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然意味着我可以在那里随心所欲地交易,就像我在投机商号中那样——也就是说,他们能让我以下一个价格成交。我不想表现出急不可耐的样子,于是我点点头,告诉他我可能无法在当天就开户,但一有决定我就会通知他。他大力劝说我马上开户,因为眼下市场状况很好,正是赚钱良机。此话不假,只是赚钱的是他们——市场沉闷不堪,价格上下波动很小,正好是用消息引诱客户入局,然后再制造点剧烈震荡把他们洗出去的好时机。我好不容易才从那儿脱身。
我给他留下了姓名与住址。当天我就收到了预付邮资的电报和信件,鼓动我赶紧买入几只股票。他们说,打听到有个内部资金集团将掀起一场50点的拉升行情。
我当时在四处走动,忙于寻找自己所能找到的所有同类对赌经纪行。我发现,如果我想确保从他们的领地里赢钱,那么我斩获真金白银的唯一途径是在周边对赌经纪行交易。
在一切有数之后,我在三家公司开了户。我搞了间与这三家经纪行均有直连电报的小办公室。
一开始,我出手很轻,因此并没有惊动他们。总的来说,我是赚钱的。很快他们就告诉我,他们希望与他们的直连电报客户做像模像样的生意。他们满以为我交易做得越多,亏的钱也会越多;越早把我震出局,他们赚得也就越多。这个算盘很合理,因为他们对付的向来是平庸之徒。而从财务角度来讲,平庸客户一般撑不了多久。爆了仓的客户就不能再交易了。被玩残的客户则会大肆抱怨,含沙射影,甚至会上门找茬。这会损害他们的生意。
我还和当地一家与其驻纽约代表(为纽交所会员)有直连电报的公司建立了联系。我弄了一台股票报价机,开始保守地交易。如前所述,这和在投机商号交易十分相似,只是节奏稍慢。
这是我能够获胜的游戏,事实上我也确实赢了。我的状态从未如此之好,几乎是百战百胜。一周复一周,我都在赚钱。我又一次过上了优渥的生活,但从未间断储蓄,以积累我将携之杀回华尔街的资本。我又装了两条电报线,连到另外两家对赌经纪行。这样,和我做交易的对赌经纪行就增加到了5家。当然,和那家正规公司,我也维持着电报直连。
有好几次,我的操作出了问题:我的股票并没有走出我所预计的模式,而是和历史走势背道而驰。但这并没有让我蒙受很大的损失——他们办不到,因为我没有多少保证金可以亏。我和经纪商们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他们的账户和记录有时和我的并不一致,而且其中的差别总是对我不利。很巧吧?不!但我奋起反驳,而且最后总能得胜。他们始终妄想把我从他们那里赢来的钱再赢回去。我看他们是把我的赢利视为临时贷款。
他们是没有公平交易精神的,他们怎么会满足于固定比例的经纪行佣金呢?坑蒙拐骗才是他们的赚钱之道。受骗者在股票交易中永远都是赔钱的——他们从未真正投机过。因此,你也许会认为这帮人干的营生虽不合法但却合理。绝不是这样的。“若欲取之,必先与之”这句至理名言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名,赤裸裸地和客户对赌才是他们忙得不亦乐乎的事情。
有好几次,他们试图用这些老把戏引我入蛊,有时我一疏忽就上当了。他们总是在我交易规模小于常规水平时使出这些招数。我大骂他们出老千,手段卑劣,但他们从未承认。最终的结果总是我悻悻而归,继续和往常一样做交易。不过和骗子做生意也不乏好处——你抓他现行他也不会和你计较,只要你能继续和他做生意。对他来说,被抓现行再正常不过了。他巴不得和你再碰面呢,简直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啊!
好了,我决定不再忍受缓慢的资本积累速度并被骗子的伎俩损害了,于是我决定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我选了一只股票,前阵子它是投机客的宠儿,但现在已经不再活跃了。如果我选择一只从未活跃过的股票,他们会怀疑我的动作。我向5家对赌经纪行下达了买入这只股票的指令。当指令被执行而他们在等待下一个报价带上的数字时,我又通过证交所会员公司下达了以市价卖出100股同一只股票的指令。我急切地敦促他们尽快完成。你可以想象一下卖出指令到达交易所场内的情景:一家和外地有电报直连的佣金行要尽快卖出一只死气沉沉的股票。有些人趁机捡了便宜。但这笔交易的成交价将印在报价带上,成为我那5个买单的买入价。总的来说,我以低价做多了400股。电报经纪商问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我说我搞到了小道消息。在市场收盘前,我又给我的正规经纪行拍出了轧平100股空头买单的指令,催他们不要做任何耽搁。我还告诉他们我不想做空,不管形势如何,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平仓。于是他们连线纽约,传达买入指令,这掀起了一波暴涨。当然,我早已给那5家对赌经纪行朋友下达了卖出指令,平掉我那500股多仓。完美收官。
然而他们吃苦不记苦,于是我又数次如法炮制。但我并不敢按罪有应得的程度去惩罚他们,一般以100股的规模赚个两三点就差不多了。但这对我的积蓄大有帮助,我用作在华尔街东山再起的那笔钱越来越丰厚了。有时我也变换点花样,卖空某只股票,但从不过分。每次出击都能赚个600到800美元,这已经使我颇为满足了。
有一天,这招使得太妙,引起的波动大大超出了预料,达到了10点之多。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巧合的是,这回我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每个对赌经纪行里建立100股仓位,而是在其中一家买入了200股(其他4家则仍是400股)。形势一片大好,弄得他们都有些眼红了。他们不愿意在我面前显得如同菜鸟一般,发电报来对我颇有微词。于是我赶过去见了经理——就是那位急切地拉我开户的家伙,每次他意图对我不利被我抓现行时,他总是一笑了之。他虽然职位不高,口气可着实不小。
“这只股票的走势是假的,我们不会付给你一个子儿!”他赌咒道。
“你们接我买单的时候行情可不假。你们让我进场,一切正常。现在你们得让我平仓,否则你们一碗水就端不平了,对吧?”
“不平个屁!”他咆哮道,“我可以证明有人在操纵股价。”
“谁在搞鬼?”我问。
“有些人!”
“到底是谁?”我问。
“和你一伙的,那还用问吗?”他说。
然而我告诉他:“你清楚得很,我向来是独来独往的。这里还有谁不知道这一点?从我交易股票的第一天起,大家就知道。现在我很友好地奉劝你,把钱拿出来给我。我不想发飙,照我说的做。”
“我们不会付钱。这是人为设计的交易!”他吼道。
我懒得和他再扯下去了。于是我说:“你必须付钱给我。就这儿,现在。”
他又咋咋呼呼了好一阵子,言之凿凿地指责我是诈骗犯,但最终还是掏了腰包。其他几家就比较好说话了。其中一家的经理事先研究了我在不活跃股上的操作手法,当他接到我的买单时,他不但为我买入了股票,实际上也在纽交所为自己买了一点,从而赚了一票。这帮家伙不在乎被客户以欺诈罪起诉,因为他们自有一套辩护技巧。但他们害怕我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动用银行资金。他们不能让我这样做,因为这笔钱不能用于承担风险。背上骗子的恶名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戳个“赖账”的标签可就要命了。对客户来说,在经纪商那里亏钱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客户赚了钱却拿不到绝对是投机界声名簿上最严重的罪行。
所有5家经纪行最后都如数给了我钱,但由10点跳涨带来的这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消遣也随之结束了。他们习惯于使用小伎俩欺诈可怜的客户,现在自己也成了这些小伎俩的欺诈对象。我又回到了常规交易模式,但市场走势并不总是和我的套路对得上号,也就是说,他们让我做多大规模的交易,我就只能做多大规模,这样一来我就被限制住了,无法痛下杀手。
我在这儿已经干了一年多。在此期间,我使出浑身解数通过这些电报经纪行赚钱。我过上了舒适的生活,买了辆汽车,也不用限制自己花钱了。我得攒一笔本钱,但与此同时我也得生活。只要我的头寸对路,我就能赚到花不完的钱,因此我时刻都能存下点钱来。如果我的头寸不对路,那么我就赚不到钱,于是也就不能花钱。我已经说过,我攒了相当大的一笔钱,而且这5间电报经纪行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榨了。于是,我决定杀回纽约。
我买了辆车,邀请了一位同是交易者的朋友和我驾车前往纽约。他接受了我的邀请,于是我们就出发了。我们在纽黑文停下吃晚饭。在饭店里,我遇到一位交易界的熟人,聊了一会儿,他告诉我市里开了一家电报经纪行,生意很红火。
离开饭店后,我们继续朝纽约前进,但我特意把车开到那条街道上,想看看那家投机商号从外表上看有啥名堂。我们找到了这家投机商号,禁不住诱惑,便停了车,走进去参观了一番。装潢不算豪华,但老式的报价黑板和客户一应俱全,好戏正在上演。
经理看上去像个演员,又像是政治演说家,给人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一句“早上好”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他用显微镜苦苦寻找了10年之后终于找到了早晨的好处,忙不迭地连同天空、阳光和本公司的雄厚资金实力一起向你呈现似的。他看到我们走下运动型轿车步入营业厅,看上去像是不谙世事的愣头青——我看上去大概还不到20岁——便自作主张地认定我们是耶鲁的大学生。我并没有告诉他其实我们不是。他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就开始口若悬河地说了起来:见到我们真高兴,请上坐。我们将马上看到市场颇合人意,早盘上涨。事实上,股市正奔腾向前,给大学生派发红包呢——从古至今,聪明的本科生口袋里的钱总是不够花。但此时此刻,在这个营业厅里,报价机会让一小笔初始投资变成数千美元的回报。股市收益滚滚,你会有花不完的钱。
唉,这家投机商号的经理实在是太和善了,既然他对我们这么热情,不在这里干一票都不太好意思,于是我告诉他我会照他说的办,因为我听说好多人都在股市发了财。
我开始了交易,非常保守地交易,但随着赢利扩大,出手也越来越重。我的朋友则依样画葫芦。
当天我们在纽黑文过夜。第二天上午10点差5分,我们再次来到了这间好客的投机商号。“演说家”经理见到我们十分兴奋,以为今天自己要时来运转了。但那天我用不多的本钱赚取了1500美元。第二天上午,当我们再次找到这位“演说家”经理,给了他一张卖出500股糖业的单子时,他犹豫了,但最后还是接了下来——一言不发!股价下跌了1个点,我决定平仓,并把交易单给了他。这一笔我赚了足足500美元,当然他还得退还我的500美元保证金。他从保险箱里取出20张50美元的票子,缓缓数了三遍,当着我的面又数了第四遍。他的手指好像能分泌胶水似的,将那些票子牢牢地粘在他手上,但最终他还是把钱给了我。他合抱双臂,双唇紧闭,一言不发,盯着我身后的窗户顶。
我对他说,我打算卖出200股钢铁。但他充耳不闻,不为所动。我重复了一遍要求,不过把交易量提高到了300股。他终于把头转了过来。我等他发话,但他只是看着我。接着,他拍了拍自己的嘴,咽了口口水,好像他要开始向50年劣迹斑斑、腐化堕落的暴政展开反击似的。
最后,他向我手中的黄色钞票摆摆手,说:“把那东西拿开!”
“把什么拿开?”我说,我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你要到哪儿去,大学生?”他的声音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纽约。”我告诉他。
“走啊,”他说,一边点了不下20次头,“就是这样。你们要从这儿离开,太对了,因为现在我认识你们俩了,两个学生!我知道你们不是什么,也知道你们是什么。是的,是的,是的!”
“当真?”我礼貌地说道。
“是的,你们俩——”他停了一下,然后撕破了脸咆哮起来:“你们俩是全美国最大的巨鳄!学生!是的,你们还是新生呢!是的!”
我们走开了,留下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他也许并不那么在意那笔钱,职业赌徒从不把钱放在心上。这是这个游戏的一部分,所谓“时来运转终有时”。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受了我们的愚弄,伤了自尊。
就这样,我第三次来到了华尔街。当然,我一直在钻研,力图找出我系统中的问题——使我在富勒顿公司一败涂地的原因。20岁时我赚到了人生中第一个一万美元,后来又赔掉了。但我知道了钱是怎样赔掉的、为什么会赔掉——因为我无时无刻不在做交易,当基于我的研究和经验的系统显示不宜动手时我依然在交易——这其实和赌博无异。当我22岁的时候,我筹集到了5000美元资本金,然后在5月9日一天亏光。但我知道是怎样赔掉的、为什么会赔掉——滞后的报价带和前所未有的波动毁了我。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我从圣路易斯回到纽约之后,在5月9日恐慌平息之后仍然在赔钱。我有了打算,准备修正我自认为从过往操作中发现的错误,但我需要实践来检验。
要知道什么不能做,最好的办法就是赔掉你的全部身家。而当你懂了为避免亏钱而不能做什么,你就踏上领悟“为了赢钱应该做什么”之路了。明白了吗?你已经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