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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奥尔南的葬礼

古斯塔夫·库尔贝(1819-1877)Gustave Courbet法国

《奥尔南的葬礼》是一件杰作,自大卫的《马拉之死》以后,在法国还没有谁画出过比它更惊人的作品。

——法国小说家商弗勒里

19世纪中叶,写实主义成为继浪漫主义之后,又一个富于创造精神和变革勇气的文艺流派,它在法国土地上结出了最丰硕的绘画果实。在一批卓越的法国写实主义画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古斯塔夫·库尔贝。作为写实主义的代表人物,库尔贝曾说:“像我见到的那样如实地表现我那个时代的风俗、思想和它的原貌。一句话,创造活的艺术,这就是我的目的。”写实主义的特点深深地渗透到他的每一幅画作当中去了。

库尔贝于1849年创作的《奥尔南的葬礼》是他的不朽之作,同时也是写实主义绘画的典范。《奥尔南的葬礼》堪称绘画中的“人间喜剧”掘墓工,从这幅画作中我们可以看出当时社会举行丧礼的情景,死者的亲朋好友、维持治安者、法官、公证人、教士、市长都刻画入木三分。虽然他们大都是例行公事,无任何其他的表情、动作。构图基本上在一条直线上安排这些着黑衣者,库尔贝却能把画面组织得引人入胜,而且对各人的心理都作了颇具匠心的考虑,把他们的奸诈、虚伪、贪婪毫不留情地揭示出来。源于生活的这种真实美摧毁了新古典主义的理想美,也摧毁了浪漫主义的夸张美,代表了个体主义的时代精神。

《奥尔南的葬礼》这幅画,从题材到表现手法与当时的艺术沙龙都大相径庭。库尔贝用当时只有贵族才能拥有的真人般大小的画幅,描绘了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物。由此引来了代表资产阶级的批评家的强烈指责,但同时也赢得了进步的社会舆论给予库尔贝的热情支持。而库尔贝本人也是毫无妥协,他依旧坚持自己的艺术风格。他始终都是一个硬汉子,以顽强的精神为扫除古典神话的陈腔滥调和表现现代生活而奋斗了一生。

库尔贝在童年时就曾经画过城镇里的普通人、农民和资产阶级,当他再一次把这些人物当做他创作的主要人物时,这幅传统的历史画《奥尔南的葬礼》就变成了一幅当代现实既朴实又真切的写真。他仿照真人的尺寸画人物,使他们具有某种力量和性格,但是在库尔贝之前的许多艺术家的画作上,只将这些灌注在神话和英雄人物的形象上。因此,这幅画引起了一次真正的历史性的震撼。而《奥尔南的葬礼》的表现力量和强烈的戏剧性,就在于他有意地使这幅画摒弃一切浮夸,拒绝任何夸张的“效应”。它的构图极为简单,人物坚实有力。在表现人体、树木或石头时,都把它们变成活的物质。

不过,库尔贝强调,一幅画作呈现出现实景象并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必须能够“使人思考”。而这幅画便将这个观点臻于完美境地,因为评论家商弗勒里在看过这幅画后说:“这幅画表现出那些资产阶级的可笑、卑劣。”

《奥尔南的葬礼》是库尔贝在他父亲的谷仓里创作的,画中一共画了50位同乡的肖像,其中能看得出来的有他的外祖父、本地教士、牧师、库尔贝的3个姊妹和他的母亲“手牵着一个女孩”。画肖像画最具代表性的画家首推哈尔斯和鲁本斯。这个传统的肖像画法,在这里以一种独创的方式获得了重振和恢复,库尔贝描绘了农民们会聚在一起的集体像,参加一场一同面对死亡的仪式。就这样,这幅画因它的社会学和人种学的分析,增添了形而上学的色彩,而成为一幅传世之作。

写实主义笔下的真实生活

这幅画以令人惊异的技巧画成,风景色彩的绝妙的透明感,以及红、白、青各色调子使整个画为之丰富起来。

——《艺术概论》

“库尔贝先生的艺术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为优秀的文明成就之一,足以光耀后世,成为后人更是我本人的表率。”这是马奈在“印象派”沙龙成立会上所作的发言,从中我们看得出他是如何爱戴自己的这位前辈。然而,相对马奈那种任意为之的“随意”艺术,库尔贝的艺术模式却是另外一种范畴:它坚定、稳重,兼备色彩和造型的亮点,用超乎时代的伟大毅力塑造着现实主义形象。自库尔贝始,现实主义才真正登上了艺术舞台,“写实派”成为了一大流派形式。

写实主义并非是生活与自然的一般表面反映,而是透过现象反映事物的本质。库尔贝的庞然巨制《奥尔南的葬礼》震撼了法国的艺术大众。在他看来,写实主义意味着摒除大部分学院派艺术造作的手法,忠实、直接、且从个人体验的实证出发,去正视这个世界。因此,他的巨制油画《奥尔南的葬礼》描绘了一次乡村葬礼,令人强烈地感受到他令人惊异的写实技巧。

在巨大的《奥尔南的葬礼》画布上,人们并没有看到那些习惯了的历史场景和神话故事,库尔贝不想把观众拖回久远的古代,也不想让他们与梦幻相伴。他要向人们展示法国社会的现实,让他们看到那些活生生的人物,那些在每个小镇、每个乡村都会遇到的百姓形象。为此,库尔贝笔下的不再是那些新古典主义的那种追求高雅、堂皇的画风,以及浪漫主义者那种强调幻想、激情、诗意的画风。

库尔贝的这种态度,首先就体现在构图和色彩的处理上。《奥尔南的葬礼》的构图和色彩,反映出平凡的现实生活,朴实自然。他如实地排列起从左到右一长列参加葬礼的人群,这个塞满大部分画面的黑色长带,并没有什么优美的曲线,也不怎么讲究精巧的对称,而是突出了沉重的单调,那光秃的山地重复着这个黑色带的节律,强化着整个作品的基调。在这个压倒一切的黑色世界中,画家点缀了一些白色、灰色、褐色和红色。它们相互映衬、交错,在使画面的色彩奏出哀乐的同时,避免了过于沉闷和单调。自然,这也是甚或本身的面貌。

在具体刻画每个人物时,库尔贝以不动声色的沉着态度,捕捉种种真实的细节,以及富于表现力的典型事物。悲哀、害怕、沉思,不同的神态和不同的姿势,恰好是参加葬礼的不同人的绝好说明,逝者的亲人和执行任务的陌生人,当然不会有相同的表现。同时,每个人又是葬礼链条的有机组成部分,在展示这个普通而又庄严的场面上发挥着他人无法替代的作用。

看着《奥尔南的葬礼》这近似冷酷的场面,不用别人提醒,观者就会相信法国当时的现实是这样的。《奥尔南的葬礼》真实地反映了当时人们的生活面貌,同时也揭露了现实丑陋的一面。库尔贝从这幅画中打破传统学院画派的窠臼,从上层社会走入民间,从室内走到户外;绘画中尽是当代真挚的生命,真诚的生活,没有任何矫揉造作的情感。

正如他自己所说:“我只画我看见和感觉到的一切。”

(佚名)

库尔贝是第一个真正的前卫画家。

——格林伯格

库尔贝1819年出生在法国,他自幼天赋聪颖,相貌出众,既高傲自大、自命不凡,又热情奔放、慷慨大方。他是一个地主的儿子,从小在当地的神学院学习,18岁那年被父亲送到皇家学院学习,但天性使他厌恶这里的官方气氛,经常反对教学方法。后来,父亲勉强同意送他到美术学院学画,拜在大卫的学生佛拉如勒门下。当然,在父亲的要求下,他不得不做出攻读文化课的样子。

佛拉如勒不久就去世了,库尔贝以“学习法律,以期成为律师”的借口来到了巴黎,在此他抱着热切的心情到卢浮宫临摹历代大师的作品,包括鲁本斯、委拉斯开兹、凡·代克、伦勃朗等人的画作,其中他尤为喜欢伦勃朗和委拉斯开兹的作品。这也就是他后来实践地描绘一系列充满光感的现实题材的由来吧!

1848年,二月革命开始了,法国社会进步思潮活跃,库尔贝的艺术也在这样的土壤里孕育起来,从那时起一直到1856年间,库尔贝进入了他的创作旺盛期,一些重要作品相继问世。同时,他也参加了法国巴黎的革命,自觉实践了维克多·雨果的口号:“昨天诗人讲的是公众;今天他讲的是人民。”他常与一群志同道合的艺术家和知识分子,一道去昂德勒啤酒店,并和波特莱尔、普鲁东、瓦莱、杜米埃和评论家尚弗勒里建立了友谊。

1849年,库尔贝创作了《石工》,这幅画后来毁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它的主题在当时引起了激烈的争论,创作这幅画的灵感是来自于库尔贝在迈西埃尔附近的一次邂逅:他在路上看见两个凿石头的男人。他们那悲惨的境况——没有发展的窘状——让库尔贝印象深刻。他认为艺术必须描写这种真实的现象,结束当代那种“矫揉造作的艺术”。他的画作摆脱了古典的准则,那直言不讳的写实主义风格引起了一阵风波,而他本人的作风也是如此。

1854年,他的画在法兰克福展出,在德国大众的心目中获得很大的成功。在维也纳和柏林展出时也是如此。但是,他在故乡却不为人所知,因为万国博览会拒绝了他特别准备参加展览的画作,最后还将他贴上了反叛者的标签。这件事发生在1855年,拿破仑三世的表亲——皇家博物馆总监纽维尔克尔克伯爵,召见库尔贝,要他先向博览会提交一张《画室》的草图。这幅画是表现库尔贝7年艺术生涯的真实寓言,这里所指的“真实寓言”,是指库尔贝的艺术和政治观,他不仅想重申这7年来指导他的理想,并且画出曾帮助过他的朋友形象“从波特莱尔到普鲁东”,表现出能说明学院派和浪漫派艺术死亡的全部比喻。而且企图借着所安排的人物——知识分子、工人、猎人、丑角、教士、资产阶级、商人、高利贷发放者、掘墓人和妓女,来找出并确定不同的社会阶级。因此,库尔贝拒绝在伯爵面前接受考试,并宣称他是自己绘画的唯一仲裁者,他不仅是个画家,而且是个不纯为艺术,而是为赢得思想自由而作画的人。

结果这幅画没有被博览会采纳。另外两幅意味深长的作品《浴女》及《奥尔南的葬礼》,也遭到同样的命运。但是库尔贝的计划仍不因这种状况而失控,他在他的朋友兼艺术爱好者雅克·路易·阿尔弗雷德·布律亚斯的资助下,另外开辟了一个名叫“写实主义库尔贝”的展览室,就在距离官方博览会不远的地方。在这次的展览里,展出了40幅油画和素描,让德拉克洛瓦大为叹服,并不得不对库尔贝的作品表示赞美。

此后的时间里,库尔贝经常在家乡渔猎,过着恬淡的富绅生活。他用无比的热情描画着自然的美景森林、溪塘、田庄、海滩,画着生机勃勃的动物。这些画得到了包括学院派在内的许多艺术人士的好评,但以左拉为首的进步文人却遗憾地看到了库尔贝在艺术上的蜕变,他们非难地说:“库尔贝堕落了,跑到敌人一边去了。”

然而库尔贝立刻就做了一件证明他本心的事。1871年,巴黎公社成立了,库尔贝带着他改革社会的理想当选为公社文化教育委员会主席。在他的签署下,包括拆毁旺多姆圆柱在内的一系列社会文化革新运动开展了起来,但这也成为了公社失败后逮捕他的主要理由。在监狱中关押了半年后,库尔贝托人情以治病为借口得到了保释,不久就流亡到了瑞士,他留在国内的财产和画作旋即被当局拍卖。

瑞士人称库尔贝为“库尔贝老爹”,真诚地爱戴这位伟大的艺术斗士。画家本人却无时无刻不在惦念故土,挂念3个妹妹。他的健康也受到滋扰,竟至抱恨成疾,于1877年抑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