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故宫活字典:朱家溍传
3181400000022

第22章 书画摄影(1)

书画和摄影是朱家溍在工作以外极大的爱好,也老老实实下了很多功夫。也许正因为如此,他觉得除了知道什么是好坏高低以外,就只有动手这一条路,真没什么可以谈的。连溥心畲先生都说:“也只能这样了。”

朱家溍在八九岁时常看母亲作画,母亲是画工笔花鸟的。朱家溍有时候也是跟着瞎画,不过是仿照《三国演义》、《西游记》、《封神榜》等章回小说的绣像画着玩。母亲看到朱家溍如此喜欢画画,就说你喜欢画就正经学,不要瞎画。母亲于是就买些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儿童教育画》、《毛笔习画帖》、《钱币西画帖》等教科书以及《芥子园画谱》等传统画谱,就这样学着画,不再画小说人物了。上中学后就没继续画。上大学后,每个暑假都是天天画,这时期已经懂得古人的画,对于父亲的藏品中明清人所画卷册,常常取出来细细地研究临摹,例如沈石田的诗画册、吴江图卷、文征明的山水册、王鉴仿宋元名家山水册、王石谷仿哥家山水册、建江上人的山水卷等等都是临过几遍的。当时觉得画册页比较容易着笔,画卷只能选择其中一小段。还有明清人画的扇面,是朱家溍临摹比较容易见功效的。

在这个时期,朱家溍因为给一位老世交沈羹梅七叔画过一把扇子,沈羹梅很赏识,认为朱家溍应该有一位老师,就主动向溥心畲先生推荐。溥先生就答应了。当时溥先生还住在恭王府的花园内,每年海棠开花季节要请客赏花赋诗。在这一年的花季,朱家溍也接到请帖,很是高兴。当时朱家溍虽然算是已经学会作诗,但每次都很费时间,他想不过是咏海棠诗,不如头一天在家作好带去就行了。谁知道到了那一天,当场由溥惠先生发给每人一个韵体,是限韵的诗会。朱家溍发现自己在家作成的诗就无用了。朱家溍看到有些人和他一样没有交卷,都说“改天寄来”,于是也说“改天寄来”。后来溥心畲先生说:画画其实无法说怎么教,你可以来看我画画,也只能就这样。

故宫活字典朱家传第十章书画摄影有客人来访,一旦朱家溍高兴,便从书斋中取出他临摹的韩滉的《五牛图》与友人共赏。他的工笔彩绘,极其精细,传神达意,绝非一般仿作。1997年,香港回归祖国,朱家溍倍感欣喜,曾提笔作画,临摹故宫“冬至一阳图”一幅,表达自己对祖国的深切祝福。他临摹的唐朝《五牛图》上了全国政协办的画展,并出了画册。画画,朱家溍对自己的最好夸奖就是看起来像古人。

有人称朱家溍年轻时拜著名画家溥儒为师,但绘画功底主要得益于长期临摹各家各派的古画,并将几百首唐诗宋词烂熟于胸中,这样画出来的东西才有意境。朱家溍虽不以书画家名于世,但其画作功夫却直追古人。他早年的作品,笔墨儒雅,疏者师法倪云林,细者拟似王烟客。山水布置、笔墨皴染皆有所本,无处不合古意。

朱家溍对古人书画总能脱出俗见,令人心悦诚服。故宫曾从拍卖会上重金购得北宋张先《十咏图》,有人向先生请教其真伪,朱家溍笑曰:“张先真迹仅见于著录,目前有谁见过?此件《十咏图》流传有序,有历代古人鉴跋,即使是宋人仿作,能够保存至今也是罕见,况无其他传世作品与之比较,故当以真迹视之。”想想千年流传的稀世珍品,如展子虔《游春图》、陆机《平复帖》,又如何能作出准确的评判呢?

尽管是一样的教育和家庭环境,朱家四兄弟中,大哥朱家济的字最有天赋,朱家溍的字最有“练才”——就是说一临帖就有长进,一停就会退步。有时拙一些,有时俊秀一些,年轻时候在课本上用铅笔信手记下来的零星笔记,是一种自然的行书,比现在认真写的还好。但朱家溍的字无论怎么变化,不媚,不俗,不刻意,老实。譬如,很多人写自己的名字最有特点,写多少遍都一样。朱传荣回忆自己父亲写自己名字总不大一样,一篇字写完,倒是名字写得差一点,好像一口气道这儿松了下来。

朱家溍研究书法有自己的心得,他说:“欧阳修、苏东坡、蔡襄诸公都再三提出:古人善为书者,必先楷法,然后进入行草。从上述蔡襄真迹可以清楚看出一位大书法家的真书和行草的关系。近代各处书展好像是草书占主流。能写行草同时擅长楷书的书家固然有,但是不多。有不少人本末倒置,不下功夫学楷书就先瞎涂乱写,写些不合草法的所谓‘草书’,不合隶书的所谓‘隶书’,自称创新,成为风气。我想起溥心畲先生的作品,常见的都是草书,传世楷书很少,以致许多人误以为他只写草字。其实心畲先生的楷书结体劲媚,深得柳法。启元白兄的楷书亦端秀遒劲,不让前贤。他们都是按真、行、草的步骤成为大家的。我列举蔡襄书法真行草真迹的目的,就是想引导青年同志学书要走正道,要以楷书为基础。董其昌跋蔡襄《谢赐御书诗表》云:‘此书学欧阳率更化度碑及徐季海三藏和尚碑,古人无一笔无来处,不独君谟也。’当然,学楷书不外临习唐人所书诸碑,欧阳询、徐浩、颜真卿、柳公权等大书家所书之碑,选择任何一种都是值得刻苦临摹的。但临碑不可呆临,必须经常揣摩墨迹(影印本即可),才能看出古人用笔的起收转折、轻重疾徐。譬如临摹化度寺碑,同时经常看蔡襄《谢赐御书诗表》(上海书画出版社出版的《书法自学丛书》中载有此帖)体会一下董其昌的看法。又譬如临写颜真卿多宝塔感应碑到了一定程度,再经常看蔡君谟的《自书诗》、《蒙惠贴》、《澄心堂纸》,可以体会到蔡的行楷多从颜书而来。临摹多宝塔碑,最好是宋拓‘凿井见泥’中‘凿’字不损本(故宫藏、文物出版社印行),因为宋拓本还保存许多近乎行书连笔牵丝的笔道,更容易看出继承发展的关系。练习楷书使点画间架达到巩固的程度,然后渐入行草领域,这是学书的正道。”

至于摄影,朱家溍的孩子都认为这是父亲最大的、最具创作力又最具有独特的意味的成就。朱家溍经常自谦一无所长,可他的摄影作品早在大学时代就卖到20块大洋一幅。

女儿传荣回忆:“其实玩的事儿父亲都喜欢,比如摄影。因为朱家溍自己画画,他的摄影角度往往与人不同,很多人对他的作品印象深刻。”

朱家溍出生世家,实际他一辈子没有过自己的相机。年轻时他们几兄妹每人出两元钱,联合买了个八元钱的相机。那时代和现在不一样,现在都是数码,拍几十张怎么也能选出一个来,那时候因为胶卷贵,每拍一张都要经过深思熟虑。朱家溍父亲有很多收藏,有时会交代朱家溍为某一类收藏拍照,这样有了钱,朱家溍省着照,总可以给自己省出些来。此后也用过他叔叔们舅舅们的相机。等孩子大了,女儿买了一部相机他就一直用女儿的。按照朱家溍的说法是,白背了一辈子有钱的名声。所以,每看好一处景致,他总要在早、中、晚不同的光线下,反复从多种角度观察,选出最好的时间、最好的角度,真可以说是惜片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