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最后几天……秋天已经迫近。
日落西山。一阵突如其来的急雨,没有雷声,没有闪电,刚刚从我们广阔的原野上掠过。
屋前的花园光辉灿烂,雾气蒸腾,撒满霞光和水珠。
她坐在客厅的桌前,在深长的沉思中透过半开半掩的门凝视着花园。
我知道那时她心中在想些什么,我知道,在一场时间不长但却痛苦万分的斗争之后,她此时此刻对一种感情让步了,她已经无法克制这种感情。
忽然她站起身来,敏捷地走进花园,隐没在园中。
一小时过去了……又是一小时,她没有回来。
这时我站起来,走出屋子,走上林荫道,她就是——我无疑知道——沿这条路走去的。
四周全黑下来了,夜已降临。然而在小径潮湿的沙土上,显出一个圆圆的东西来,它透过浓重的夜色,灿灿发红。
我俯下身去……那是一朵鲜嫩的刚刚绽开的月季花。两小时以前,我看见这朵花正缀在她的胸前。
我小心翼翼地拾起这朵落入污泥中的小花,回到客厅里,我把它放在桌上,放在她的安乐椅前。
她终于回来了,——轻步穿过厅堂,在桌前坐下。
她的脸色苍白了,也活泼了;一双低垂的,好像变小了的眼睛带着愉快的惶惑向四周扫视。
她看见了那朵月季花,把它抓在手中,望着它揉皱的带泥的花瓣,又望我一眼——而她的眼睛骤然间停住不动了,眼里闪耀着泪珠。
“您为什么哭?”我问。
“啊,我为这朵月季花。您瞧,它成什么样子啦。”
这时我想到要说一句含有深意的话。
“您的泪会洗净这些污垢的。”我做出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
“眼泪不会清洗,眼泪会燃烧。”她回答说,一边转向壁炉,把那朵小花掷进将熄的火焰中。
“火比眼泪燃烧得更旺些。”她不无勇气地慨叹一声,而那双美丽的、还在闪烁着泪花的眼睛,放胆地、幸福地笑了。
我明白,她也在被火燃烧着。
1878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