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华为通过解决高速信号问题赢得市场。沃达丰在欧洲的WCDMA网络覆盖了一条主要的高速铁路,但在高速运行的情况下,打电话的接通率只有56%,这个效果是非常差的。所以逼得沃达丰不得不把它覆盖高速铁路的基站关掉,然后采用华为的设备。华为也的确非常争气,当在这条线路上铺设了华为的设备以后,语音、可视电话、高速上网等业务都能顺利进行,其中语音呼叫成功率高达99.7%。从56%到99.7%,这是一个多么大的提高!不仅如此,华为的设备在我们上海磁悬浮列车上面也进行了很好的应用。磁悬浮列车时速430公里,虽然这个列车基本上是没人坐的,但华为在430公里/小时的情况下做了测试,它的语音通话成功率还是非常高的。
基于这一点我们可以说,在3G时代,华为应该是全世界唯一一家克服了这种技术障碍的公司,这也就是为什么沃达丰会选择华为成为自己21个国家市场的WCDMA制式手机的提供者。从上面的数据我们也可以看出,华为确实有其非同凡响的地方,而且是独家的贡献。
第二,开发分布式基站让华为开疆拓土全世界。打手机需要基站,我打手机的讯号不是直接去你的手机,而是先通到基站,再由基站把讯号传到你的手机,然后我们才能通话。那基站是个什么东西?基站一般都很大,在美国使用大型基站是没有问题的,因为美国地广人稀,但是同样的东西在欧洲就不可以,欧洲人多地小,搞一个那么大的基站,放在哪里呀?另外,欧洲高昂的人力成本使得基站的安装费、租赁费、运输费变得非常高。最后华为开发了一个分布式的基站系统,这一解决方案颠覆了传统基站的基本形态,大大降低了3G网络的建设难度。华为把基站分成可以独立安装、扩容和演进的两个模块:射频模块可以靠近天线安装,具备体积小、质量轻、功率大的特点;基带模块只有DVD盒子大小,可以内置到现网的电源、传输或GSM基站等设备机柜的里面,运输、工程安装费用大幅下降。截至2008年年底,这种分布式基站让华为在全球累计拿到128个WCDMA/HSPA(WCDMA进化技术)商用网络合同,建设了全球近50%的WCDMA/HSPA商用网络。
那么,华为在欧洲3G方面取得的成功能在美国复制吗?不能。华为在美国是非常非常辛苦的。比如说2007年、2008年华为两次要收购3Com公司,双方都达成协议了,但是美国政府不批,原因是莫须有的“影响国家安全”。2010年竞购2Wire,这只是个互联网软件公司,但也没能获得美方批准。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竞标Sprint几十亿美元的合同,美国只一句“中兴和华为与中国军方关系密切”,结果使它们连竞标的资格都没有。收购摩托罗拉无线网络、收购3Leaf都被美国投资审议委员会否决。可以说,华为在美国寸步难行。
先来看看Sprint的案子。2010年美国电信公司Sprint为了升级网络进行了一项价值50亿美金的招标,而按照华为当时的报价每一年可以给运营商节省8亿美金的支出。但是,时任亚利桑那州共和党参议员、在参议院共和党内排名第二的琼·凯尔(Jon Kyl)发动部分议员进行“上书”,暗示不应该让华为中标,理由还是国家安全。随后,时任美国商务部长的骆家辉也致电Sprint公司CEO丹·汉斯,表达了他对国家安全的“深切担忧”。最终,这项高达50亿美元的合同由三星、阿尔卡特朗讯和爱立信三家公司收入囊中。
那么,华为真的威胁到美国的国家安全了吗?我们看看美国人是怎么评价华为的。东北无线网络公司CEO罗伯特·帕斯洛,曾经在华为的对头朗讯公司供职。他对华为的SingleRAN技术赞不绝口,该项目在处理Sprint的CDMA和AT&T的GSM技术,以及加拿大的微波互联接入技术方面都提供了最优秀的解决方案。他说:“这是最优秀的解决方案,也是我为什么对华为设备如此着迷的原因。单从技术来看,他们的确称得上是目前行业中的真正领袖。”而也因为美国频频提出的安全问题,帕斯洛在采购之前特意去了华盛顿,在两个半月的时间里每周去一次。他说:“我在华盛顿的国会山拜访了许多参议院和国会议员,我还去了安全机构。我绝不能做出任何可能危害国家安全的决定。”
尽管美国专业人士给了华为产品非常高的评价,尽管热爱国家的美国专业人士频繁走访安全机构和议员后,并不相信华为的设备会带来国家安全威胁,但是坦白讲,华为在美国仍旧是非常非常不顺利的。华为本来已经超过爱立信成为全世界第二大电信设备制造商,但是它所有的产品在美国的销售额只占了4%,而这个4%里面的70%都是手机,那简直不算一回事。也就是说华为在美国简直是毫无进展,甚至可以说是惨遭滑铁卢,这是让人感到非常忧心的。
§§§第三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大家要清楚,别看今天思科跟华为打得天翻地覆、极其激烈,但是真正的赢家还是美国。知道为什么吗?不论是在2G时代、3G时代,还是4G时代,CDMA系统都将占据一个绝对主导的位置,但我请各位猜一下,真正握有CDMA大部分专利权的是哪家公司?美国的高通公司。
高通是CDMA技术的创始者,拥有与CDMA无线通讯标准相关的专利权上千项。高通已经就其关键的CDMA技术向全球超过100个电信设备制造商发放了许可证。翻看高通公司年报,我们发现过去三年(2009—2011年)它的技术授权部营业收入都达到了公司总收入的3成以上,而2011年仅授权收入一项就达57.3亿美元。所以高通才是最后的赢家,它才是美国电信行业真正执牛耳的公司。
3G时代,在业界获得广泛认可的只有那三个以高通CDMA技术为基础(CDMA-Based)的标准,即CDMA2000、WCDMA和TDD。其中,CDMA2000是美国的系统,它是真正由高通所主导的;欧洲和日本的系统叫做WCDMA,当然这里面还是得用到部分高通的专利;而中国的TD-SCDMA系统则是TDD下的一个变种,在关键的TD专利上,大唐占据12.2%的专利比例,华为占据10.1%,中兴占据7.4%,合计为29.7%,剩下的大约70%的专利还是掌握在欧洲的爱立信和美国的高通手里。
但是,有一个东西忽然改变了整个3G时代的格局。在2002年的时候,CDMA2000可谓是真正横扫全世界的,当时这个系统占了整个世界份额的80%。但是到了2010年,它的市场占有率跌到45%,各位知道为什么吗?是苹果手机的缘故。苹果和美国四大运营商谈判的结果是,WCDMA标准的AT&T愿意给苹果最高的分成,这个分成就是每个用户手机费直接给苹果分享。可是,为什么美国的AT&T要用欧洲日本联盟的标准呢?因为日本的NTT是美国AT&T的大股东。实际上,最开始2004年就是日本NTT给美国AT&T授权使用WCDMA标准的。就因为这项合作,结果绝对打压了美国的制式系统CDMA2000,使它的市场占有率从2002年的80%暴跌到8年之后即2010年的45%。
那么高通为什么会同意呢?对高通而言,无论是发展WCDMA还是CDMA2000,对自身来讲是没什么差别的,反正自己总是能收到很多钱,所以无所谓。高通同意的后果,就是WCDMA系统慢慢取代了CDMA2000。然而这个事情在思科或者美国国会看来,都是一个可怕的现象,是一个绝对的威胁。
各位可以想一想,如果4G时代再发生类似事件,像华为这种进取心如此之强、科技技术如此之高的公司,有没有可能重蹈苹果手机的“覆辙”呢?通过联合一家像AT&T这样的小公司,最后反而使中国的系统取代了美国的系统,这是极有可能的。这是因为:
第一,4G时代实际上只有两大标准竞争了,欧洲日本和美国达成了战略一致,一起搞FDD-LTE,余下的就是中国的TD-LTE。也就是说,WCDMA和CDMA2000会直接合并升级到叫做FDD-LTE的4G系统。我们中国呢?TD-SCDMA可以自我升级到TD-LTE,这是我们中国自己的4G系统。
第二,中国在4G时代纠正了3G时代的错误。我们在3G时代吃亏了。3G在2000年的时候就已经出来了,可是我们受制于高通,到2008年才进入3G时代,中国三大电信运营商,中国移动用的是TD-SCDMA,中国联通用的是WCDMA,中国电信用的是CDMA2000。在中国3G市场(不是整个手机市场),联通占的份额超过50%,中国移动的份额只有24%,甚至在有些地区还不如中国电信的份额高。那是非常郁闷的时代,3G时代搞得太差劲。为此,我们中国政府做了什么事呢?我们吸取了3G时代的教训,在4G时代,首先只给自己的TD-LTE发牌照,而且我们发牌照非常早,避免了3G时代的错误。
第三,中国移动非常给力,成功策划了高通哗变。2012—2016年,美国电信运营商预计在4G网上投资最高将达530亿美元,能够带动美国国内GDP增长1510亿美元,并创造77.1万个就业机会。与此同时,中国移动也全面启动4G网络建设,2013年开始在国内100个城市进行TD-LTE设备采购,TD-LTE基站超过20万个,投资总额约1800亿元。二者可以说不相上下。面对如此大的市场和可能带来的高额利润,高通非常感兴趣,为此它宣布S4 Plus MSM8930处理器同时支持FDD-LTE和TD-LTE。如此一来,皆大欢喜,也就是说在高通授权的情况之下,我们国家自己的系统也就是中国移动的TD-LTE活了。这样就进入到一个全新的战国时代,华为和中兴通讯两大电信设备制造商做TD没有问题,做FDD也没有问题,两个都能做。
所以这个时候对思科而言,如何将华为跟中兴通讯挡在4G的门外才是当务之急,这就是为什么思科做了大量的工作,联合美国国会最后在10月8日出台了一个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的50页的报告。正如我在本章刚开始所讲的,一旦它们的阴谋得逞,那打击的就不仅仅是华为跟中兴通讯两家公司,而是以这两家公司为代表的整个信息工业产业链,而这个产业链几乎覆盖了中国所有的高科技企业。根据2012年工信部和中科院等机构的预测,4G网络商用后可以带动终端制造和软件等上下游行业,产业规模将突破万亿。所以,这将是一个非常致命的打击。
我相信,在4G时代,华为跟中兴通讯到了美国的日子还是会很难过,就像3G时代一样。不过此时我想请各位注意,在这种时刻,我们一定要像美国政府力挺思科一样,为了保护整个国家的信息工业产业链,必须出台一系列的法律,甚至资助华为以及中兴通讯。我们必须记住,帮助它们不仅仅是帮助这两家企业,而是帮助几乎所有中国高科技公司在内的整个信息工业产业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