时迁上墙了。

预计的时间是两个时辰,在这两个时辰中,高大壮调查到了113棵大树树叶的精确数目(含途中落下的)。

时迁提前一刻回来了,抱着一株植物:

“叔叔,请问你有没有见到一个白胡子老头?”

“你叫我什么?”

“师傅,是你?你怎么忽然变年轻了?”

原来,由于太过紧张,高大壮雪白的须发全部变黑了。

天亮时,师徒二人急急行在城外3里的路上。

“迁儿,你本来是想偷什么?”

“黑牡丹啊。”

“可是,你这明明是红牡丹嘛。”

“咦,怪了,怎么变颜色了?夜里还明明是黑的!”

“让你急功近利,连最基本的光学原理都没掌握。看来还是得从语文算术学起。”

二人只得返回京城,高大壮抓了几只萤火虫用细线栓住腿,让时迁牵着重新潜入皇宫。

偷到黑牡丹,时迁固然喜得吱吱乱叫,高大壮更是老泪纵横。

他从地上拣起一片掉落的牡丹花瓣,含进嘴里,细细咀嚼:酸中带甜、甜中有苦、苦里伴辣、辣外有麻,更有一丝咸涩萦绕不绝。

“师傅,好吃吗?”

“好吃,好吃。”

“什么味道?”

“人生的味道。”

“有那么玄?”

“等你老了,你就知道了。”

“没老我也知道。”

“什么?”

“漱漱嘴,不就什么都没了?”

高大壮想把平生所学倾囊而售,时迁却没有那么多耐心。

而且要偷的东西越来越奇怪:宫女的头发、皇宫里的老鼠、皇帝的内裤、太监,最后甚至把皇太后都偷来了。

高大壮只得把《盗德经》誊录出来,在一个风清月朗的夜晚交给时迁,之后,飘然离开,留给世界一个充满遐想的背影。

只可惜走到第13步时,被一滩猪屎滑了一跤。

20.

因为世上路太少,所以天空中堆满了楼阁。

通过一株黑牡丹、7根宫女的头发、一只皇宫里的老鼠、一件皇帝的内裤、一个聋哑太监、一具皇太后的尸体(原来是活的,途中惊吓而死),再加上时迁的叙述,李师师组合出了3千多种皇宫的样式。

但是,她很清楚:没有一种是正确的。

于是,她更努力地设想着。

为了营造更逼真的想象空间,她命令时迁给她演《长恨歌》。

猪毛闻讯,乐呵呵撺掇着猪鼻和虫子也一起来看。猪鼻不时用自己的鼻子挡住虫子的视线,虫子总是委婉地避开。

再次登台,时迁神采奕奕、平添几分风流态度;啪啪唧格外投入,几乎如痴如醉;喷喷嚏却很沉闷,始终阴郁地瞪着时迁。莎莎啦被狲公带走了,幸好她的戏分不重,不至于影响大局。

演到马嵬死别那一场,啪啪唧旋转3周,无比幽怨地望了时迁一眼,跌倒在地。

这时时迁应该扶住啪啪唧流泪痛哭,可是当他将啪啪唧揽在怀里,看到啪啪唧圆睁着双眼,他忽然想起烂葡萄,“哧”地笑了起来,一笑就再也止不住。

吱--啪啪唧厉叫一声,跳下戏台,向猪鼻脸上抓去猪鼻来不及躲闪,脸上登时被抓出5道血印。仆役们急忙拥上来,制住了啪啪唧,把她关了起来。

时迁惶恐无比,看着李师师,李师师却沉在自己皇宫里。

猪毛受到惊吓,卧病不起。

他把猪鼻和虫子叫到病床前,将猪鼻的手放在虫子手中:“虫子啊,鼻儿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你放心,我不会辜负她。”

“鼻儿,有句话爹一直想说,可是不敢说。”

“爹,你说吧。”猪鼻脸上贴着特制猪皮胶布。

“你长得其实--其实--很难看--”

“爹!可是我有--”

“爹看出来了,虫子接受你不是因为咱们家的猪,这实在太不容易了,就是虫子有不对的地方,你也千万不要乱发脾气,记住--记住--爹要到地下陪你娘去了,直可惜吃不到你们的喜酒了--”

“爹!不会的!”

“我这辈子有一个最大的愿望--”

“什么?”

“我想尝一尝猪肉--我一直不知道猪肉是什么滋味--”

猪鼻急忙命人煮肉,等肉端上来时,猪鼻已经咽气了。

猪鼻一直以为李师师是自己唯一的对手。父亲的遗言提醒了她,她还有一大批潜在的对手:那上万头猪。

办完父亲的丧事,她和虫子商议:

“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想把所有的猪都分给穷人。”猪鼻盯着赵佶。

“很不错。”赵佶不动声色。

“真的?”

“是很不错。”

“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赵佶扳着自己的眼皮直面猪鼻。

猪鼻从她的眼睛了看到了血丝、水分、眼球低部构造以及镇定:“你真的是看重我的--”

“什么?”

“气--质--”

“--”

“你不用说,我明白--”猪鼻幸福地捂住了自己羞红的鼻子以及其他面部部位。

21.

所谓看破红尘,只是中途下车。

而且,情形往往是:

只不过转了一趟车而已。

丛林是一趟车,人间又是一趟车。

时迁都很从容地下了车。

他怎么可能料到,自己竟然又上了第三辆车:一辆没有边际、没有其他乘客、没有任何一条路能够承载的香车--李师师。

不能用幸或者不幸来解释这一次旅程,更不能用愿意或不愿意来描绘乘客的心。

时迁唯一一次认可了人类的一个词语:命运。

所谓命运,即:肚子胀,就得解手,直到解完为止。(最后一小句是我加的,时迁此刻还处于解裤带的阶段,哎!)

他很快乐地练习偷艺,很快乐地在猪家和皇宫之间奔波、尤其快乐地把东西交给李师师。

偶尔,李师师会看他一眼,这种时候,时迁就像一坨猪板油投进热锅,连“滋”的一声都来不及,就化了。

这一瞬间足抵勃勃星甜蜜的3000年。

极偶尔,李师师会笑着看他一眼,这种时候,时迁就像第一次飞行的苍蝇第一滴激动的眼泪,洒在阳光里,和春风一起去化育万物。

李师师给了他另一双眼睛,让他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连猪的鼻毛都闪耀着神圣的光泽。

李师师给了他无穷的力量,如果李师师希望到地球的另一端去看日出,他连夜就能在地球上挖通一条隧道,并且铺满花瓣、挂满萤火虫。

然而,在演戏的时候,他竟然笑了出来。

李师师没有责备他,但不再看他一眼,他不知道从上一眼(偷到皇太后的那一次)到下一眼,要等待多少个世纪。

太阳高照,他却看不到一丝亮光,世界比猪鼻的鼻孔更漆黑、比南极最深处的那块冰还寒冷。

时迁把猪家猪圈里所有的猪粪堆积起来,把自己埋在粪山的底下。

他觉得仍然不够,就不停刨土不停向下钻,越挖越硬,也越挖越热,最后,隔着一块滚烫的石板,他听到下面传来液体沸腾的声音,不知道谁在下面煮肉吃。(注:肉味来自时迁自己的手掌,但他没有觉察)

算了,干脆让那个人把我也煮了算了。我不是地球上的生命,味道应该别具一格。

打定主意,他又开始挖--但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李师师如果再找我偷东西怎么办?

于是,他又回到了地面。

回到阳光下,世界全变了:

猪家到处都是人,比10个蚂蚁窝的蚂蚁数量还要多、还要乱。

天地间到处都是猪的惨叫声,惨烈得让人不得不相信:地球变成了一个大屠宰场。

那些人在争抢那些猪,由于人的数目远远多过猪,所以,猪被人活生生地撕开、再撕开。

“师师!”时迁挤过人海,向李师师的绣楼奔去。

22.

上帝之所以没有给人翅膀,是因为人太贪恋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