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来的吻,古月芽既是慌张,又是激当。
“本王想知道你的心意如何?”
他薄唇轻启,两人眼神交汇,仿佛生来的默契,古月芽竟能明了他的心意,抬头朝向轩辕龙奕,“我同王爷两情相悦,求皇上成全!”
她依在他的怀中,高声向他。
刑场哗然一片响过一片,高台上的人面无表情……
凤目却是狰狞落在她身,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手中的谕旨被捏得面目全非,珞婉言看在眼中,心中自又是一团妒火。
他放不下她……
谁然,“好!朕就成全你,但朕要你踏过十里灼碳路,同他一世不得圆房!”
刺目的太阳东升打在一国之君的俊颜之上,让人看不真切他此时此刻是何种神情……
啧啧啧!人王爷又不是太监,当他的蛋蛋是假的?
古月芽不屑一笑,“谨遵圣旨!”
她不求饶,不过是十里灼碳路,她得到了自由,他还管得着她和谁圆房!
“王爷,你等我片刻,羽儿很快就能随你离开这鬼地方!”
古月芽笑着从轩辕墨邪的怀中被几个监军又被带到了囚帐起来,外面,监军们从刑场里面铺上烧炭,连向街市,整整十里,然后再点上火……
别说踏过这十里路,就是一步就能烧得人脚心一片糜烂,当场毙命吧……
囚帐里,轩辕龙奕脱下披在身上的龙外袍,竟给古月芽穿上,“这一身伤,是谁干的?”
“臣妾自残罢了,皇上不用放在心上。”
这会儿才关心她满身的伤,是不是太迟了!
古月芽身子一挪躲开他拿着外袍的手,外袍擦过她的肩头落在地上,她不需要他的温柔的,假惺惺得让人连冷笑都不愿施舍他。
“你甘愿不换,就是为了等那个男人?”
轩辕龙奕声音不觉怒了几分,他昨夜让玄柔给她那样东西,但是玄柔回来禀告,她决意不换。
他知她性格倔强,以为她为他可以贞烈不屈,可笑的却是自己,她根本是同那个男人藕断丝连,合谋着让他就范。
“皇上莫不是没有听清方才臣妾说的话?”
古月芽眼中带着挑衅,一秒钟都不愿意和他多呆,“离苏羽,你可知凭你现在的身子,想要踏过十里灼碳根本是死路一条?”
她若反悔,他可以给她一条生路。
“皇上要臣妾死,那是臣妾的荣幸。”
“你……你当真不悔?”
“宁死不悔,只要皇上别出尔反尔才好!”
“皇上,碳路已经铺设好了。”
帐外,那碍眼的催促声又响起,“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轩辕龙奕转过身去,怒然的声音瞬息又冷却到了冰点,耳后似乎听到她不屑的一声冷哼,“你曾答应救风铃,却让她死了,臣妾凭何再向你诉求?”
语毕,古月芽便被人架了起来,“离苏羽,你可曾记得,朕说过,这世上,朕不要的女人,只有死路一条!”
他冷怒得可怕,她只朝后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带着笑,似乎在说……会不会死,由我说了算!
古月芽一被拖出帐,入眼的就是望不到尽头的灼碳路,那黑色碳石烧得发红,就像条滚动的岩浆流。
她被拖到碳路前,身子卧倒在地,别说是站起来,她断手断脚,就是爬也相当辛苦。
周遭的百姓纷纷欢呼,“羽儿,你别动,本王带你闯出去!”
“不,王爷切勿犯险!既然皇上都已经答应了,我定要让他哑口无言!”
古月芽费劲的握住轩辕墨邪的手,她知他有先帝御赐的婚约,皇帝若是阻止他们成婚,就是有违先帝遗诏,但他不会轻易放过她,所以变相的惩罚她逼王爷就范,王爷若强行带她走,那么他们就是抗旨不遵,人头必当不保!
轩辕墨邪凤目流转一动,他看透她的心思,未曾想十年不见,她勇敢了那么多。
“时辰到……”
古月芽朝轩辕墨邪扬了扬唇,勾出一抹凄美的笑,扑身就压到了碳石路上,手心刚触碰到,就是一声皮肉烧焦的声音!
“羽儿!”
轩辕墨邪惊呼,人群哗然,可是那人却没有喊,她拖着不能动的双腿,一步步的往前趴着,每一个眨眼都能听到那毛骨悚然的灼烧声自她身子上传出来。
古月芽几乎整个人都贴合在碳石路上,但她仍然爬着,一刻都没有停过。
如此坚毅女子,人群中竟有好多人隐隐敬佩起来,她的手心已经血肉模糊,膝头烧得见到骨头,但她连叫都没有叫一声,只有紧咬的下唇鲜血不断……
十里碳石路,十里鲜血红。
爬过十里的最后一步,那人已经不成人形,爬在那儿,动也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断了气脉。
轩辕墨邪如影随形,将她抱入怀中,呼喊着她的名字,久久,她眸子睁开条缝隙,唇角微微抽动,“王爷……”
她笑得像个赢了游戏的孩子,两人相视而笑,仿佛经历生死考验的亡命鸳鸯。
那龙袍之人已然也站在了那儿,像亦是一路跟随,紧紧守望着她。
古月芽眼角余光扫到那扎眼的明黄色,呵,他会紧张她,真是可笑!
他跟过来,八成是等着看她死得有多难看!
“王爷,扶我过去。”
轩辕墨邪凤目一沉,她已奄奄一息还敢向轩辕龙奕挑衅?
她还是十年前,那个会躲在假山后哭泣的孩子么?
古月芽在搀扶下,来到轩辕龙奕的跟前,“十里碳路已过,谢皇上成全,你我再见无期!”
那一刹,狼狈的脸竟是如此倾城,她挑衅的笑惊艳四座,直扎轩辕龙奕的灵魂深处。
他似乎唇动了动,话音却在她转身被轩辕墨邪抱上马车的那一刹消散在尘埃中……
马车上,古月芽靠在轩辕墨邪的胸膛,突然咳出一口血。
这口血,她忍了整整十里,她一直都在硬撑,终究是太莽撞了,连累了那么多人,也搭上了自己,“王爷,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么?”
如果他知道她并非他真正相救的离苏羽,应该不会伤心的吧。
古月芽头一歪闭上了眼,嘴角带着笑沉入无望无边的黑暗之间,混沌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喃:“离苏羽,你欠我的那么多,本王怎么舍得让你死。”
那是宠溺的爱语吧。
古月芽这么想着,久久之后,她才方知那话温柔的背后是另一番惊悚的含义。
“啊!”
再醒来的时候,古月芽被一双手抱着放入一滩水中。
漫身伤口浸在褐色的水里瞬间被染成一片鲜红的血色,如墨的三千青丝飘散在水面上,头无力地搭着,绝美的侧颜布满痛苦的密汗。
“别乱动,忍着!”
睁开一条眼缝,看到轩辕墨邪俯身紧挨在浴盆边,他的唇靠得她好近,下意识的脸微红,羞赧吟声道:“王爷,不可以……”
“傻瓜,这是药浴,里面放入了天地之间一百零八样珍贵的药引,浸泡其中有助血肉愈合,血脉再续,再痛你也要忍着。”
弥漫鼻下的是浓烈的药味,古月芽凝着轩辕墨邪,含羞点点头,枕着他的手,耷拉着脑袋沉沉又睡了过去……
隔日晨曦冉冉,伴着微光撒在古月芽肩头,她感到一阵凉意才睁开了眼睛。
她动了动身子,浑身就像被车子碾过一样的痛,但抬起手,细细一瞧,上面糜烂的伤口竟然愈合了不少?
再一想,她的手竟然能动了,好像断骨都被接上了?
“你醒了?”
声音从近处传来,古月芽抬眸就见一抹邪魅的身影站在跟前……
“谢谢王爷,救命之恩!”
她刷地的站起身,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水珠顺着白洁的身子滚落,带起一股凉意朝身子袭来,古月芽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头一低……
自己竟然没穿衣服?一声又惊又羞的惊呼,古月芽冷不丁的被呛了好几口浴水,“咳咳咳!”
她只记得他将她抱入浴盆,说这是药浴,但再之前的记忆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什么?”
“不害臊。”
她将红透的脸浸入水中,娇嗔着一哼,“呵,都是夫妻了,这样就害臊,那大婚之夜,要怎么办?”
夫妻?
这还是个陌生的词汇,古月芽压抑的抬起头,不偏不倚的又正视上轩辕墨邪不可挑剔的容颜,他眼瞳如湛蓝的海,眼神魅惑邪肆。
顺着那视线,古月芽低头一探,“不许看。”将身子又往深处藏了几分。
“可是给你更衣的时候都已经看到了,要怎么办?”
古月芽羞得就像只煮熟的虾子,“傻瓜,这样本王就看不到了?”
轩辕墨邪逼近,伸手似要滑入水中。
水里的人儿自然惊慌到手脚无措,纵然第一眼就对他有好感,但她还没有准备好就这样把身子给他……
“趁人之危,非君子。”
古月芽突然正色道,轩辕墨邪俯下的身子一滞,“给我衣服。”
她不敢看他的表情又道,“傻瓜,本王从不趁人之危,你身子虚弱,我只是想帮你穿衣。”
他吻着她的耳珠,古月芽被这么一说,倒好像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似的。
“我自己可以的。”
她羞得声音比蚊蝇都要轻,“衣裳就在那儿。”他扳过她紧绷的肩头,朝着屏风,她顺着看过去,上面挂着条素色的浴袍,“背过身去。”
他这算是让她自己穿衣了,可是他还站在她的身后,让她怎么是好?
男人眉角微挑,倒是君子得背过身去,她起身伸手捋过屏风上的袍子,跨出浴盆,这才刚穿上身,背后就贴来一堵宽厚的人墙……
强势的拥抱不由得让人收紧了双臂,下一秒就抗拒了起来,“别动。”
轩辕墨邪双臂环着古月芽的腰有力得一怔,不知是被吓得还是什么的,她停下挣脱的动作,为什么他的体温那么冰,冰得就好像……
“王爷是守着我,一夜都没有睡么?”
“感动了?”
“王爷,为何愿意倾注性命来救我?”一定是为了离苏羽吧,古月芽忽然有些感伤,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借用离苏羽身子的一缕亡魂。
他漂亮纤长的食指滑过她销艳的锁骨,勾起她脖子上的红绳链,合着拇指摩挲着那枚刻着他名字的铜牌。
“你忘了?我送你这枚铜牌的时候,答应过你,无论身在天涯海牙都要回到你的身边,保护你。”
怎会忘,而是根本不可能记得。
她就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人,连自己都看傻了眼。
“苏羽,纵然你忘了,本王也会信守承诺。”
“王爷一夜未眠,还是回屋好好歇息吧……”
古月芽拉开轩辕墨邪的双臂,从他的怀中脱开向后拉开几步。
“你也累了,本王已经给你备好了寝殿。”
轩辕墨邪感觉到她突然有些冷淡,因为他靠近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凤目暗动,这突然的,是怎么了?
她察觉到了什么?
“王爷说的寝殿就是这儿吧?”
“不是哦,王爷给王妃安排的是为‘苏羽苑’。”
突兀地,门外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有点耳熟,古月芽回头一瞧,看清来人容貌的时候,竟是高兴得跑到她的跟前,“冬雨丫头!是你么?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激动地握着冬雨的手,那夜她护她被皇后的人打得重伤,她还以为她可能已经死了。
“是我,王妃,见到你没事就好。”
“是我没能保护你,还害你被毒打,啊,难道是皇帝好心救了你?”
古月芽着实纳闷,她走神之际,没发现冬雨朝轩辕墨邪看了一眼,两人四目相视,似乎交换了一个眼神,“不,是王爷救了我。”
冬雨将古月芽带去了苏羽苑,这儿风景优美,清静优雅,流水楼阁,百花盛放。
这儿是轩辕墨邪特意以她的名字建造的,似乎存在了好久好久,终于等到了她这个主人。
正走到正苑门口,被美景吸引的古月芽听到有人用着极为虚弱的声音在叫她,她回过头去,指引在前面的冬雨跟着看去,脸上生猛一片骇色。
怎会是她?
“风铃?”
那边古月芽已经跑了过去,不敢相信那日在林间用身躯保护了她的小丫头此刻竟活生生的站在眼前。
只是她的情况有些糟,面色白寥寥的,唇瓣都几乎是灰白色的,她捂着心口,轻咳了几声,“娘娘……”
风铃眼眶红红,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见到跟过来的冬雨时,面色一诧,“小姐你没事就好,风铃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风铃握着古月芽的手,面颊摩挲着她的手背,她从小伺候在她的身边,从来就没有分开过。
“傻丫头……”
古月芽宠溺一唤,正要将她拥入怀中,“风铃姐姐,你心口被刺,那日宫里的人都说你已经死了,是王爷的人救了你么?”
冬雨亲热的靠过来,手中的动作是将她从古月芽的身边拉开,“我的确被人抛到死人坡,但是待我醒来,已经在客栈里,梦公子说王爷给我服下了雪莲丹,所以才保住了性命!”
雪莲丹,天下三大奇药之一,纵然人断了气息服下,也能起死回生。
王爷一共才有三颗,他竟然会为了救个下贱的女婢所用!
冬雨岔了神,一时泄露了脸上极为不自然的表情,“冬雨,你怎么了?”风铃问,古月芽也看向她,她尴尬笑了笑,“没什么,风铃姐姐,你身子看上去还很虚弱,还是让我扶你进去躺下吧。”
冬雨有心将风铃和古月芽分开,直到深夜,风铃才找着机会去到了古月芽的寝屋,她一进屋,就捎上了门将古月芽拉到角落,神情严肃道:“娘娘,我们得赶快离开王府!”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都不明白为什么娘娘你会跟着朔王回到南鄂,你可知道这里是他的王府,娘娘你是怎么了?王爷到底是用了什么龌龊法子把你带来了这儿,皇上怎么会放人?”
风铃又急又气,那连珠炮的发问让古月芽都有些发怵。
“皇帝当然不肯放人,王爷可是薄命闯入刑场,才将就要凌迟的我救下!”
“什么?娘娘怎会被凌迟?那日皇上不是来救你了,是东太后死活不肯放过娘娘么?”
“风铃,你是在维护那混账皇帝么?从始至终想要我死的人,就只是他!是他亲自赐我问斩,还要株连我九族!我不愿连累无辜,就求他凌迟,他答应得爽快,夜里却让那恶毒的皇后逼我喝下堕胎药,还将我手脚打断……”
“怎会,怎么会……”
风铃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皇上对娘娘明明就……
“娘娘,你真的有了孩子么?那那个孩子……”
“当然是皇帝的,皇后漏了口风,说时他藏在瑾园里的女人有了孩子,所以才想方设法冤枉我,要我和孩子做陪葬!”
风铃一下子站不住脚,索性古月芽扶住了她,两人到床边坐下。
风铃还未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一直以为娘娘有了身孕是被人陷害的,所以她跑去岳山求皇上回来救她,她仍然记得皇上那时紧张畏惧的神色,他若不在乎娘娘,又为何千里迢迢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