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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自然肆虐(2)

“咦?这不是村里的地痞曲癩子的声音吗?这小子好吃懒做,偷鸡摸狗踹寡妇门,啥事坏他干啥。这一大早地跑到山上来,听他说话的意思是要欺负秀敏大妹子。”想到有人要欺侮陆秀敏,老蔫村长的怒火腾一下子烧到了脑门,他双眼充血,伸手把别在腰间的砍柴刀抽出。就在这时,从蛤蟆石后面又传出陆秀敏的呼救声。“救命啊!快救命啊!曲癩子要害人了!”听到陆秀敏的呼救声,老蔫村长一下子从坐着的石头上蹿了起来,他手握柴刀,伸拐迈腿,向蛤蟆石后面急走。同时拼足力气大声喊:“曲癞子,你个王八蛋小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侮妇女,看我今天咋收拾你!”

此时曲癞子已经将陆秀敏摁倒在地,正在撕扯陆秀敏的衣服,猛然听到一个男人的愤怒大喊,吓得他几乎掉了魂,急忙放开陆秀敏,也顾不得荆条抽身、菠萝棵子划腿和山石绊脚,撒腿就往山下跑。

陆秀敏从地上站了起来,看见前来救自己的是村长大哥,害羞、气愤加上感激的心情融合在一起,不禁失声痛哭。

“大妹子,别哭,你咋碰上了这个坏蛋?”老蔫村长边劝边问。

“家里没柴烧了,为了不误上工,我起早来这里砍柴,不知这小子从什么地方就钻出来欺侮人。”陆秀敏拾起掉在地上的柴刀,抽泣着告诉老蔫村长。

“大妹子,往后别再一个人上山砍柴了,你家里的烧柴我帮你砍。你一个妇道人家,在生产队干一天活还要伺候两个孩子,哪还有功夫砍柴。”

听了老蔫村长的话,陆秀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哽哽咽咽地说:“村长大哥,您身子骨不行,嫂子又刚生完小孩,家里的事自己还忙不过来,哪还有精力照顾我们呀?再说,我身体也行,这一年多什么活也都练出来了,都能干了,您就别惦记我们,好好伺候嫂子,管好自己家吧。”陆秀敏说完看看太阳,弯下腰将砍下的荆条往一起拣,接着说:“村长大哥,我不能帮你砍柴了,得赶紧回去,怕误了出工。”

“大妹子,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听我的话,以后你就别上山砍柴了,我给你送。”老蔫村长边说边帮助陆秀敏把柴捆好,又帮她搁到肩上。

看着陆秀敏单薄的身子扛着一大捆柴走了,老蔫村长心中涌上了一股酸楚之情。他坐下来掏出烟盒包,将烟袋锅塞进去挖满了掺着茄子叶的混合烟沫,划根火柴点着,眼泪随着苦辣的烟味往外流。

“唉——,卫华兄弟要不是为了保护我咋能死啊!现如今扔下秀敏大妹子领着两个孩子过日子,没吃没喝还要防着歹人欺侮,多难啊。不管咋说,我也得尽力帮帮她们娘几个,要不对不起死去的卫华兄弟。”老蔫村长抽完烟,将烟灰磕掉,抹抹眼泪,收起烟袋开始砍柴。他一条腿无法站着干活,只好扔掉拄着的拐杖,双膝跪在地上,向那长的粗壮些的荆条和菠萝棵子挥刀。

他决定今天不去生产队上工了,先给陆秀敏家砍些柴送去再给自己家砍。他想帮助陆秀敏积攒一些烧柴,也免得她一个女人家天天起早贪黑挨大累。

饥饿造成的体虚无力加上残疾,使这个在村里干活有名的老把式,正当年华的男子汉砍起柴来很吃力。他砍一阵儿喘一阵儿歇一会儿。直到天快晌午的时候才砍好了两大捆。老蔫村长先背回一捆放到了陆秀敏家的房山头,又拄着拐第二次返回山坡为自己家背柴。

渐渐地,陆秀敏家房山头上的柴禾垛堆高起来。陆秀敏虽然多次劝阻老蔫村长不要再帮她家砍柴了,但老蔫村长口头答应着,实际上还是照帮不误。

陆秀敏内心感激不已。为了表达对老蔫村长的感激之情,她把每天挖来的野菜,采来的树叶都送给老蔫村长家一份。有时从一家人的口中硬省出来几颗粮食送到老蔫村长家中。

人的良知,中华民族互帮互助的传统美德,天灾人祸带给他们的共同不幸,使这两家人的心更紧紧地凝聚在一起了。

日子在艰难中熬到了七月份。公社把原来规定的每人每天发给半斤带皮口粮一次性发给半个月的数量改为每人每天发给三两带皮口粮,并且一天到生产队领一次。

田间、地头、山坡上,到处是挖野菜的人们。有的面黄肌瘦,皮包骨头,有的胖头胖脸,浑身浮肿。荒野里,每天都增添许多新坟。死者的家属们已无力啼哭,有的也不想啼哭。他们感到人活到了这个份上,死了倒比活着受罪好。

老蔫村长的孩子小英出生已经四个多月了,由于村长嫂没有奶给孩子吃,小英瘦得皮包骨头,饿得整天啼哭。

那可怜样子谁看了谁揪心。

“唉,这孩子怕是活不成了。”老蔫村长看着女儿发愁,村长嫂也整天抱着孩子抹眼泪。

一天中午干完活儿回来,陆秀敏路过小溪边,突然看见几只青蛙从草丛中窜出,伸开四腿,向水中跳去。

“咦?”陆秀敏想起了南方人喜欢吃田鸡的习惯。

青蛙肉细,味美,营养丰富,何不抓几只给村长嫂熬汤补补身体,也许能催出些奶水救救孩子。

她放下装着野菜草根的土篮子,弓着腰在溪边草丛中悄悄搜寻。一只青蛙从眼前跳起,陆秀敏猛扑上去。青蛙一纵身跃入溪中,她扑了个空,弄的两手和衣服上都沾满了稀泥。陆秀敏没有泄气,她站起来,揪把野草擦擦手,又慢慢搜寻青蛙的踪迹。这样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折腾,总算逮住了几只青蛙。陆秀敏如获至宝,高兴异常,她怕青蛙跑掉,就用结实的草梗牢牢地绑住青蛙的四只腿。那几只青蛙无可奈何地只好躺在装着野菜草根的土篮子里,眼睛瞪得大大的,白白的肚皮一下一下地往起鼓气。

陆秀敏不顾扔在家中己经半日没人管的两个孩子,兴冲冲奔向老蔫村长家。

老蔫村长家的房门开着,灶堂里冒出的烟和锅内冒出的水蒸汽混合在一起,从门口不断涌出,飘向天空。

村长嫂穿着对襟无袖,打满补丁的小褂,满头是汗地正在揭开锅盖往外取野菜掺高粱糠做的窝窝头。

“村长嫂。”陆秀敏刚走近老蔫村长家的门口就喊起来:“你看看我给你送什么好吃的来了?”

“咳,这年头有啥好吃的,能吃上糠菜窝窝头就是最好最好的饭食了。我不信你送的吃的比我这糠菜窝窝头还好。”村长嫂说着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了上来:“大妹子快进来,干了一上午活怪累的,还麻烦你大晌午的往我家跑?”

“嫂子你看,这是我逮住的几只青蛙,给你送来熬汤喝。补补身子,也许还能催下些奶来喂小英呢。”

“哎呀妈呀,这玩儿艺儿还能吃呀?”村长嫂看看放在土篮中瞪眼睛鼓肚子的青蛙,用手摸摸绑着的肉乎乎的后腿,诧异地说:“没听说谁家吃蛤蟆呀!”

“我听说过。”老蔫村长听到陆秀敏说话的声音,从屋内走出来接上了话茬。

“我听说南方人管这蛤蟆不叫蛤蟆叫啥鸡,说是这东西大补,吃了对身体有好处,但咱这里的人可没有敢吃的。”“村长大哥,南方人管这叫田鸡,人们都喜欢吃。在饭店里还是高档菜呢。我小时候在南方吃过。”陆秀敏顺着老蔫村长的话说给村长嫂听。

“妈呀,咱可不敢吃这玩意,瞅着心里就闹的慌,要是真吃到肚子里去还不得翻心挠肝的都吐出来?”

“哎呀,你这老娘们,井里的蛤膜没见过啥世面,就知道咬着屎橛子犟。这秀敏大妹子说能吃,她还能糊弄咱?这年月饿的人眼珠子发蓝,狗屎要是能吃都想造上两口,别说这玩儿意还是肉呢。来,大妹子你告诉我这蛤蟆咋做好吃,我做熟了她不吃我吃。”

听了老蔫村长的话,陆秀敏想乐没有乐出来。她洗洗手,把青蛙放在菜墩上,先拿刀剁掉脑袋,又把皮剥下来:“嫂子,这东西确实好吃,你不敢吃是因为你以前没吃过。这次我给你做熟了,你尝尝,保证让你吃一回想二回。”没有油无法炝锅,陆秀敏只得将白白的蛙肉放到锅里,撒上些葱花,又放上一点盐,添上水盖上锅盖炖着。不大功夫,香气便从锅内溢了出来。

老蔫村长拍拍干瘪的肚皮,吧哒着嘴说:“哎,你还别说,这蛤蟆还真香。”

“真香也不给你吃,这是给嫂子吃的,让她补补身子,有了奶好喂侄女儿。”

陆秀敏说着打开锅盖,将青蛙肉和汤一起用勺子盛在小瓦盆里,用抹布擦擦手说:“你们吃吧,我得走了,两个孩子还在家里盼着呢。”

“大妹子,带两个窝头给孩子吃。”陆秀敏己经走到了院子中央,村长嫂又追了出来,将刚蒸好的两个糠菜窝头放到陆秀敏的手中。

抬头看看火辣辣的太阳,陆秀敏心中有些着急。她快步往家走。离家门老远就看到小军和小雅坐在门槛上,小手不停地往嘴里填什么东西。走到近前才看清楚,原来两个孩子在吃屋后的山坡上长的一种带酸味的蒿草。

看到妈妈回来了,小雅伸开两个小手迎上来,嘴里喃喃地说:“妈妈上哪儿去了,我要饿死了。”

陆秀敏酸楚地抱起小雅,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下,用手抹去她嘴角上流出的绿色的蒿草汁儿,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糠菜窝头递给小雅:“好闺女,妈妈知道小雅饿了,妈妈给你带窝头回来了,快吃吧。”

小雅伸出小手,接过窝头,“叭”在妈妈脸上亲了-下“妈妈真好。”

陆秀敏又拿出一个糠菜窝头递给小军,让小哥俩坐在门槛上吃,她自己则弄了一碗连汤带水的野菜吃下去,安顿好两个孩子,又急匆匆地去上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