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大卫·科波菲尔(新课标同步课外阅读)
3412100000062

第62章 搬弄是非(2)

“——我就对斯特朗博士说,”他接着说,“任何人都能看出,麦尔顿先生跟博士那位讨人喜欢的可爱太太,彼此之间太亲密了。现在真的到了该说的时候了(因为现在我们全都牵扯进这件不该发生的事情里了),我们应该告诉斯特朗博士了。这一情况,在麦尔顿先生去印度之前,就像太阳一样清清楚楚,人尽皆知了。麦尔顿先生借口回国,完全不是为了别的,他老是到这儿来,也完全不是为了别的。刚才你进来的时候,先生,我正在跟我的合伙人说,”说到这儿,他把脸转向威克菲尔先生,“要他凭良心对斯特朗博士说一说,他是不是早就有这种看法了。说呀,威克菲尔先生,说呀,先生!请你告诉我们好吗?是还是不是,先生?说呀,我的伙友!”

“有一阵子,我以为,”威克菲尔先生说,“你希望把麦尔顿先生打发到国外去,为的是要拆散他们。”

“没有,没有,没有!”博士回答说,“给安妮童年时代的伴侣做个安排,只是为了让她高兴,没有别的想法。”

“我发现是这样,”威克菲尔先生说,“你这样对我一说,我是不能不相信你的。不过,我觉得,像你们这样的情况,年龄相差得那么远——请你别忘了,我最大的毛病是看法狭隘——”

“这样说才对了,你瞧,科波菲尔少爷!”乌利亚插嘴说,一面带着谄笑和令人作呕的怜悯神情。

“一个女人,这般年轻,又这般妩媚动人,不管她对你的尊敬有多么真诚,结婚时,也许是受了名利的影响。我这样说,并没有考虑那数不清的引人从善的感情和情况。请你千万别忘了这一点!”

“瞧他这种说法,多么宽宏大量!”乌利亚摇着头说。

“你只是老用一个观点来看待她,”威克菲尔先生说,“不过,我的老朋友,我求你,按照你所重视的一切,来考虑一下这是个什么问题吧!我现在不得不承认,这是逃避不了的——”

“是呀!事情已到了这种地步,威克菲尔先生,”乌利亚说,“是逃避不了的。”

“——我现在得承认,”威克菲尔先生无可奈何、心神烦乱地朝他的伙友看了一眼,说,“我以前对她的确有过怀疑,认为她对你没有尽到责任。要是非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不可的话,有时候,我是不愿意爱格妮斯跟她那么亲近,以致让她看到我所看到的情况。或者按我那病态的理论自以为看到的情况。我的这种想法,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也从来没有打算让任何人知道。尽管这话你听起来会感到难受,”威克菲尔先生非常沮丧地说,“要是你知道我说这话心里有多难受,你就会怜悯我了!”

博士天性敦厚善良,他朝威克菲尔先生伸出了手。威克菲尔先生垂着头,把他的手握了一会儿。

“我相信,”乌利亚像条电鳗似的扭动着身子,打破寂静说,“这件事对谁来说,都是很不愉快的事。不过既然我们已经说到这个程度,那我得冒昧地说一句,科波菲尔也注意到这一点了。”

我掉头转向他,问他怎么敢把我也扯上!

“哦!你这人太厚道了,科波菲尔,”乌利亚浑身扭动着说,“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心肠很好的人。不过你知道,那天晚上,我跟你一谈起这件事,你马上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你分明知道,你当时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科波菲尔。你别不承认!你不承认,用意固然极好;不过,别不承认,科波菲尔。”

我看到慈祥的老博士那温和的目光转到我身上,朝我看了一会儿;我觉得,往日的怀疑和今日的记忆,全都明明白白地流露在我的脸上,不可能让人视而无睹。发火也没有用,我无法把它抹去。不论我说什么,都不能加以挽回。

我们又都沉默了,一直到博士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了两三趟。接着他回到自己的椅子跟前,靠在椅背上,有时把小手帕捂在眼睛上,表现出淳朴的真诚,在我看来,比装出来的任何样子,更加可敬。这时,他开口说道:

“说起来,这事多半得怪我,我认为,主要是我的错。让我的心上人受折磨,遭诽谤——即使还深藏在任何人的心中,我也称之为诽谤——要不是因为我,她永远不会受到这样的折磨,遭到这样的诽谤。”

乌利亚抽了一下鼻子,我想他这是表示同情吧。

“要不是因为我,”博士说,“我的安妮决不会遇上这种事情。诸位,你们知道,我已经老了。今天晚上,我觉得,我对活下去已没有多大的留恋。不过我要拿我的余生——我的余生——来保证,我们刚才谈到的这位值得敬爱的人是位忠诚、贞洁的女士!”

我认为,哪怕骑士精神最卓越的化身,画家想象中最英俊多情的人物,都不可能说得比这位质朴无华、老态龙钟的博士更加庄严感人,令人肃然起敬。

“不过我并不准备,”他接着说,“否认——也许不知不觉地有点准备承认——我可能无意之中把那位女士给害了,使她陷入了一种不幸的婚姻。我这个人,一向不善于观察事物;现在有好几位年龄不一、地位不同的人,看法明显地都趋于一致(而且又如此自然),这不能不使我相信,他们的观察胜过我的观察。”

博士对自己年轻太太的慈祥,正像我在别处已经讲过的那样,我经常怀着敬仰之心;而这一次,每逢提到她时,他处处表现出的那种满怀敬意的温存,以及对她的人格不容有丝毫怀疑的几近崇敬的态度,在我的眼里,更使他显得人格高尚,无法形容。

“我跟那位女士结婚时,”博士说,“她还很年轻。我把她娶进门时,她的性格几乎还没有形成。因此,她的性格发展成现在这样,是我有幸培养了它。我很熟悉她的父亲,也很熟悉她。我尽我所能教她,是因为我爱她所有美好、高尚的品德。假如我利用了她对我的感激和爱慕(不过我从来没存这个心),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我怕我已经做了),我衷心请求她的原谅!

“我跟这位女士共同度过的生活,一直很幸福。直到今天晚上,我一直不断地认为,我大大地委屈了她的那一天,是我得到幸福的日子。”

他说这话时,声音越来越颤抖,因而停顿了一下后,才接着说:

“现在我一下从我的梦中醒来——我这一辈子,一直在做着这样或那样的梦,是个可怜的做梦人——我明白了,她更是为她昔日的玩伴、年龄相当的人,感到有点悔恨,这是很自然的事。她怀着某种天真的悔恨,怀着如果没有我,就会怎样怎样的某些无可责备的想法,来对待那个人,恐怕是千真万确的。在刚过去的这个令我难受的时间内,很多以前我虽看到但未加注意的事,现在都带着新的意义,重又回到我的心头。不过,除了这一点,先生们,对这位亲爱的女士的名誉,决不应该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有那么一会儿,他的目光炯炯有神,他的声音有力坚定。接着他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才像先前那样接着说:

“现在我已经知道,由我引起的不幸,这只应由我尽可能服服帖帖地来承受。该责备人的应是她,而不是我。我的责任是,使她不要受到旁人的误解,令人痛苦的误解,就连我的朋友们都难免产生的那种误解。我们越能过退隐的生活,我就越能尽这个责任。将来有一天——要是上帝慈悲,但愿这一天早点到来——只要我死了,她就得到解脱了;到那时,我将怀着对她无限的信任和情爱,朝她那忠贞可敬的脸看上一眼,然后闭上眼睛,让她无忧无虑地过上更加幸福、更加光明的日子。”

由于他的诚恳善良和朴实态度交相辉映,互为增色,感动得我热泪盈眶,连他的人都快看不见了。他走到门口,又补充说:

“先生们,我已经把我的心都摊给你们看了。我相信你们都会尊重它的。今天晚上说的这些话,以后就永远不要再提了。威克菲尔,用你这老朋友的手,扶我上楼吧!”

威克菲尔先生赶忙走到他身旁。他们没有再说一句话,一块儿慢慢走出房间去了。乌利亚一直看着他们。

“得,科波菲尔少爷!”乌利亚恭顺地回过头来对我说,“这件事的进展,跟原先预料的大不相同,因为这位老学究——他真是个大好人——像块砖头似的没长眼睛;不过这一家人嘛,我看是完蛋了!”

仅只听到他的那种声调,我就气得发疯了;像这样发疯似的大怒,我过去从来没有过。

“你这个混蛋!”我说,“你用诡计把我拖进你的阴谋里,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个假仁假义的恶棍,你刚才怎么敢要我给你帮腔,好像我们两个在一起商量过似的?”

我们面对面站在那儿,他脸上那暗中喜不自胜的神情,我本已早就看清,现在看得更加清楚了;我的意思是说,他硬要我听他的体己话,明显是要使我苦恼,而且还特意在这件事情上设下一个周密的圈套,要我往里面钻;这是我不能容忍的。他的整张瘦脸都在我眼前引我动手,于是我便伸出五指,使劲地朝它打了过去,由于用力太猛,我的手指仿佛都像烧伤似的刺痛。

“科波菲尔,”他说,“吵架得有两个人,我可不愿做其中的一个。”

“你给我滚开!”我说。

安妮原本是博士家的阳光,自从这种变化悄悄笼罩了她之后,博士的外表显得更老了,更严肃了;但是他的脾气更温和了,他的态度更慈祥了,对安妮的关切更加深了,如果还有可能加深的话。在安妮生日那天的一大早,当我们在工作时,她来到室内,坐在窗前(她原本总是坐在那儿,不过现在她坐在那儿时,却开始有了一种羞怯不安的神情,看了令人感到同情),我看到博士上前用双手捧住她的前额,吻了吻,然后就匆匆走开了,仿佛因为过分激动,不能再待下去似的。只见她像一尊塑像似的,呆立在博士撇下她的地方,接着便低下头,交叉起双手,哭了起来。我说不出她哭得有多伤心。

我不知道这该怎么办,我姨婆也想不出办法。她怀着不安的心情,在屋子里来回走着,前前后后,总共一定走了一百英里了。最令人奇怪的是,唯一能真正进入这个不幸家庭的隐秘世界,使这对夫妻的痛苦得以缓解的,似乎只有狄克先生。

“除了我,特洛,谁也不了解他的为人!”姨婆跟我谈到这件事时,得意地说,“狄克迟早会出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