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乾陵文化研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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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唐乾陵陵园与唐长安城大明宫设计思想初探(2)

四自然地形与人工修筑相结合唐朝尊崇道教,崇尚自然,结合自然地形进行人工修筑的设计思想,充分体现在大明宫内各个宫殿和乾陵陵园的整体布局和营建上。

大明宫建筑在一片起伏不平的高地上,建筑物的布置大都结合自然地形进行人工修筑。从大明宫主要殿宇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的现存遗址可以看出,主要殿宇所在的地势高亢,其南、北、东三面地势均低。三面皆低本是自然地形,人工修筑时充分利用了这种地形,以自然的地形作为区划,将南部高地修筑成朝区,北部低地修建成后宫区。如宫内前朝的第一座正大殿——含元殿,利用了龙首原南沿的自然高差作为台基。

在太液池西岸自然形成的高地上,修建宫内规模最大的麟德殿。这两处宫殿的建筑以自然地形营造了一种宏大的气势,又以人工修筑极尽渲染。后宫的中心——太液池,分东西两池,中间以水渠相连。考古钻探证实,其西池东西长约500米,南北宽约320余米,池岸高出池底3-4米,池中最深处低于现在地面达5米多;东池南北长220米,东西宽约150米左右。太液池挖出的土放在何处?清朝的颐和园和圆明园中的池平地取土,取出的土就地造景,堆积成山,而大明宫内无这样的人造山。今遗址内巨大的大福殿、三清殿夯土墩台遗迹、池心的蓬莱岛遗迹都是人工修筑而成。从含元殿遗址内发现的砖窑遗迹可知:大明宫内曾有砖窑厂烧砖,以供工程所需。宫中大殿多是高台建筑,修筑大殿的台基、土墙和烧制工程所需的青砖,需较大量的用土。

程大昌《雍录》曰:“……其北遂为蓬莱殿,殿有池,则平地矣,大明之东有苑,苑有池,龙首渠水自城南,而注入于此,则可见其不在上山也,惟其三面皆低,而大明之基独高。”[14]太液池本身以自然低洼地作为选址,人工挖掘的土方量不如平地掘池那样巨大,修筑起来既省工时、又省物力,基本保持了原始地貌,又为建造宫内其他殿宇提供了充足的用土。亭台楼阁、蓬莱仙山、太液池水组合而成的大明宫,将中国古代理想的神话世界展现在世人面前,达到了自然与人工修筑的和谐统一。

关中地区的唐陵分为“堆土为陵”和“因山为陵”两种形式。“堆土为陵”即在平地上开挖墓室,修筑地宫,上面复土,建成覆斗型的陵台。这种修筑陵墓的方法,全靠人工的力量来营造高大的气势。“因山为陵”即以自然的独立山峰作为陵丘,在南部山腰开凿地下玄宫,修建陵园。自然山丘所营造的这种宏大气势,仅靠人工修筑是无法达到的。

乾陵属于因山为陵,以梁山海拔1047.3米的主峰为陵丘,以主峰南侧两座略呈东北——西南走向的自然对峙的山峰作为东西乳台的选地,在其上人工修筑了两座高大的三出阙阙楼,高耸于峰巅,造成直插云霄的视觉感受,将主峰衬托得更加雄伟高远。这两座自然的山峰在地理位置上,并没有达到沿中轴线左右对称的要求,而是西峰偏南,东峰偏北。自然地形不能满足整体设计思想的要求,就要用人工修筑来进行弥补。发掘资料表明:东乳峰阙楼遗址底部东西长19.5米,南北宽14.3米,残高14.4米,顶部有部分铺地砖,其高度应是东乳峰三出阙的原始高度;西乳峰阙楼遗址底部东西长15米,南北宽8米,残存高9.7米[15]。人工修筑的东阙大于西阙,根据远小近大的透视规律,造成南面视觉上的对称,以达到中轴对称设计思想的要求。

自下而上的神道是梁山自然山体的延伸,地形呈现东高西低,难以达到均匀的坡度,结合了人工修筑平整地形,使其坡度均匀。富于变化的自然地形经过人为的整理,既显得生动、活泼,又显出庄重、规整,使人的设计思想在自然中得到了充分体现。

五最高等级的体现作为唐代最高等级的建设工程——皇宫和陵寝,体现了唐代帝王对最高等级的要求。最高等级这种规格,在武则天掌握实权时期设计营造的大明宫和乾陵上,得到了连续的、明显的体现。(一)最高等级“三重”之制的体现中国古代,“三重”为最高等级。大明宫和乾陵就有多处体现了这一形制。大明宫内的含元殿坐落在三重台基之上,唐人李华《含元殿赋》描写说:“左翔鸾而右栖凤,翘两阙而为翼,环阿阁以周墀,象龙行之曲直。”就是说龙尾道沿含元殿前三重台阶蜿蜒而上,其东西两侧有向南伸出的翔鸾阁、栖凤阁,两阁相距约150米。据考古发掘探知,栖凤阁为唐墓壁画中常见的三重出阙的形制,简称“三出阙”。麟德殿台基上三座殿宇前后相连,典籍中常称之为三殿。三重大殿构成一个整体,高低错落,与楼、亭组合在一起,非常壮丽。

前朝区构筑三道平行的宫墙,东侧、西侧对称设门并且南北相对,在通往后宫的通道上,形成三重门。程大昌《雍录》曰:“……含元之北为宣政,宣政之北为紫宸,地退北辄又加高,至紫宸则极矣。”[16]沿中轴线有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三重大殿,且在三大殿的一线又营造出三层逐步升高之势,至紫宸殿地势最高。紫宸殿向北直通后宫,向南连着朝政区,居于宫内大致中心的位置,是历代皇帝既可听政又可入寝的殿堂。对能够被宣召进入紫宸殿议事的官员而言,这是一种非常的荣耀,其占据三重大殿的最高之势,代表了紫宸殿非同一般的地位。

同样,乾陵陵园的整体设计表现在整体地势上,也突出地“营造为三阶三阙之效果”[17]。从南向北营造出三层的视觉效果,以鹊台为南端,其北为第一层;以乳峰阙台为界,其北为第二层;以陵园内城南门(朱雀门)为界,北为第三层。第三层之上即是地宫和寝殿的所在地。鹊台、乳台、南门之处分别建外阙、乳阙、朱雀门阙三重阙楼。

南门以内、献殿、主陵所在,同样营造出三重升高之势。从正南望去,双阙相对,一峰高耸,状如大明宫内的含元殿。主峰在这层层的衬托之下,越发显得高大、突兀,其地宫所在的主峰与大明宫内的紫宸殿层层而高的地势相似。(二)唯我独尊帝王气象的体现大明宫内含元殿的修建沿袭了高台传统,不同的是,以龙首原南沿做为基台,台基高于地平均约15米,高大巍峨、气象森严,主殿殿堂巍然耸立于三层台基之上,与传统的宫殿相比,显得更加气势宏大,体现了皇权的至高无上。这里地势高敞,视野开阔,向南可远眺终南山,山峦迭起;近处则可以将整个长安城尽收眼底。

乾陵依梁山主峰而建,山顶与陪葬墓所在的原野形成明显的落差。从西侧望去,其主峰孤峰高耸,直入云霄。

生前的朝寝之地高高在上,死后的陵寝之地也要高高在上,这种独高的气势体现了帝王“唯我独尊”的思想。

六武则天女权思想的体现高宗和武则天于龙朔三年(663)四月迁入大明宫内居住之后,即着手修建宫内前朝巍峨的含元殿,随后在后宫区靠近西宫墙处修建了壮丽的麟德殿。据《唐六典》记载:

“大明宫在禁苑之东南,南面五门:正南曰丹凤门,丹凤门内正殿,曰含元殿,夹殿两阁,左曰翔鸾阁,右曰栖凤阁。”[18]含元殿东西向南伸出的两阙,东名“翔鸾阁”,西称“栖凤阁”。含元殿由主殿、角楼、飞廊、翔鸾阁、栖凤阁、两条龙尾道共同组成了一组规模宏大,气势恢宏的“五凤楼形制”[19]建筑组群。南面的丹凤门到含元殿之间有一条长达610余米的御道。由丹凤门进入大明宫,首先看到的就是这座状如展翅飞翔凤凰的大殿,御道就像凤鸟的长尾。整个建筑虽连绵相接,但又各成一体,主次分明,大殿如鸾凤翘首,两阁如双翼舒展,布局形式非常协调,雄伟壮观。说明设计者有意做了这样的安排布局。

在中国古代神话中,鸾鸟、凤凰是诸女性神仙的化身。麒麟作为瑞兽,常和诸男性神仙相伴。武则天不但把大唐帝国政治中心的第一座大殿设计成状如飞凤的外形,还以“鸾、凤”作为后宫大殿的名称。这种迹象体现了她的女权思想,反映了她当时已具有问鼎和涉足最高权力的政治野心。

弘道元年(683)十二月,武则天以皇太后的身份临朝称制,她选择了位于太宗昭陵之西的梁山给其丈夫修建陵寝——乾陵。经过人工整理修筑的乾陵,从东侧望去,状如女子仰卧的侧影,或称“睡美人”。俯瞰乾陵,一只高昂着头、展翅向东北方向飞翔的凤凰展现在眼前。主峰如同高昂的凤首,两个乳阙如同展开的双翅,神道如同曳着的长尾。这一形制和大明宫内第一座正殿含元殿的外观相同,与其说是设计上的巧合,不如说这是设计者刻意所为,是武则天女权思想的又一种体现。

总之,唐大明宫和唐乾陵陵园是高宗武则天时期大兴土木之杰作,这两处代表最高权力的宏伟建筑群,因武则天的实际掌权,使得两处工程在设计思想上体现了连续性、共同性。本文力求探讨两处建筑群的一些设计思想,为我们研究这一时期的建筑、文化等提供有益的帮助。但因笔者学识浅陋,阅读的文献资料有限,文中提出的观点有待进一步扩展、深化,期望能引起专家学者的深入研究。

注释:

[1][8]《新唐书》卷37《地理一》记载:“大明宫在禁苑东南,西接宫城之东北隅,长千八百步,广千八十步,曰东内,本永安宫,贞观八年置,九年曰大明宫,以备太上皇清暑,百官献赀以助役。

高宗以风痹,厌西内湫湿,龙朔二年始大兴葺,曰蓬莱宫,咸亨元年曰含元宫,长安元年复曰大明宫。”中华书局1975年,第960页。

[2](宋)宋敏求:《长安志》卷19,山川风情丛书,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第223页。

[3]《唐会要》卷20《陵议》,中华书局1955年,第400页。

[4]关于乾陵的陪葬人数,《唐会要》卷21《陪陵名位》记为16人,《文献通考》加左仆射杨再思共17人,两《唐书》明确记载的仅10人,其他如泽王李上金、邠王李守礼、特进刘审礼、右武卫将军高侃、新都公主、义阳公主和安兴公主等7人,未明确记载陪葬处所。

[5]《旧唐书》卷2《太宗纪上》,中华书局1975年,第35页。

[6]《资治通鉴》卷194唐太宗贞观六年条。

[7]《资治通鉴》卷194唐太宗贞观八年条。

[9]高本宪:《唐朝大明宫初建史事考述》,《文博》2006年第6期。

[10]《新唐书》卷10《契苾何力传》载:“龙朔中,司稼(农)少卿梁修仁新作大明宫,植白杨于廷,示何力曰:‘此木易成,不数年可庇护。’何力不答,但诵‘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之句,修仁警悟,更植以桐。”中华书局1975年,第4120页。

[11]《旧唐书》卷5《高宗纪下》,中华书局1975年,第94页。

[12]杨东晨、李爽:《乾陵营修和安葬等问题考辨》,《乾陵文化研究》(二),三秦出版社2006年,第42-49页。

[13]《旧唐书》卷6《则天皇后本纪》,中华书局1975年,第132页。

[14][16](宋)程大昌:《雍录》卷3,山川风情丛书,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第290页。

[15]资料未发表,此据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张建林研究员提供。

[17]秦建明:《乾陵地貌的考古研究》,《乾陵文化研究》(一),三秦出版社2005年。

[18](唐)李林甫等撰,陈仲夫点校:《唐六典》卷7,中华书局1992年,第218页。

[19]杨鸿勋:《唐长安大明宫含元殿应为五凤楼性质》,《文物天地》1991年第5期。

[作者:刘向阳,陕西乾陵博物馆副研究馆员;邹林,西安大明宫文管所助理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