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感悟母爱:催人泪下的115个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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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妈妈来自桃江,一个美丽的地方。外婆家的门口,有清澈如泉的桃江流过,江上有摆渡的竹排悠悠远近,有载客的木船嗒嗒驶过,有挖沙的铁船铿铿回响;江边有洗衣的女子,双手拧着湿润的衣物,口里发出甜美的笑声,或许还能看见男孩子们赤裸着身体在水里嬉戏……外婆家的房子所在地方离河面很高,如果到水边去洗衣或玩耍,要经过十几米长的石阶,石阶前后是高大的绿树和茂密的竹丛。每次去外婆家,最先呆的地方就是石阶下水边的平台,迎着水上清风,一边和旁边的江表弟用各自的方言交谈,虽然总是说好几遍对方才能听懂,我们依然谈得很开心。江水呈镰刀形从眼前缓缓流过,对岸是没有人烟的树林,树林和江水之间是灰白色的沙滩;天空的碧蓝,树林的浓绿,沙滩的灰白,江水的淡绿,组成一个四色带,在眼前铺展开来。

当我还沉浸于这景色时,江表弟的姐姐、我的表妹——芳芳出现在石阶的尽头,然后请我去喝茶,然后她走下来,我们仍然蹩脚地用各自的方言交谈,我们可以谈的东西很少,复杂一点的话对方就听不懂,但是气氛温馨。

妹妹此时应该是安静地坐着。每次来,她总愿意在外公的小店里,陪着外公说话,尝着杨梅干,看着每一个来店里买东西的村民,外公总是对他们微笑,亲切地交谈。爸爸此时一定是和两个舅舅在一起,这里除了我们,常会有其他的客人,爸爸用他那半生不熟的桃江方言,和他们聊着。我走到门口的时候,从客厅里传来一阵笑声,笑着笑着,他们已喝了一口酒。我在外婆家很少看见妈妈,她总是到处跑,不知她去哪儿。

我不是妈妈的亲生骨肉,当我知道这个事实,我以为找到了我做错事时妈妈打我打得那样重的原因。有一次我过马路,不知道身后正有一辆自行车飞快地驰来,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妈妈的怀里,妈妈正给我敷药,她的手碰到我的头的时候,我感觉到有五六个大疱沿着额头绕了半圈,妈妈的手开始抖了,我转眼瞧妈妈的脸,她竟在抽泣,我说:“妈,别哭,不是很疼的。”妈妈的眼泪流下来,手抖得更厉害了。年幼的我当时并不明白妈妈为何哭得那样厉害,后来我才懂了,妈妈是真的爱我,很爱很爱。有一次妈妈带我去姨娘家玩,那个姨娘嫁得很远,我们很难得才能去一次。姨娘跟我提到妈妈时说:“你阿姨……”,我说:“阿姨?什么阿姨?这是我妈。”后来跟妈妈说起这个时,妈妈微笑,眼里噙着泪。

妈妈待我是好的,很好很好,但我仍会想起我的亲生母亲,我的身体里流着她的血液。在妈妈面前,我从不敢提起关于亲生母亲的,妈妈是个爱多心的人,她一定会认为是我觉得她不好才会想念亲母。只是有几次,趁着妈妈不在家,我一个人出去,踏过一条小河,经过一个小村庄,穿过一片片田野,去看望我的母亲。母亲的坟在小山的山腰,泥土覆盖,青草生长,四周有青松围绕。我站在母亲的坟前,青松遮蔽天空,只留出小小的蓝天,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我可以感觉到,母亲正微笑地看着我,而我也只是静静地看着母亲,说不出一句话。“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那时我才理解这句诗的沉痛。走上前,蹲下去抚摸墓碑,轻如抚摸母亲的脸,我发现了我和妹妹的名字,我和妹妹的名字与母亲的名字刻在同一块石头上,原来母亲和我们一直是在一起的,而且以后也将是,直到石头腐烂,那样长的一段时间,我该心满意足了吧。

母亲看我最后一眼的时候,我还是个只有一岁多的婴孩,我多想知道,当看见已经长大成人的我,在上大学的我,在球场上奔跑的我,她会是怎样一种神情。

我爱这土地,大概是因为泥土里融着母亲的魂魄吧。

我在一个小村子里长大,很简单的一个村子里,我度过了简单的童年,放牛,爬树,玩弹弓,捕知了,烤番薯,捉迷藏,摸田螺,小河里戏水……与山水草树耳鬓厮磨的日子,清新而美妙的回忆。

村里有个老人,因为小时候身量小,大家都叫她“矮婆娘”;我曾经很讨厌这个人。她和丈夫住在村子北边的一个小房子里,小房子后有几棵橘树。因橘树很少毛毛虫、蚂蚁之类,我和伙伴很偏爱它们。暑假的中午,我们经常爬上树去玩耍,玩得很欢。因此打扰了“矮婆娘”的午睡,而且她也心疼被折断的树枝,总是隔着窗户大声责骂。有一次,一伙伴晃得太厉害,啪的一声,踩断了有史以来断得最粗的一根树枝,我们以为“矮婆娘”会骂得很凶,然而她只喊了一句便不出声了。我们正奇怪,一会儿只见她拿着竹条骂骂咧咧地冲出来,伙伴们一哄全消失了,我爬得高,来不及逃,光着的脚背被抽了一记,虽然并不很疼,伙伴们却笑了我好几天,因这一记,对她我一直怀恨在心。

长大一些后,我不再爬到树上去乘凉了。我和奶奶在屋檐下,摇着蒲扇对付炎夏的正午的时候,“矮婆娘”路过,便坐下跟奶奶聊了起来。奶奶进屋了,矮婆娘突然跟我谈起我妹妹,说我妹妹越来越长得像我母亲了,我说我母亲有那么胖吗,她说是啊,你妹妹跟着你母亲长,你跟着你爷爷长。我想难怪我这么瘦,然后她又一厢情愿地给我讲了很多关于我母亲的事,我从没有这样感兴趣地听她说话。从那时以后,我知道了她原来是我母亲的婶婶的姐姐,知道了母亲和父亲神奇的相遇,我应该尊敬她的,因为没有她也就没有我,这真是奇。

后来我高中毕业,要离开家乡,去很远的北方读书。

妈妈买了香烛和纸钱,带着我,来到我生母的坟前。本以为,我要偷偷地来向母亲道别的,但妈妈和我一起来了,妈妈点上香烛,把纸钱一张一张细细地烧,喃喃地说:“我带着我们的儿子来看你了,他要去北京读大学了……你要保佑他爱情事业双丰收啊……”妈妈一直是叮嘱我上学时不要谈恋爱的,怎么现在希望我爱情“丰收”啊?我偎在妈妈身边,这样想着,妈妈的脸,依然温情而严肃。

我已经18岁了,妈妈也认为我是真正的长大了吧。

在我的成长中老去的她

◆文/李亚楠

她,是要我终其一生要去爱的那个人——我的母亲。

两年前,高三。

同学说,楼下,有人找我。

应该是她没错。

我挽着她的手一级一级爬楼梯,等爬到我宿舍所在的六层,已经过去了好长时间。要在平时,我早就三步并作两步上来了,可是现在,我得随着她的步伐。忽然心里就有了些疑惑:以前上楼的时候,不都是她等我吗?每次我都好慢!十几年就这么快过去了,快得我都不知道我和她是在什么时候在这件事情上换了个位置。

眼前的这个人,在我小的时候,把我的旧鞋子钉在她的床下,她说这样我就永远离不开她,丢不了了。很显然,这是迷信,我从来没有相信过。因为我现在还是远离了她,她把我丢了。

我把她带到我的宿舍,让她坐在我的床上,给她倒了一杯水。她接过水的一瞬,我看到她戴着手套,但是我没问为什么。直到同学问起,她忸怩不安地把手往背后藏,我才意识到什么,坚持要看看。她拗不过我,拿下手套,我面前的手是皴裂的,一道红红的血口,张牙舞爪,看得我心里极不舒服;已经忘了要问为什么,心里头有种胀胀的、没有办法释放的感觉,说不清楚是怎样一番滋味。记得以前我让她帮我挠痒痒的时候,她总是用她的大手在我背上轻轻抚摩一下,而我却感觉如针扎一般的痛,而现在这双手显然更粗糙了……不忍心再去看,让她重新戴上手套,她才终于没有了刚才的忸怩与不安。

她陪我坐了一个中午,唠叨了一个中午,无非是吃好、穿暖,然后我要去上课,她要去赶车回家,因为家里的一切还等着她这双皴裂的手,我不能挽留。目送她离开。下楼也总是很慢,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生个白踩不稳当;一步一步,孤独的背影正离我远去。以前,总是我踏上汽车,绝尘而去,从来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看的习惯。我总是向往明天的新的生活,不会回头看看昨天。从来不会想到她当时的心情,以及她的表情。

现在,我终于明白,送一个人走的时候,心里头的那份落寞。她的背影弯弯的,像把弓。又是什么时候,她变成这个样子的?记忆中,她总是那么快乐能干,背着我,哼着歌。一直以为她很强壮,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意识到她的瘦弱,是的,只能用这个词——瘦弱。或许,是我太沉了,总是压在她的背上,她的背才不得不弯下一些,她的步伐才不得不沉重一些,她的呼吸才不得不急促一些吧!我也把她的歌谣全部压回了她的心里,让那些歌谣全都在她的心里寂寞地等待。

她逝去的青春究竟被谁拿去了?我只知道,我长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壮,而她,却在一天天地消瘦,单薄;我一天比一天红润,而她一天比一天苍白。

她已经把她的青春注入了我的身体,可她还在继续把她的生命消耗在我的成长上。我长大一分,她的生命就失去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