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对中国人来说,是溶于血脉的亲情。
古人敬畏汉字,认为它是神灵所造,乃“经艺之本,王政之始”,并非简单的记录,而是“载道之器”,以立德育人。所以,无论是希望找到“黄金屋”抑或摘取“乌纱帽”,都得从识字、写字开始。
那些如同“被刀耕火种出来的”方块字,每一枚都有一个故事,它们散发着原始图腾的气息,将汉文化千百年来的风俗礼仪、伦理道德、审美意识囊括其中,供人回味。
汉字,让中国人倍感亲切和温暖。从“关关雎鸠”到“学而时习之”,从“花间一壶酒”到“把酒问青天”……两千多年来,汉字始终被人们引用、传送,从未因为它古老、神秘而让人望而却步,不可亲近。今天,当英国人还须借助字典才能读懂五百年前的古英文时,我们已能与两千多年前的《诗经》优雅相遇,在简妙的语言里摇漾出自然的光华。
汉字的简单、朴素之美,便是这般,托得住任何凝视,稳定而内敛。它意境优美却不见雕琢,情意绵长却又不觉惊艳,你只须安静地看着它,纸间漫溢而出的诗意就会轻轻巧巧地来到眼前。
区别于拼音文字,汉字有一种“言有尽而意无穷”的静美。每一枚方块字都宛如宣纸上铺就的水墨丹青,行书运笔间,已晕开太多太多情韵相宜的历史残梦。因而,汉字也成为世界上表达最简洁的语言。一个形象的例子是,在被翻译成多种文字的联合国公文里,最薄的一本一定是汉语。
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汉字已远不止词句的精练之美,那一挥而就的满纸烟云里,人们用一种完美的艺术形式——书法,唤醒了它遒劲的生命。在西方人眼里,东方人之所以神秘,与汉字和中国书法不无关联。他们对这些“东方魔块”的喜爱甚至已超越其自身的含义,在他们眼中,汉字是最美的“洋文”,它们频繁出现在流行文化衫上、餐具店里。有些外国友人还将“爱”、“忠”、“耐心”等汉字刺在肩膀或手臂上,这其中不乏许多著名球星。
汉字对西方人而言就是神秘的图腾。曾有一位英国朋友练习写汉字,他认真细致的模样让人不禁觉得好笑。与其说他在字帖的方格里一点一横地写,不如说他在一笔一划地“画”,不仅讲究布局还严格构图,仿佛在勾勒一幅精美的图案。当得知一个中国人至少能认识1500个汉字时,他惊讶得连连摇头,觉得伟大而又不可思议:“你们如何能记下如此繁复的笔画和图形还能不混乱?”这或许就是他眼中东方人独特的智慧。
当然,真正对汉字情有独钟的还是中国人。那些在海外生活的华人,每每看到汉字都犹如在异乡遇见了故人。一位华裔新西兰人说,当她在南部小城的书店里看到一本繁体的《唐诗》时,竟然泪流满面,仿佛那两个汉字泛起了她内心的乡情,收留了她漂泊的灵魂。几位华人随团参观美国加州的一所中学,居然也在那里巧遇汉字。进门的大厅里悬挂着一副标准的楷体书法:“高山仰豪气,深宅养灵根”,让一群异乡的远行客动容不已。
文字是人类的故乡,汉字便是中国人的故乡。欣慰的是,它幸运地避开了20世纪初期一场“废除汉字”的险境,攀山涉水独走千里,终于来到我们身边。回顾汉字的前世今生,就是在回望我们的故乡,那是归家的感觉:暮色夕阳下,看袅袅炊烟,在一粥一饭的温暖里,做愉悦丰盈的故乡人。
编著者
2014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