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忙起身跪下,一双眼睛只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臣惶恐。请皇上明示,微臣并不知犯了何罪?”
这一份不慌不忙的雍容淡定气度让高位上的皇帝又赞赏一分。心中赞赏,面上却不动声色,抓过那摞得高高的一堆弹劾林如海的奏折,嗖的一声尽数扔到了林如海面前。随即严厉的道:“你好好看看,看看这些折子,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看完了再说说自己错在哪里了。”
只见林如海不慌不忙的翻开一本折子,浏览一遍,然后放下,翻开第二本,看完,再放下,这般一直到所有摔在林如海面前的折子都看了一个遍。等他看完最后一本折子,合上,然后把所有堆在面前的折子规整好,然后双手托起,举过头顶,做出呈给皇上的姿态。
皇上看着,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笑意,示意一边的内侍接过奏折呈上来放好,对着林如海声音却依旧严厉:“如今可知罪了?”
林如海伏地,朗声道:“回皇上,微臣知罪。”
皇帝被这个答案惊到了,愣了一瞬,然后回过神来,脸上有了一丝兴味,又问:“你知什么罪了?”
林如海依旧不慌不忙,“回皇上,臣罪在不该把家事宣扬的天下皆知,不该引起了众位大人的注意,更不该让众位大人放下国事来纠正臣的小错误。早知如此,臣应该悄没生息的处理家事才是。求皇上治罪。”
皇帝愣了一瞬,倏尔哈哈大笑,指着林如海笑的开怀:“你这家伙,真是鬼精鬼精的,这么多人在你面前都讨不了好。也不知谁能制住你。行了,起来吧,朕和你开玩笑的。你在江南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林如海还是不慌不忙的,从袖中拿出那查来的一叠消息,呈上。
皇帝接过内侍转递过来的纸张,一张张看着,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越看,脸色越沉,直到最后,完全黑了脸。咒骂道:“该死的甄家,还真是狡兔三窟啊!”
倏然目光转向林如海,眼中似包含着利剑,“这上面记着的贾府二房,朕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你的岳家吧?你要怎么处理?”
林如海低垂的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复仇的快意,沉声道:“回皇上,臣的岳家是将军府,与贾政一房却没什么关系。说没关系也不对,应该是有仇才对。臣的长子,就是折在贾王氏手里。甚至,臣的夫人和长女,当初也是因为夫人怀胎的时候被那贾王氏下了慢性毒药,更曾在贱内生产时做手脚,这才导致了贱内卧病几年,连小女也因此生而体弱。好在这些年碰巧解了毒,后又不间断地调养,总算是养过来了。否则的话,臣一家子只怕早已家破人亡,如何还能有今日的兴盛?一想到这个可能会发生的悲剧,还有枉死的长子,臣就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因此,皇上要怎么处置贾家二房,臣绝无二话,甚至举双手赞同。”
皇帝明显不知道这段公案,一脸惊愕的看向林如海,看着林如海的表情不似作假,心知这事应该是真的。又想起去年林夫人产下双胞胎之时,那贾王氏授意别人在外边传的谣言,意图置林家于死地,这么一想,皇帝更相信了几分。心下叹息,这贾王氏还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啊,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惹得她如此不治死林家不罢休。
不过既然林家不插手,那就好办多了。挥挥手,示意林如海可以走了,“行了,剩下的朕会指派别人去做,你回家歇着吧,等朕旨意。”
旨意!什么旨意?林如海有点蒙,可是看着皇上明显不愿多说的样子,只好闭嘴退下。
皇上看着林如海出去了,也不再纠结什么措辞完美,刷刷刷几笔下去,龙飞凤舞的,一道旨意写好了。
而外边刚退出去的林如海,出宫打道回府。回到府里才发现,林珏母子和那几个护送他们的侍卫竟是还没到,且先不多说,一头钻进浴室里好好泡了一会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顿时,原本风尘仆仆的路人摇身一变又成了一名儒雅的先生。
整理好个人卫生后的林如海一脚踏入正房,就见自家夫人和几个儿女皆在,见他进来均站起身请安,只双胞胎还懵懂的趴在炕上,歪着小脑袋拿着闪亮的一双大眼睛看着林如海,真是大团圆。
连忙免了礼让大家入座,自己则扶着夫人走到炕边隔着炕桌坐着,先是抱了双胞胎在怀里,一人一边坐在腿上,逗弄了几句,便让他们自己玩,他自己则是挨着一个个的问了这几日的情况。
黛玉忧心忡忡,“爹爹,咱们家贸然分宗,在外人眼里只怕是非常不妥。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弹劾爹爹?”
林如海再次在心里赞叹自己这个宝贝女儿的灵慧,小小年纪居然就想的这么透,真是难得。亏了黛儿不是男孩子,若不然这林家就可以交给黛儿,以后不用自己费心了。
贾敏也有同感,“黛儿说的没错。毕竟咱们家以前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他们自然不知道缘由。只怕老爷这一回来,就会见到很多的弹劾奏折了。老爷可想好了怎么应对了?对了,老爷是从宫里回来的,可是已经知道了?”
林如海淡定笑笑,“你们放心。弹劾的倒是真有,还不少。皇上还让我亲自看了。不过,看样子皇上并不放在心上。对了,皇上让我等旨意。你们最近可听说有什么消息?皇上又要下什么旨意?”
这话一出,别人还没怎么着,倒是黛玉一下子脸色绯红,倒像是染了胭脂。林如海见此,突然福至心灵,“不会是指婚旨意吧?”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一大早,先是上早朝的时候,已经几个月没出现在早朝上的太上皇突然露面了。
却也没别的事情,太上皇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前些日子户部尚书林爱卿到江南办差的时候,办了一件大事。大家想必都知道。就是林如海这一支与姑苏林家分了宗,从此往后就各不相干了。这件事,说起来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本来,林如海做的事也就是林家的家务事,与国事上却是没什么关联的。只是林如海又身为朝廷命宫,深受朕和皇帝的重用,林家也是累世列侯书香之家。这般算来,倒也不算是小事。大家也都知道,林家自祖上开始,一直清正,家规甚是严格。不说别的,上一代的林家家主还是朕的老师。如今,老师虽然早逝,朕对林家却一直关注着的。这些日子闹的沸沸扬扬的分宗之事朕也有所耳闻。朕知道,朝中怕是有一大半的官员们是不赞同林家分宗的,不少人还上折子弹劾,说林爱卿数典忘祖,不孝等等。皇帝也拿给朕看了,弹劾的折子还真不少。朕今天便是要为了这个事情跟大家好好说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