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大卫·科波菲尔(新课标同步课外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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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消息(2)

“简单地说吧,有一阵子,凡是她能用来伤害自己,或者伤害别人的东西,都得从她身上拿开。还得把她紧紧地关在屋子里。尽管这样,一天夜里,还是让她给跑掉了。有一扇窗户,是我亲手钉死的,可她使劲把窗格给弄开了,顺着蔓生在墙上的藤萝,攀滑到地上。打那以后,据我所知,就再也没有看见过她的踪影,也没听到过她的消息。”

“她也许死了。”达特尔小姐笑着说,仿佛她可以朝那受害姑娘的尸体踩上一脚似的。

“她也许投海自杀了,小姐,”利提摩回答说,这回他抓住对一个人说话的借口了,“很有可能。要不,她会得到那些船夫,或者是船夫的老婆孩子帮忙的。她喜欢跟下等人在一起,在海滩上,坐在他们的船旁跟他们聊天,达特尔小姐,她已经非常习惯。詹姆斯先生外出时,我曾看见她成天跟他们在一起混。她告诉那些小孩子说,她也是渔家女,许久以前,在她自己的国家,也像他们一样,在海滩上跑来跑去玩耍。这事有一次让詹姆斯先生知道后,惹得他很不高兴。”

哦,艾米莉!你这苦命的美人啊!我眼前不觉出现了一幅画面,只见她坐在远方的海滩上,坐在一群跟她当年天真烂漫时一样的孩子中间,一面听着他们细小的声音——要是她做了穷人的妻子,会叫她妈妈那种细小的声音——一面听着大海的呼啸,总是喊着:“永远不再!”

“我想问问你这家伙,”我实在没法勉强自己说出更好听的字眼来,“他们是否截留过艾米莉家里写给她的一封信,或者他是否认为她已经收到了那封信。”

“先生,”他时不时灵巧地把指尖分开又抵拢,回答说,“我的回答,得有所保留。因为,把詹姆斯先生的秘密告诉他母亲,这跟对你泄露,完全是两码事。我认为,会让人造成情绪低落和增加不愉快的信,詹姆斯先生大概是不会让她多收的,再多的话,先生,我就希望避而不谈了。”

说完这番话,他恭恭敬敬地对我鞠了一个躬,又对达特尔小姐鞠了一个躬,接着便从冬青围篱中间的一个拱门进去了,他就是从那儿出来的。达特尔小姐和我默默地互相看了一会儿。她的态度,仍跟把利提摩叫出来时完全一样。

“他还说过,”她慢慢地噘起嘴唇说,“他听说,他的主人正沿着西班牙海岸航行,这次航行完了,他还要去别的地方,去过他那份航海的瘾,直道玩腻了为止。不过,这事你是不会关心的。他们母子两人,都很骄傲。现在,他们之间的裂痕,比以前更深了,已经很少有弥合的希望。因为他们两个,实质上是一样的人。时光使他们变得越来越固执,越来越傲慢。这事你也是不会关心的。不过,由此引出了我要说的话。那个你看成天使的魔鬼,我指的是,他从海滩污泥中捡起来的那个小贱人,”——说到这儿,她的一对黑眼睛直盯着我看,她的食指激动地朝上举着——“也许还活着——因为我相信,有些贱东西,一时是死不了的。要是她还活着,那你们一定是想找到这颗无价的明珠,并且把她保护好的。我们也希望那样,使得他不会有机会再次落入她的手中。在这一点上,我们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正因如此,我才派人把你请来,让你听听你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对于这样恶劣的一个小贱人,要是想让她吃到苦头,本来我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听到这消息后,经过琢磨,我觉得应该告诉佩格蒂先生。第二天晚上,我就到伦敦市区去找他。

我说完后,他捂住脸,依然不出一声。我朝窗外望了一会,然后又看了看那几盆花草。

“这件事你觉得怎么样,大卫少爷?”后来他终于问道。

“我想,她还活着。”我回答说。

“我不知道。也许这第一棍打得太重了,要是一时想不开——以前她时常说到蓝色的大海。这么些年来她老是想到大海,难道因为那是她未来的坟墓?”

他一面琢磨,一面惶恐不安地低声嘀咕着,还在小房间里走了一个来回。

“不过,”他又接着说,“大卫少爷,我总觉得她一定还活着——不管我睡着时,还是醒着时,我都相信我一定能找到她——一直以来,指引着我,支撑着我的,就是这个想法。所以,我决不相信我会受骗。不会!艾米莉一定还活着!”

“你听我说,我亲爱的朋友——”我开始说道。

“谢谢你,谢谢你,好心肠的少爷!”他双手紧握住我的一只手说。

“万一她要是来伦敦,这是很有可能的——因为她想要隐姓埋名的话,哪儿还有比这座大城市更方便的啊。再说,要是她不愿回家,除了隐姓埋名躲起来之外,她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她不会回家,”他插了一句,一面伤心地摇着头,“要是她是自愿离家的,那也许会回来;可实情不是那样,所以她是不会回家了,少爷。”

“万一她要是来到伦敦,”我说,“我相信,这儿有一个人,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更能找到她。你还记得——你要拿出坚韧不拔的精神来听我说,你得想到你的大目标!——你还记得玛莎吗?”

“我们镇上的那个?”

看他的脸色就够了,我不用再做别的回答。

“你知道她在伦敦吗?”

“我在街上见到过她。”他哆嗦了一下,回答说。

“可是你不知道,”我说,“艾米莉从家里出走以前很久,就用汉姆的钱接济过她。你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我们相遇,在路那边的那间屋子里谈话时,她就在门口偷听来着。”

“大卫少爷!”他吃了一惊,回答说,“就是下大雪那天晚上?”

“是的,就是那天晚上。打那以后,我就没有再见到过她。那晚跟你分手后,我本想回去同她谈谈,可是她已经走了。当时我不愿对你提起她,现在我也还是不愿意。不过她可就是我说的那个人,我想我们应该跟她取得联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太明白了,少爷。”他回答说。这时,我们已经放低了声音,几乎像在窃窃私语了。往下我们就这样低声谈着。

“你说你见到过她。你看你能不能找到她?我自己只能盼望碰巧遇上她了。”

“我想,大卫少爷,我知道上哪儿去找她。”

“天已经黑了。我们既然碰在一块了,要不要现在就出去,看看今天晚上能不能找到她?”

他表示同意,准备和我一起去。

当我们走到离黑衣教士桥不远处时,他突然转过头来,指着街对面一个匆匆走过的独行女子。我立即就知道,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们穿过街道朝她追去。这时我忽然想到,要是我们离开人群,在一个较为僻静、没有什么人看到的地方跟她交谈,她也许会对我们这个迷途的姑娘多一点女人的关切。所以我就劝我的同伴,暂且别招呼她,先跟着她走。我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个模糊的想法,想知道她去什么地方。

佩格蒂先生同意我的意见,于是我们就远远跟着她。既不让她离开我们的视线,也决不走得离她太近,因为她时时都在朝四下里张望。有一次,她停下来听一个乐队演奏,我们也停了下来。

她往前走了很远,我们依然跟着。看她那走路的样子,显然她要去一个固定的地点。由于这一点,加上她一直没有离开喧闹的大街,大概还有像这样跟踪一个人的特殊神秘趣味,使得我们一直坚持着最初的主张。到后来,她终于拐进了一条冷僻昏暗的街道,这儿,喧闹声和人群都听不见、看不到了。这时,我说:“现在我们可以跟她说话了。”于是我们就加快脚步,朝她赶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