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书是洒脱自如的,如一位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浪子,是个爱酒之士,整日醉醺醺的,由着性子喝,不顾天昏地暗。他亦是情场高手,有着罗曼蒂克的爱情,多少女子被他迷倒,倾心于他,甚至发了疯地爱,愿随他浪迹天涯,此生不换。只可惜草书浪子心性,本性难移,放荡不羁,那些女子多情便也被无情伤罢。演绎着一场又一场的风花雪月。到底是一代风流人物,还看草书。
行书像足了一位风度翩翩、略带狂傲的侠客,是个能伸能屈的大丈夫。行云流水间,放纵之际又懂得克制,爱茶亦爱酒,爱美人亦爱江山,笔墨间散发出凛然之气。侠士情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终究是讲义气,嗟叹一声,兄弟情义到底是比爱情重要。非得等到遇上一场真爱,诉说着相见恨晚,上演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从此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而把楷书比作男子,定是一位书生,袭一身的素衣长衫,轮廓分明,羽扇纶巾,衣冠楚楚,文质彬彬,一表人才。一笔一画,尽显锋芒,尽显冷峻清瘦之态。高洁傲岸,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他永远也学不会篆隶的处事圆滑,也学不会行草的落拓不羁。想必他是爱极了喝茶,大概也只有茶的清香才能衬得起他那一身傲骨吧。他爱憎分明,对待爱情,定是忠贞不渝的,不喜拈花惹草,红颜倒是有的,只是志趣相投,彼此欣赏,绝不越雷池半步。
习柳公权的楷书,书法苍劲,一笔一画见锋芒,粗细分明。楷书是异常讲究笔画的,横要小幅倾斜,避免字体僵硬,却一定要直,竖也必定要直。初学楷书,执笔书写,手抖得慌,心里发毛,写的字歪歪斜斜,呈扭扭捏捏之丑态,却也悟出,终究是要心正直。柳公权说:“心正则笔正。”他的《玄秘塔碑》尽显清秀温婉之气,笔力挺拔,宛若一位笔直端坐在古筝前的曼妙女子,那细长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古琴铮铮,弹奏出婉转悦耳的曲子,琴声悠扬。那女子自诩清高,出水芙蓉般,眼里揉不进沙子,心里装不进尘埃,散发出婉约千年的傲骨之气!
与柳公权合称“颜筋柳骨”的另一位大书法家便是颜真卿,且看他的《多宝塔碑》,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敬佩之情。你看,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即见其深厚功底,勾如屈金,锋芒外耀,遒美矫健,一气呵成,书写着气宇轩昂、一泻千里的壮美气概。放眼凝眸,惊鸿艳影。字里行间,散发着绝美的气息,勾魂摄魄。
我终究是偏爱楷书的。所谓人如其字。他是那样清瘦,骨感铮铮,不与人争。那清高的气质令人感动,令人惊诧,令人崇敬,似一剪白云,充满韵味;似一方净土,洗涤心灵;似一朗明月,锋芒耀眼;更似一株莲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纵使世间诸般诱惑,心如莲,似明镜,书写着不食人间烟火之味。
看吴彩鸾的小楷《刊谬补缺切韵》,眼前一亮。泛黄的书卷,经年的气息,工整的字迹,倒让此卷看起来绰约生姿,风神俊朗,多了一分神韵。《宣和书谱》有云:“字画虽小而宽绰有余,全不类世人笔,当于仙品中别有一种风气。”元代鲜于枢的《老子道德经卷》,可谓是气势恢宏,美不胜收,体势极俊秀——这是一场盛大的视觉享受,足以让心灵为之一震。
其实,楷书是孤独寂寞的,为的是在滚滚红尘中守住自己清高傲然的脾性。终究是看不惯人云亦云,亦容不下老奸巨猾。仔细看他,会生出薄凉之意,他那性子,会让人心疼。
他是宁愿与寂寞相伴,也不愿与人同俗。连衣服都爱素色,若换成女子,定是素面朝天,素衣未成妆,却凝香。倒让我想起清代诗人王韬的《娟红女史》:“遥见楼头有一女子凭栏临波凝睇,素妆淡服,丰神绝世,惊鸿艳影,湖水皆香。”楷书便是那女子,再形象、贴切不过了。
天下芳菲道尽,楷书独像白茶花,一意孤行地盛开,素雅、纯洁、清高,开到荼靡花事了。
礼物
文/ 唐玄
唐玄
曾生活于湘乡、临澧、北京,现就读于湖南某实验中学。师从谭艳文老师。喜欢林海音笔下的小英子、沈石溪书中各种可爱的小动物,也喜欢沈从文勾画的湘西景物,与各种朴实的人物。为人很懒,作为马上就要毕业的一届,学习上却仍然没有“主动”二字,以至于成绩一直中游。生活上有严重的拖延症,“明日复明日,万事成蹉跎”,然后整个生活节奏就慢了其他人一天。一天,两天,直到轮完一周,才与其他人同步。但实际上……
记忆中有那么三棵树。高大的树干,仰头看不到顶;茂密的枝叶,投下片片绿荫。树很有规律地长着,一字排开,树间的间隙也恰好。树后的房子,是一个礼品店,里面似乎什么都有,多而不乱。不知,它存在了多久,但房子的建造与装饰都很有晚清的风格。守店的也不知换了几代,最开始看见的是面目和蔼、顶了一头白卷发的老奶奶,后来成了一位年轻的稍带青涩的面孔。也许,是老奶奶的孙女或者其他亲人,谁又说得准呢?但它,却是琴幽韵这一生最珍爱的礼物。
店,虽经历了几代人的看守,度过了几十个春秋,换了一批批顾客、礼品,但一直没变的,就是店门前的木头牌子。
“三棵树”。由店前的树直接命名,简单而又不缺精彩。
放学之后,我们经常结伴去逛店,久而久之,也便和店熟悉了。琴幽韵,那个年轻的守店人。大学刚毕业,便来到了这里。她不是很爱讲话,却能和我们玩成一片。有时,她会拿本书在树下看。也许,喜欢看书的人定不是坏人,也有一定道理。她对我们很好,会热心地和我们讲店里的每一件物品。她脸上,永远都会洋溢着骄傲的颜色。她还让我们好好读书,说国外的世界很大,很有趣。那些漂亮的学校、幸福的事,勾起我们的幻想。
琴幽韵,其实也有着一颗孩子的心。她喜欢简单,但生活却把她磨得复杂。店里,我最喜欢一个洋绒熊熊。那是安奶奶在时就有的,但她都不给别人。我只经常来店里,抱着它。“去姐姐店里玩吧!”又是一个无聊的星期天。可我们却找到了都喜欢的事。“我们轻点吧!姐姐又在看书!”琴幽韵坐在树下,穿了一件米黄色的连衣裙,头发披在两边,发尖还有些许湿意,太阳不大,朦胧的环境,却似仙境。我喜欢她,喜欢她漂亮、纯真。“姐姐,你好美!”
“来玩了,进去吧!”琴幽韵还是一脸甜蜜的笑。店里,多了一个八音盒,仿古的那种。转动旁边它那大的手柄,便能发出婉转的正当我看它看得入迷时,琴幽韵不知从哪拿根橡皮筋在树下,我们跳起了橡皮筋。
琴幽韵跳得很好,她可以一人跳过全关。所以,每次和她一组的就要拉她的后腿了。但她毫不在乎。即使是最后一名,她也会笑。
我们也经常在树间挂个秋千,互相打秋千。童年伴着欢笑流逝。
“它是安奶奶最重要的东西,也是她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我对它,也有甚过于‘一见钟情’的感情,我想这是我最贵重的礼物吧!”每当我们天真的话语中,提起店来,琴幽韵总是很平静地说,然后莞尔一笑,但脸上却有琢磨不透的表情。
那是什么?忧郁?悲伤?还是无法割舍?至今,我或许明白了。那是一种出于责任而又怕辜负的心。门外的树一袭淡淡的紫色,阳光很是耀眼,树叶挨挨挤挤,吹着温和的风。树下的人,安静地坐着,一缕长发及腰,正弯腰研读着书本。空气中混着淡淡的幽香抚平我的呼吸。踏着树叶的残体,我在梦中又看到了她。
她仍然守着她的小店,呵护她一生的礼物。时光年轮碾过我们破碎的生命,我有了新的人生,已走出了胡同。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