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了他平日就寝的时间,他却坐在她的写字台前,开始在抽屉、相框、文件架、缝隙和角落中搜寻。找到的信他统统读了一遍,很多都有些年头了,有些是以前读过的,还有一些他是第一次见。但哪一封信中都找不到哪怕一星半点的证据,证明妻子与他心中那个真实而忠诚的女子背道而驰。这场一无所获的搜索结束时,天已经快亮了。他赶在上班之前草草睡了一会儿,却做了癫狂而诡异的噩梦,梦见那条模糊黑暗的河流奔涌而去,带走了他的心、他的抱负,还有他的生活。
但除了信,女人们还会在其他地方泄露出情绪,他想。他是了解女人的,尤其是坠入爱河的女人,她们在书上写下多愁善感的诗句和段落,隐藏在心中的想法便随之暴露出来。她会不会也做过同样的事呢?
于是,第二次的搜寻开始了,比第一次更加辛苦劳累,他一页一页翻着她房间里成堆的书籍——小说,诗集,哲学书。这些她全都读过;但他却找不到哪怕只言片语,暗示着她存在的秘密——那个曾被他攥在手心,投进河里的秘密。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询问身边的人,想要旁敲侧击,打听出他们对她的看法。一开始有人说她没有同情心,因为生性冷漠。有人赞美了她的才智;又有人称赞她的成就;第三个人觉得她生病之前十分美丽,对此深表遗憾,然而,他也觉得她的美缺乏温暖的色彩和感情。几个人赞扬她温柔善良,还有几个说她聪明机智。哦,想从男人口中发现什么是徒劳无功的!他就知道。只有女人才会知无不言。
他们确实没有隐瞒,多数人都喜爱着她,但却对她并无敬重。
肆
但是,但是,"能让女人至死不言的秘密只有一个”,这个念头始终萦绕着他,使他坐立不安。日日夜夜的疑虑消磨着他,哪怕能确定最坏的结果也好,至少能带来他想要的安宁,就算付出幸福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周围的人来了又去,在世间浮浮沉沉,有人结婚,有人逝世,而他却已不再关心。飞来横财或是意外损失他都不再惦念。世上所有的娱乐在他眼中都变得空虚而毫无意义。他食不甘味,浑浑噩噩,不知阴晴雨雪。一个冒失的猜想击中了他最脆弱的部分,使他支离破碎,灵魂之中唯余一个愿望,那是噬人的渴求,渴求知晓那个曾被他攥在手心,投进河里的秘密。
一个没有星辰的夜里,他在街上反复徘徊。他已经不再向那些男男女女询问他们不敢或不能告诉他的事情了。只有河流知道。他向河边走去,再一次站在桥上,那一夜过后,他曾多少次站在这里,让黑夜笼罩身边,将他的勇气尽数吞没。
只有河流知道。他倾听潺潺的水声,河水什么也没有告诉他,却做出了所有的承诺。他听见河水用亲切的语调,向他承诺着安宁甜美的长眠。他听见河水流淌的歌声邀请着他。
一瞬间,他已随她而去,在那无限的长眠中去往她的身边,探寻她秘密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