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历史上的“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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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夏姬——倾倒三国君臣的不老传说(2)

夏南被封了高官,对灵公十分感激,便选了个良辰吉日,在家中设宴款待灵公。孔宁、仪行父也在受邀之列。夏姬因为儿子在跟前,行为便收敛了很多,劝酒倒酒,言笑举止,竟真有君侯世家的贵族风范。可谁知这些人一喝多了酒,就头脑发涨,原形毕露了。君臣三人开始用下流的言语互相调侃,夏姬就在一旁直笑;有时候话头转到夏姬身上,三个人一起毫不避讳地看着夏姬,脸上带着淫笑,夏姬则双颊飞红,看似不胜娇羞,眼里却尽是得意之色。

夏南年少正直,看到此情此景还哪里吃得消,直气得青筋暴起,满脸通红。夏姬看见儿子一言不发,愤然离席,也知道方才是过分了些,可他这一走,大伙不就都不用遮着瞒着了嘛。

夏姬不知道,夏南没有真走,他只是退到屏风后面,偷偷窥视着席间众人的举动。她更不知道,夏南多年往来于郑国、陈国之间,对于民间那首《株林》诗早已耳熟能详,母亲做了多少淫荡龌龊事,他已经略知一二。

且说陈灵公等人,见夏南一走,果然更加肆无忌惮起来,说的话更加露骨,还对夏姬动手动脚。

灵公突然对仪行父说:“寡人看那夏南躯干魁伟,有些像你,他该不会是你的儿子吧?”

仪行父拍马屁道:“哪里哪里!我看夏南目光炯炯,气宇非凡,极像主公,应该是主公的种才对。”

孔宁从旁插嘴:“主公与仪大夫年纪轻,生他不出,他的爹爹极多,是个杂种,连夏夫人自己也记不起了!”

言罢,三人全都拍掌大笑起来。

夏南在屏风后听到这些,感到莫大的屈辱,一时羞愤难当,气血上涌。人到怒极之时,反倒冷静得出奇,夏南不动声色地又回到了席间,对夏姬说:“母亲,孩儿突然想起一件要事想跟您说,请随孩儿出来片刻。”

夏姬没有起疑,跟着夏南出了厅堂,穿过一道道门廊,最后来到内室之中。

夏姬问:“孩儿,你怎么不进来呀,站在门口做什么?”

夏南深吸一口气,苦笑一声,突然退出房间,把门重重一关,并加上一道大锁。

夏姬慌了,跑过来捶着门:“孩儿你开门呀,孩儿你这是干什么?”

没有人管她,夏南的脚步声已经听不见了。

夏南是从便门出去的。他把家中所有武士、射手召集起来,自己也戎装披挂,带人把府第围了个水泄不通。酒席上,陈灵公、孔宁、仪行父还在大吵大笑,满口腥秽,忽然听见外边人声嘈杂,有人高喊“快拿淫贼”,这才感到大事不好。灵公不敢到外边去,就往内室跑,哪知道门已经上了锁。他惊慌之下,不顾一切地往后园跑去,暴露在一众武士的眼目之下。夏南见到灵公,眼睛都要红了,忙带人去追。灵公跑到东边的马厩,想从矮墙上翻过去,夏南举弓就是一箭,却因为过于激动,没有射中。灵公吓得差点尿裤子,只好钻进臭气熏天的马厩,想躲过一时,却惊动了马群,马群嘶鸣不止。他无奈退出,正想另寻藏身之处,却看见夏南迎面赶来!陈灵公还没来得及大叫,就被一箭射中,即刻死在马厩里。

孔宁、仪行父见灵公被追,就往相反的方向逃跑,最后从狗洞里钻了出去。他们不敢再待在陈国,一直往南跑,最后到楚国避难去了。

夏姬没怎么伤心,更多的还是担心:夏南杀了人,泄了愤,可也惹了大祸。听说夏南已经率兵入城,谎称陈灵公酒后急病归天,立灵公世子为陈成公。即使这样,他弑君的罪行也藏不住呀!那孔大夫和仪大夫逃亡在外,能不走漏了消息吗?

不久传来消息,夏南果然怕周边各国派兵讨伐他的谋逆之罪,于是让陈成公依附晋国,寻求保护。

孔宁、仪行父到了楚国,不说自己与夏姬如何淫乱,只说夏南弑君,犯上作乱,人人得而诛之。楚庄王正有扩张领土之意,只是苦于找不到出兵的理由,听到这些,大为惊喜。孔宁还把夏姬的美貌也大大吹嘘了一番,说她保养得如何年轻。楚王果然春心大动。

楚王向陈国发兵,陈国势单力薄,无法抵御。陈国的大臣们都开始算计:要说这陈灵公,确实很不得人心,可他毕竟是国君啊。夏南就算有天大的苦衷,他弑君的罪行也昭然若揭,何况还引来了强敌的围剿,为国家带来战祸。众大臣遂决定,把一切责任推在夏南身上,打开城门交出夏南,与楚国议和,以保陈国太平。

在株林,夏南匆匆告别了夏姬,准备出逃,可是还没出大门,就被楚庄王带着军队截住了。楚庄王一声令下,士兵把夏南捉住,当场杀掉。

楚庄王四处张望,末了烦恼道:“怎么不见夏姬?来人,给我搜!”

这个时候夏姬正在后花园里赏花。她没打算逃,因为根本逃不掉。何况她也不认为楚王能拿她怎么样。“都是男人嘛……”她慵懒地斜倚着雕栏,手托香腮,“这次是楚庄王。不知道楚国男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楚国士兵找到夏姬的时候,果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个妩媚的女人呀!

夏姬盈盈一笑,大大方方迎上前去,跟士兵们去见楚王。在楚王面前,她倒身下拜,启奏道:“不幸国乱家亡,贱妾一介妇人,命悬大王之手。希望大王能够垂怜,饶了妾的性命,妾愿意做大王的奴婢!”

楚庄王十分讶异,这个貌美如妖的女人,身子娇弱得像柳条一样,可她怎么就这样底气十足,大敌当前却能从容不迫,与一代霸主说这些话?再细看她的容颜,果真称得上是国色天香,风情无限。

楚王一阵昏然,回头对众将领道:“楚国后宫虽多,可是夏姬这样的姿色,没人能抵得过。寡人想纳她为妃嫔,你们觉得怎么样?”

大堂之上一片安静,原来众将领并不比楚王好到哪儿去,看见夏姬的美貌,全都痴在当场。

末了有一人进谏道:“大王,此事万万不可。”他是楚国大夫巫臣。

楚王顿感扫兴:“有何不可?”

巫臣正色道:“主公这次兴兵,是来讨伐不义的。这陈国的不义,正是源于灵公淫乱,夏南谋逆,而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夏姬。如今主公却要纳祸首为妃,人们一定会议论,说主公以义为名,实则为色而来。色就是淫,淫乃是大罪,这样以义始而以淫终,对主公的声誉万分不利啊。”

楚庄王赧颜道:“巫臣大夫言之有理,寡人实在是不该纳她的。只是她这等人间尤物,如果再让寡人看见,寡人定要把持不住。来人!把后墙凿开,放她走吧。”

夏姬从旁听见这些话,着实吃惊。男人还有不吃这一套的?这个巫臣大夫,到底是何方神圣?她偷眼一看,只见巫臣正值壮年,相貌端正,也算一表人才。这人,相当有趣!

这时候楚将军公子侧跪下说:“臣中年无妻,既然大王不能娶这个女人,那就把她赐给我为妻吧。”

夏姬暗笑:又一个被迷住的!

结果巫臣执拗地阻拦:“大王千万别答应。”

公子侧怒道:“我要娶妻,与你何干!”

巫臣一本正经道:“我是为你着想,夏姬这个女人是不祥之物啊!公子蛮被她克死,夏御叔为她所亡,陈灵公因她而被杀,夏南因她而犯下谋逆之罪,孔宁、仪行父被她害得逃亡,现在连陈国也因为她而沦陷,还有比这更不吉利的女人吗?天下美妇多得是,将军何必娶这淫物,给自己留下后患?”

夏姬一听,心中大笑:对!我不吉利!可我就偏要看看,你们是怕我多一点,还是迷恋我多一点!

这头公子侧懊恼道:“那就不娶了不娶了!但有一件事,巫臣大夫你说主公娶不得,我也娶不得,难道你要娶了她不成?”

夏姬看到,巫臣脸上立刻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难堪。但几乎只一刹那,他就又恢复常态,摆出一副正直拘谨的面孔,推辞道:“我哪里敢,我哪里敢。”

夏姬真个幸灾乐祸了。好啊,一个坏胚子,只当别人看不透你的小九九,我夏姬可是清楚得很呢,嘻嘻……

楚庄王看出在场众人都有不甘之意,说:“这样吧!物无所主,人必争之,还是给她个归宿为好。寡人听说连尹襄老近日丧偶,那就让夏姬给他当继室吧。”

这个时候连尹襄老就在队伍之中,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得浑身乱颤。众人眼见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姬被赐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都不由得感叹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夏姬跟连尹襄老一起向楚王谢恩。她斜眼窥视着未来的丈夫,失望地想:老天呀!谁料到是这结果,要我嫁给一个老头子。他有多大岁数了?六十多?七十多?唉……

私奔

夏姬的无聊日子没有持续太久。那个巫臣,看似正直实则不知在想什么的巫臣,竟然一语成谶:一年之后,楚国与晋国交战,楚国大胜,但是襄老却战死疆场,连尸体也被晋国掳走。这似乎又一次证明,夏姬是个不祥的女人。

而这个时候,夏姬正过得滋润,因为早在襄老上战场之际,她就开始勾搭襄老的儿子——黑要。于是楚国人眼前展现出这样一幅情形:那边襄老的尸首还在晋国,无人认领,这边襄老的儿子却跟年轻的继母办起了喜事,两人每天出双入对,卿卿我我,完全没有守孝在身的样子。楚国人深受巫臣大夫“不祥淫妇”的言论影响,本来就对夏姬印象极差,现在见她又“克死”一位丈夫,还继续无耻地勾搭丈夫的儿子,于是人人都对夏姬深恶痛绝,骂声沸反盈天。

夏姬难以平静了。她其实大可以不管别人骂了什么,反正这么多年来,陈国人也是一直在骂的。可她心里有别的东西。好像年轻力壮的黑要并不能满足她,而她又挑不出黑要有什么具体的毛病。难道她在想着别人?

夏姬定了定神,闭上眼,记忆里马上浮起一个人:大夫巫臣。

“是他?”夏姬气恼道,“难道我会喜欢这种高傲的男人?”然后她有点六神无主。有生以来,只有男人们对她疯狂追捧的份儿,何时轮到她去真心待一个男人了?何况这个男人胆敢污蔑她,把她说成不吉利的淫荡女人。夏姬越想越心烦,“我好歹也是郑国的公主,你们……你们当我是什么?”

这个时候侍女捎来一张纸条,说是巫臣大夫给的。“好啊,说你你就来了!”夏姬跺着脚,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回郑国吧,我娶你。她愣了,揉揉眼睛再看:没错,他是说要娶她!

夏姬突然眼睛一湿,伏在床上无声哭泣起来。

借着这泪,夏姬很快去找楚王,又梨花带雨地哭了一场,说自己嫁出来这么久,受尽了颠簸流离之苦,现在很是思念故乡;又说郑国与晋国交好,可以借这个关系说服晋国交还襄老的尸体。楚王觉得夏姬确实可怜,也深能体会到她所说的道理,就准许她回到郑国去。

夏姬回国前,又与巫臣多次私会,商量回去之后的计划。夏姬在巫臣身上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感觉,这是其他任何男人都不能取代的。她突然心性大变,不想再跟那么多可有可无的男人搞在一起,只希望巫臣快点兑现承诺,娶她。但夏姬又并非贪图男女之欢,这么多年,采补之术让她一直年轻,她不需要再年轻下去了,她害怕孤独终老。

这时期,郑国在位的国君是夏姬的弟弟郑襄公。巫臣暗中派人通知郑襄公到楚国迎接夏姬,以防楚庄王改变主意。夏姬被接回郑国去,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远离了昔日放纵混乱的生活,一心只等巫臣的好消息,一等就是许多年。

诸国争霸,天下形势瞬息万变。公元前589年,晋国与齐国交战,齐国大败,向楚国寻求结盟。前584年,楚庄王决定正式与齐国结盟,以抗击晋国和秦国的霸权。巫臣这些年来曾多次出使诸侯国,外交经验比较丰富,便自告奋勇要求出使齐国。楚王点了头。这一年,夏姬已经五十一岁了。

巫臣领命回去,周密准备了一番,然后驱车离开楚国—去的却不是齐国,而是郑国。他对郑襄公撒了个谎,说是奉楚王之命来娶夏姬。楚是郑的盟主之国,郑襄公欣然同意。

巫臣怀里揽着欣喜若狂的夏姬,心想:值了,值了,就算犯下欺君之罪,永远回不到楚国,只要能与这个女人白头偕老便值了!

一夜风流过后,夏姬在枕畔柔声问:“夫君,你可别瞒我,这件事你到底禀明了楚王没有?”

巫臣望着娇妻那双少女一样明灿的眼睛,苦笑道:“真是骗不过你。实话说了吧,今日能与你共享鱼水之欢,我平生的愿望已经了却。我假借出使齐国的名义来娶你,已经犯下大罪,楚国是回不去了,自当与夫人别寻去处,偕老百年,这就够了!”

夏姬的反应很平静。“原来如此。夫君既然不回楚国,那齐国的使命又当如何交差?”

巫臣说:“齐,刚刚败给晋,不胜之国如何能保护我们?如今能与楚抗衡的,只有晋国了,我与你奔晋如何?”

夏姬笑道:“全由夫君做主。”

第二天一早,巫臣就拟了一道奏章,让人转交给楚王,写道:“蒙郑君把夏姬嫁给臣为妻,臣无法推辞。怕大王怪罪,所以暂时去了晋国,出使齐国这件事,就请大王另寻高明吧。臣死罪!”然后带着夏姬投奔晋国去了。

巫臣是楚国顶尖的智囊,在诸侯中十分出名。晋景公曾败给楚国,以此为耻,见巫臣来了,大喜过望,说:“这是老天赐给我的人!”当天便把巫臣封为刑大夫,并赐给土地。从此夏姬就跟着巫臣安居于晋国,再也没传出绯闻来。

楚国的噩运开始了。巫臣为了跟夏姬私奔,竟敢欺君叛国,这给楚国带来莫大的耻辱。楚庄王与公子侧更是恍然大悟:巫臣当年竭力阻止他们娶夏姬,原来果真是为了自己独占美人!二人当即醋意大发,妒火中烧。公子侧带兵杀了巫臣九族,还把曾与夏姬勾搭过的黑要也杀了。巫臣接到噩耗,悲痛欲绝,想要自尽,被夏姬劝住。求死不能,就要复仇,此后巫臣大力扶持晋国,处处与楚国为敌。他向晋君献出“联吴制楚”之策,与吴国结盟,帮吴国训练军队以对抗楚国。后来楚国果然在与吴国的常年争战中步步落败,最后连首都也被攻陷,几乎灭亡。

夏姬跟巫臣来到晋国后,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长大后,由晋平公亲自做主,嫁给晋国的贵族学者叔向。

人物点评

夏姬的人生,是光鲜而喧哗的人生。这位郑国公主色相诱人,浪荡风流,注定成为各国权贵瞩目的焦点。江山美人,在乱世之中总是令群雄首鼠两端。夏姬就是这样一位美人,她的风情可以倾倒江山,颠覆男人。她乱陈败楚,是人们口中典型的红颜祸水。不过,自古以来的女人,无论极美还是极坏,都鲜少有像夏姬一样得以善终的。也许美貌确实是男权社会的通行证。何况夏姬因为风流,已经遭受丧子之痛、颠沛流离之苦,也算得到了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