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耶·毕沙罗(1830-1903)Camille Pissarro法国
毕沙罗不研究理论,却对充满理论性的新印象派极感兴趣,因为它的表现很新奇。这一幅《汲水井旁的妇女和小孩》表现了“纯净、简洁、敦厚、柔和、自由、自发性和新鲜感”。
——高更
1903年11月13日,印象派的一代大师毕沙罗离开了人世。在他去世前1年,远在塔希提岛的高更写道:“他是我的老师。”在他去世后3年,“现代绘画之父”塞尚在自己的展出作品目录中恭敬地签上“保罗·塞尚,毕沙罗的学生”。
毕沙罗是一个不断追随他喜爱的大师、画家和朋友们而改变自己画风的画家,但他所有过去尝试过的各种风格和手法,最终都融汇一气,凝聚成独具他个人的平凡而又出色的毕沙罗风格。在法国印象派画家中,毕沙罗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不仅作品丰厚,而且对色彩的研究独辟蹊径。他是最早在外光中写生的画家,还是唯一一个参加过所有印象派画展的画家。
西方先锋艺术家中,有很多人钟情于乡下的人和事物,毕沙罗就是其中之一。《汲水井旁的妇女和小孩》是他最富有代表性的一幅作品,在这幅画中,那个汲水的妇女与小孩的形象,只有色的分界,没有形的分界,树木与杂草全是用细笔触点出来的。阳光爬满了每一片树叶,每一个空间,连妇女与小孩的裙子都闪着斑斑的光色,别具一番情趣。这些朴素的乡下的事物,在毕沙罗的笔下散发出永恒的艺术光芒。
《汲水井旁的妇女和小孩》是毕沙罗的画风开始转向新印象派时的众多画作之一。毕沙罗不研究理论,却对充满理论性的新印象派极感兴趣,因为它的表现很新奇。毕沙罗深信科学对人类进步的意义,绘画与科学相结合,有力地吸引着这位始终不满足于现状,勇于探索的画家。这时,他给与他有来往的画商丢朗·吕厄写信道:“我找到了一个现代的‘综合’,它的方法是以科学为基础的。是以舍弗勒尔研究色彩的原理为依据的……这种方法是调子分解为它的构成因素,用这种光学调色法的类型和那些以颜料调色法所创作的画相比,它所显示的光度更为强烈。”
毕沙罗在创作《汲水井旁的妇女和小孩》这幅画时,受到修拉的影响,运用了“点彩”与“分割”原色的画法进行了大胆的尝试。透过整幅画我们能感觉到阳光从上方倾泻下来,因为毕沙罗在树木阴影的变化、妇女与小孩衣服之间造成强烈对比,同时也源于色彩之间隐隐约约的和谐。绿色和深绿色,白色和蓝色强烈的色彩跳跃,没有添加任何无用的过渡色彩,从而形成了阳光从天洒下的情景。毕沙罗擅长的这种笔法使画面显得生机勃勃,增加了光线的实际效果,人们的目光也必然明亮起来。毕沙罗一系列表现光线变化的画作,其风格在整个绘画界都是首屈一指的。
毕沙罗笔下的田园风光
先前,当我看到《汲水井旁的妇女和小孩》时,我就想起遥远的乡下,树木葱茏,井水清凉,辘轳不断的吱吱呀呀的响动。这个莫名的想法让我在异乡的街头见到它时染上了沉重的乡愁,又有了悠远而顽固的冥想。自从那时起,我便记住了毕沙罗,这个19世纪的法国画家。
我只看过他的这一幅画《汲水井旁的妇女和小孩》便记住了这个法国画家。艺术这东西是难以言说的,有的画家我读过他整本画册,以及许多有关他的画作的介绍,过了一段时间后却在我记忆中毫无印象。我能够记住他,更多的原因是画中那浪漫而温情的法国乡下,那井台、妇女、孩子、树木、吊桶、天空、大地……它们安详地呈现在你的面前,那充满了中国古典田园的味道让我想起自己在川东平原乡下的童年,它们是如此地相像。
这幅散乱的画一直镶在我的记忆间,有好几次我在杂志上又读到了它,每每见到它都有一种老友重逢的感觉。它终于成为我在异乡漂泊时一段难以释怀的情结,让童年的川东乡下不断在回忆中重现,成为我乡愁的一部分。我记得有一个诗人在读这幅画时写下这样的诗句:“母亲和她的孩子仿佛一高一低两个精致的盛水的器皿,夏天晃一晃,水就溅出来了,远处烈日下的树木全都背身站着,否则它们就会沿着那条小路拥挤着奔跑过来”。我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我初读这幅画时便想起我的母亲、乡下、童年以及川东独有的阳光,有一股催我归家的味道袅袅升起,那种亲切味儿就像春天里在井台边晒被子一样的感受,平淡而生动,却惹人缠绵。
当我读毕沙罗这个西方的先锋艺术家的画作《汲水井旁的妇女和小孩》时,它给我的是一种心灵的震撼,让我沉浸在无尽的乡愁间,让我重新诵读有关艺术的新潮和传统。我的乡下时光在回忆中也如同毕沙罗笔下那样充满着宁静和安闲,读他的画让我想起我的水乡故园。夏末,风吹着蓊郁的树林,叶子在沙沙作响,阳光很明媚地照耀着叶片,在野外的青草地上有一口汲水的辘轳,木质的刻满岁月的沧桑的轮套,井台上斑驳的砖块,长满青苔的井沿,在井边濯洗衣服的妇人,不远处的树木下,孩子在嬉戏,蝉在鸣叫……这样的图画多么熟悉而深刻,这样的场景永远镶在我对乡下的回忆中。
许多年以后当我离家远走,在拥挤的喧哗的城市中生活,乡下已经远远地搁置在无人光顾的角落,为了所谓的生活日益麻木。在不知所措中,我突然读到了毕沙罗的《汲水井旁的妇女和小孩》时,我才恍然大悟想起乡下的美好时光来。那里弥漫出来的宁静、天然、闲适,它们已深深地融入我的骨骼内部。我不敢想象这样突然而至的感受,与我学习绘画的历程何其相似。艺术是一条回家之路,在脚步不断远行时,内心不断地向家地方向归来。而我们的人生又何尝不是这样一条路。
我突然目睹毕沙罗的《汲水井旁的妇女和小孩》才想起自己。一直以来,我都企图远远离开那个生我的贫困的乡下,走出那个狭小的乡村,但是许多年了我才发现我的内心一天都没有离开那个村庄,它的明净、清澈、充满温暖的味道一直跟随着我。毕沙罗是仁慈的,在他的绘画中,我找到了一条抵达家园的路。
(郑小琼)
1830年7月10日生于安迪列斯群岛的法属殖民地圣·托马斯,父亲是一位原籍葡萄牙的法国犹太人。毕沙罗在这里度过了一个充满异国情调的童年。1841年毕沙罗被父亲送到法国读书,在读书的这段时间里他住在位于巴黎附近的帕希。1848年他又回到了托马斯,在一家商号里做职员,在闲暇时他就到港口码头为装卸货物的工人画一些速写。但对商业毫无兴趣的毕沙罗在1852年离开了商号,来到委内瑞拉,全身心地投入到他热爱的绘画事业当中去。1855年他又回到巴黎,在那里他一度被柯罗所吸引。
1859年,他的作品入选沙龙。而其后,则连续两次落选。就在那时,他因为和母亲的女仆相爱同居,家里因此不再给他资助。他的生活陷入了窘境,画又卖不出去。为了糊口,他甚至不得不去做油漆工——好在画刷跟油漆刷差别不大。妻子也下到田间,拼苦拼累地挣点工钱。贫穷没能击倒这位坚韧的画家。在给一个朋友的信里,他说:“绘画使我快乐,它是我的生命,其他无关紧要。”作家左拉在看过他的《雅莱山,蓬图瓦兹》后,称誉他是“我们这个时代三四位大画家之一。他的笔法坚实粗放,有大师的传统。这样美丽的画幅只能出自一个诚实者之手。”
1870年,毕沙罗被普法战争赶至伦敦,在那里认识了画商保罗·丢朗吕厄,他后来成为毕沙罗艺术最重要的赞助商。而英国风景画大师康斯泰布尔、透纳等的作品则是他此行的另一个意外收获,他绘画的色彩因此变得欢畅明亮。
由于总是被沙龙拒之门外,1874年,莫奈提出搞个独立展览,跟沙龙对抗,毕沙罗等画家大力支持。于是,一个以“无名艺术家、画家、雕塑家和版画家协会”为名组织的联展开幕了。可是,他们得到的只是一片哄笑和讥讽。连续几次展览的失败,连当初雄心勃勃的发起者莫奈也萌生退意。当1879年准备第四次展览时,他终于屈服,把自己的作品送向沙龙,退出了印象派团体。而毕沙罗静静地坚守着,他没有野心,当团体内部卷入争吵之中,他的坚定、安详、平和、谦逊、智慧与热诚,不仅为他赢得了尊敬,也使他成为这个团体的稳定因素和实际上的领袖。他先后吸引了塞尚、高更、修拉、西涅克等参加联展。
毕沙罗的生活虽然充满了艰辛,但他没有怨天尤人,却在其中努力发掘诗意之美和快乐之光,他对自己的儿子说:“一切事物都有美,问题在于怎样把它表现出来。”晚年的毕沙罗仍然创作不辍。60岁后,由于腿病,他无法再深入大自然中写生,就天天在窗边作画,毕沙罗曾说过:“我感觉到,只要我的眼睛一睁开,我的意识就开始得到自由了。”这番话表明了他的艺术同他的精神生活的深刻联系。毕沙罗是个坚定不移的自然主义者,可是他很早就理解了艺术绝不能受自然法则的支配,而是一种自主的现实。他满怀坚强信念,在属于自己的领域里坚持创作真正体现自我风格的作品。
1903年11月3日,毕沙罗与世长辞。他已经活着看到印象派的普遍成就,看到它很快成为陈迹并被更多的新画派所代替,这位年迈而又永远年轻的画家,对这一切一定是非常理解和欣然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