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沉溺于情感当中并不是一种好习惯,而且有时候甚至会演变成病态。倘若这种情况发生在童年时期,我们发现,在他们长大成人之后,通常会误用他们的情绪。我们可以想象一下这种个体的形象,愤怒、悲伤和所有别的情感被他们当作木偶一样尽情地挥洒,就像一个游戏中的儿童一样。这种毫无价值的且常常是令人不悦的性格特征使情感失去了其真正的价值。每当这些个体无法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时,或每当他们的支配地位面临威胁时,这种玩弄情绪的倾向就会成为一种习惯性的反应。如果悲伤的情绪表现为号啕大哭,这就会让人感到极为不舒服,因为人们不禁会把当事人和大肆渲染的广告联系在一起。我们曾经见过这样的人,他们仿佛和自己过不去,非要竭力地表现出自己有多么地伤心欲绝。
有时候,这种误用会伴随着生理表现。我们都知道,有些人会因为愤怒而引起消化系统的强烈反应,并出现呕吐的现象,这种情况更是十分明显地表现出他们的敌对态度。这种悲伤的情绪往往伴随着拒绝进食的倾向,这样悲伤的个体最终会衣带渐宽,表现出名副其实的“悲伤者的形象”。
对我们而言,绝不能认为这类误用是无足轻重的事而对其漠然视之,因为他人的社会感因此而受到了侵犯。周围的同伴对当事人表现出友好的感情时,我们上述强烈的情感就会立刻终止。可是,有些个体不愿意停止他们的悲伤情绪,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得到他人的友情和重视,也只有处于这种状态下,他们才能真正感受到自己的人格得到了提高。
虽然我们的同情和愤怒在一定程度上与悲伤联系在一起,但它们仍然属于分离性的情绪,人们之间的联系并不会因此而更加亲密。由于这些情感使社会感受到了伤害,因此人们变得相互疏远了。不错,悲伤的情绪最终会导致人们的一种联合,然而,这绝不是一种正常发生的联合,因为联合的双方都没有做出贡献。社会感会因此而变得扭曲,迟早有一方必然要比另一方付出更多。
D.厌恶
厌恶这种情感中也有极大的分离性的因素存在,即便这种因素在其他情感中表现得并不明显。从生理上说,当胃壁受到某种形式的刺激时,就会产生厌恶。可是,我们也可以看到,在人的身上也同样具有这种把某种事物排挤或“呕吐”出精神生活范围的倾向和企图。正是由此才表现出了这种情感的分离性因素。厌恶是一种反感、反对的方式。伴随着厌恶出现的痛苦反应意味着对环境的轻蔑态度和以放弃的方法来解决问题的姿态。这种情感很容易被误用,成为自己逃离不愉快情况的理由和借口。恶心的感觉是容易引起的,这种感觉一旦产生,当事者就理所当然地要逃离他身处其中的特定的社交聚会。任何情感都不能像厌恶这样“随叫随到”了。任何人在经过特殊的训练后,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发展出产生厌恶情感的能力,如此一来,一种原本无害的情感就会演变成反对社会的一种有力武器,或一种逃离社会的绝佳理由。
E.焦虑与恐惧
在人类的生活中,焦虑是一种最重要的现象。这种情感之所以显得有些难以理解,是因为焦虑不仅同悲伤一样是一种分离性的情感,而且它还能在个体与同伴之间导致一种单向的联系。儿童会因恐惧而逃避一种情绪,结果却寻求另一个人的保护。焦虑这种情感不能直接证明任何优势——其实,它似乎表明的反倒是某种失败。人们在焦虑中,会尽力使自己显得渺小,然而,恰恰在这一点上,这种情感分离性的一面,也就是渴望比他人优越的一面,才变得明显起来。焦虑的个体逃入另一个人的保护之中,他们企图通过这种方式使自己变得强大,直到他们认为自己有能力直接面对并战胜自己所面对的危险。
从生理的角度讲,这种情感是一种有组织的、根深蒂固的现象,它反映的是一切生物都具有原始的恐惧感。由于人与生俱来的虚弱和不安全感,这种恐惧在人类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我们是如此缺乏与生活中的种种障碍相关的知识,这导致儿童永远无法使自己与生活协调一致。儿童所缺乏的东西,必须由别的人为其提供。儿童一旦进入生活就能意识到这些障碍,同时,他也开始受到生存条件的影响。他在为自己的不安全感寻求补偿的过程中,总是存在一种失败的危险,结果,他形成了一种悲观主义的哲学。所以,他的支配性的性格特征也被一种要他的环境为他提供帮助和照顾的愿望所代替。他越是不能解决生活中遇到的各种问题,他就会变得越小心谨慎。假若这样的儿童被迫迎难而上的话,他们会在心中萌生逃跑、撤退的念头。由于他们无时无刻不准备撤退,因此,很自然地,他们最普通和最明显的性格特征就是焦虑。
在焦虑这种情感中我们可以看到对抗的端倪,与模仿的情形一样,这种对抗采纳的方式并不是扩张性的,也不是直线式的。当这种情感出现病理性的退化时,它对灵魂产生的影响是不易被我们察觉的。我们可以在这些情形里清楚地意识到,焦虑的个体是多么渴求有人能伸出援手,把他人拉向自己并将其套在束缚自己的锁链上。
经过对这一现象的进一步研究,我们不得不把目光再次投向前面在焦虑的性格特征中已经讨论过的因素。我们在这种情形里要讨论的是这样一种个体,他们希望得到别人的帮助、需要别人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他们。其实这完全等同于一种主人与奴隶的关系,他们要求别人随时出现并给他们提供帮助和扶持。通过进一步的研究,我们发现,许多人终其一生都在要求某种特别的认可。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丧失了太多的独立性(由于他们和生活不充分、不正确的接触而导致的后果),致使他们在获取特权时,会采用一种更为强烈的方式。同时,他们的社会感也是极为薄弱的,无论他们多么尽力地寻求他人的陪伴。然而,若让他们把焦虑和恐惧显示出来,他们的特权地位就能被重新创造出来。焦虑可以帮助他们逃避生活的要求,并且也能帮助他们役使周围的所有人。最后,焦虑渗透在他们日常生活的所有的关系中,并且充当了他们获得支配权的一个最重要的工具。
(二)连接性的情感
A.快乐
快乐作为一种桥梁可以弥合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快乐无法容忍人与人之间的隔离。快乐的表现可以是寻找一个同伴,互相拥抱,互相亲吻,与他一起玩耍,与他并肩通行,与他一起分享幸福。快乐是一种连接性的态度,就好比伸向同伴的一只手,就好比温暖从一个人身上辐射到另一个人身上。在这种情感中,存在着所有连接性的因素。当然,我们这里讨论的也是这样一种人,他们企图克服不满足感或孤独感,这样他们就能沿着与上述相同的路线行进,从而获得一定程度的优势。其实,克服障碍的一种最好的表现方式或许就是快乐了。欢笑总是与快乐形影相随,它总能使人感到松弛并给人以自由的力量,通过这些我们可以对这种情感有一个更好的认识。它超越了个体人格的界限,并与对他人的同情紧密联系在一起。
当然,个人的目的也可以通过误用这种欢笑或这种快乐而达到。所以,当一个害怕产生自卑感的病人听到某地发生地震的消息时,脸上也可以显示出欢乐的神态。当他感到悲伤时,他常常会觉得没有力量,所以,他会尽力摆脱悲伤的困扰,企图达到悲伤情感的反面——欢乐。另一种对欢乐的误用是在他人痛苦的时候把欢乐表现出来,也就是幸灾乐祸。在不适当的时间和地点所表现出来的欢乐,实质上是对社会感的排斥和破坏,是一种分离性的情感,更是征服的工具。
B.同情
社会感最纯粹的表现,就是同情。一般而言,我们只要在一个人身上发现同情,我们就可以得出他的社会感已形成的结论,因为此时我们可以对一个人在多大程度上认识自我与其伙伴的同一性作出判断。
也许,人们习惯上对同情的误用,比这种情感本身更为广泛。个体会佯装具有很广泛的社会感,但这从本质上讲是非常夸张的。所以,一些个体会闯入一个灾难现场,以便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报纸上从而获得一种廉价的名声,然而他们却不会真的为那些遭受灾难的人做些什么。还有一些人似乎有一种追究别人不幸的欲望。我们必须把那些以同情他人、乐善好施为己任的人和他们的行动联系在一起加以看待,因为他们实质上是在借此制造一种优越感,以此来显示他们凌驾于那些悲惨可怜的、接受他们帮助的人之上。一位对人有着深刻了解的智者拉·罗什福柯(LaRoche Foucault)曾这样说:“我们总能从朋友的不幸之中,得到一定程度的心理满足感。”
看上去,企图将这种现象与我们对悲剧的欣赏联系在一起是不正确的。据说,与舞台上的悲剧角色相比,观众会感觉自己的心地更为善良。但由于我们想获得自我认识和自我教育的渴望,是我们对一部悲剧的兴趣的主要来源,故而这种看法对大多数人来说并不适合。我们要记住,这仅仅是一出戏,而且,我们也只是在用戏中的行动额外地促进我们对生活的准备。
C.谦逊
谦逊是一种同时含有连接性和分离性的情感。这种情感同样是我们社会感结构的组成部分,它与我们的精神生活是密不可分的。人类社会不可能在没有这种情感的情形下而存在。当一个人的人格看起来似乎要沉没时,一个人有意识的自我评估很可能要丧失时,就会产生这种情感。这种情感会在人的生理上形成强烈的反应,具体可以表现为面颊发红,这是由于毛细血管的扩张和充血所致。一般人只会脸红,但有些人则全身都会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