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文化研究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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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文化研究的起源(2)

《神谕》的后边有一篇短篇故事《英雄回乡》,是这样开篇的:“小百货店在雷珀路拐角处,大多数妇女都在那儿买东西。她们已听厌了博色姆夫人情人的故事,但是她们不能这么很坦白地告诉她,因为在紧急时刻她那么乐于助人有求必应。”《幸运星》的一篇微型故事这样开始:、“莉莲·韦斯特瞟了一眼厨房墙上的钟。‘天哪,’她想,‘这些天家务事我干得多快啊!’”接下来说,在她决定独自离开已婚的儿女,不至于再为麻烦的家务琐事操心以后,她意识到人们仍旧那么需要她,就发现了新的幸福。另一篇故事开头是这样的:“玛丽是一位普通的女孩子,在一家工厂里做一份普通的工作”,这概括了几乎所有这类故事的开头。

插图有助于营造相同的氛围。一些更新的杂志擅长用快拍照相机摄制的照片做插图。“老式”杂志仍旧使用风格简单的黑白图画。尤其在较现代的出版物中存在着非常复杂的黑白线条画。与它们相比,在一些地方报纸中还能发现当地人绘制的漫画,这些漫画属于30年前。因此,这种情况与大多数图画一起存在(连载故事或完整的长篇故事的主要插图有时是个例外);他们在形式上并不巧妙,细节上几乎完全不够浪漫化。女孩子通常是漂亮的(除非甚至一个长相平平的女孩子都能找到好丈夫),但是她们的漂亮并不迷人,工人阶级的女孩通常都是这样,不迷人却非常漂亮。她们穿着宽松的衬衫、工作服再配上裙子,或者舞蹈连衣裙。能够看到工厂的烟囱矗立在一个角落,大街上断断续续地立着灯柱,在烟囱后延伸下去;街上有公共汽车、自行车、当地舞厅与电影院。

这样贴近读者生活的细节可能仅仅是序曲,随后便展开一篇表现实现愿望的故事。这篇故事是讲述非同寻常的事,它可能发生在来自那个世界的人身上。有时,故事中的社会层次偶尔也逐步升级,因此人们能够感受到居住在别墅或上等住宅区有多么好。但是所发生的事情往往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环境就是读者生活的那个环境。

如果我们更仔细地读一读故事,立刻就会注意到不同于“脸谱式反应”的情况:每一种反应都有固定的表现。我浏览了一遍同类故事中对审讯的报道:它们众口一词、主人公的面部“因兴奋而紧张”、浑身战栗;主人公表现了“钢铁般的控制力”并以“冷酷的表情”面对捕快;注视着主人公的女友“心急如焚”,“内心痛苦不已”。但是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作者使用陈词滥调、读者看来需要陈词滥调、他们没有通过语言探讨经验、实现经验吗?的确如此。但是我重申,这些首先是陈述:利用画面表现已知事物。它们的读者几乎不可能解决可称作严肃文学的任何问题;但还有更坏的东西,尤其是在今天。如果把故事当作对生活忠实但戏剧化的表现,其形式与价值已为人所熟知,我们可能发现询问故事展现的价值是什么会更有用。仅仅嘲笑这些作品,没有任何好处:我们首先需要欣赏的是故事在平淡中表现出来的稳固而亲切的生活方式。圣诞卡和生日卡上的诗可能就是这样。这就是为什么人们精心挑选那些卡片,通常是因为那上面的诗“动人”而“恰到好处”。这些故事描写的是一个有限的、淳朴的世界,以几种公认并信奉已久的价值为基础。它往往是一个幼稚而华美的世界,感情的迸发形成巨大的激情。但这些感情迸发的确在起作用,这不是一个腐败或虚伪的世界。严肃的作家为更复杂的读者发现今天使用词汇的难度,这是可以理解的。这个世界使用极为大胆的词语,而今,为更精明的读者创作的严肃作家已发觉很难再用这些词语,另外许多作家即使使用,也意识到不能让人发现自己在用。正如我在另一场合谈到的那样,它使用种种意义上的“罪”、“耻辱”、“犯罪”、“罪恶”之类的词语。它完全接受并把这样一种观念作为其主要的参照点,即以爱、忠诚和快乐为基础建立的婚姻与家庭是一个妇女生活的正当目的。如果一个女孩“有了罪”,这不表示这个女孩背叛了自己而有罪,像另一范围的作家会认为的那样,也不表示缺乏人际关系和社会关系之外的某种关系,而是表示她毁掉了建立一个像样的家庭的机会,这补充了我前面在伦理上强调工人阶级的信仰时所说的话。这类连载故事的一个较为普通的结局就是这个女孩要么再找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并嫁给他,要么就是找另一个男人,他尽管知道一切,但准备娶她、做那孩子的父亲并爱她们。人们可以欣赏那些不堪信任的“另类女人”的力量,她们是破坏家庭的邪恶女人,这类女人着手毁掉现存的婚姻或正要开始的婚姻。但,即便那心猿意马的男人要破坏婚姻,他也会获得短暂的救赎:因为在婚姻破裂之前,他遵奉的是教规,而非赋予荡妇的权力。

惊险故事提出一些大胆的缓和方式,以突出对抗这种基本格式,惊险故事不可分解地与这些缓和方式相联系。我不认为惊险故事促使读者模仿,或者常常使读者梦到这些惊险事件,其方式令人作呕。这些故事与其生活之间的关系,就像风筝与坚实的地面一样,都是从这个地面起飞的。普通生活的基本方式在所有杂志中把生活的经纬织进连载故事和短篇故事中。这就是主要构思的方式。

不要因为某个朋友离开了你,就破坏今天的气氛;不能说上帝剥夺了你的一切。生命太过短暂,不要生气,也不要伤心……

或者:

千百万桩琐事

往往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这却组成了幸福

就人生观而言,实际上这依然是亨利·伍德夫人(《伊斯特·林恩》《戴恩斯伯雷山庄》《希利伯顿夫人的烦恼》)、弗洛伦斯·L.巴克利(售出一百万册的《玫瑰园》)、玛丽·科雷利(《撒旦的悲哀》——对我姨妈而言是“古典作品”)、赛拉斯·K.霍金(《艾维》《她的本尼》《他父亲》)、安妮·S.斯旺(《分开的房子》)或者鲁思·兰姆(《任性的受监护人》《刁蛮的小姐》、《妻子还年轻》、《有思想的乔与他怎样得到名字》)的世界,并且也是很多其他作家的世界,其作品通常由宗教宣传册协会出版,作为奖品,分赠给主日学校的上流阶层。现在它正被更新的杂志所替代。顺便提一下,我想知道在苏格兰它是否在长时间地对抗更新的杂志:《人民的朋友》是一种非常普通而又有吸引力的周刊,每册三个便士。这种杂志仍在苏格兰出版;谢菲尔德的《电报周刊》是种相似的杂志,我相信,仅仅在几年前就寿终正寝了。一些“老式”杂志正试图创造新杂志的魅力,通常依靠夸大惊险故事的较陈旧的形式,借以保存自己。紧张、扣人心弦的新式连载故事在广告上宣传,利用大幅的插图,混合了老式的普通图片与新式的特写手法。

但是几种新式的杂志持续增加其已有的非凡的发行量。在很多方面,它们体现了和“老式”杂志相同的看法,尽管它们旨在吸引大量的读者,借以能与一个社会阶层相认同,这些新式杂志发表文章时相当精明,大概能够在家庭问题上比“老式”杂志提供更多的专业文章。“老式”杂志中有粗糙之处,摒除这些粗糙之处毫无遗憾。我没有强调这些特质,因为我关心的是展示与工人阶级生活更好的联系。但是在我看来,新式杂志的精明之处往往引申到它们的看法中,变化并不总是为了利益。精明容易变成花言巧语,这种杂志也强调金钱权威(新闻中,薪水或奖金数目填在人名后面的括号里),它更“着迷地”关注大众人格,比如工业巨头的同性恋妻子,或无线电和电影明星,也有嬉戏的家庭生活和相当顽皮或古怪的举止。

“用光纸印刷的杂志”旨在成功地吸引较年轻的妇女,这些妇女想变得精明、追赶时髦,不想落伍。“老式”杂志也许愿意赶上“用光纸印刷的杂志”,代价却是高昂的。它们大概还有足够多的读者,以维持旧的出版形式,并获得利润。我想,这种情况结束时,旧式杂志要么按照“用光纸印刷的杂志”的方向进行真正激进的变革,要么就是寿终正寝。

(王广州 译、丁泓 校)

文化分析

雷蒙·威廉斯

文化一般有三种定义。首先是“理想的”文化定义,根据这个定义,就某些绝对或普遍价值而言,文化是人类完善的一种状态或过程。如果这个定义能被接受,文化分析在本质上就是对生活或作品中被认为构成一种永恒秩序、或与普遍的人类状况有永久关联的价值的发现和描写。其次是“文献式”文化定义,根据这个定义,文化是知性和想象作品的整体,这些作品以不同的方式详细地记录了人类的思想和经验。从这种定义出发,文化分析是批评活动,借助这种批评活动,思想和体验的性质、语言的细节,以及它们活动的形式和惯例,都得以描写和评价。这种批评涉及范围很广,从非常类似于“理想的”分析过程,经过着重强调被研究的特定作品的过程(以阐明和评价这部作品为主要目的),同时对传统发生兴趣,并发现“世界上构思和写得最好的作品”,直到一种历史批评,在分析特定的作品之后,历史批评试图将它们与它们从中出现的特定传统和社会联系起来。最后,是文化的“社会”定义,根据这个定义,文化是对一种特殊生活方式的描述,这种描述不仅表现艺术和学问中的某些价值和意义,而且也表现制度和日常行为中的某些意义和价值。从这样一种定义出发,文化分析就是阐明一种特殊生活方式、一种特殊文化隐含或外显的意义和价值。这种分析将包括总是被提及的历史批评,在历史批评中,分析知性和想象的作品与特定的传统和社会联系起来,但是这种批评也包括对生活方式中诸因素的分析,而文化其他定义的追随者认为这些因素根本不是“文化”:生产组织、家庭结构、表现或制约社会关系的制度的结构、社会成员借以交流的独特形式。此外,这类分析涉及的范围包括“理想的”重点,即发现某些绝对的或普遍的、或至少是高级或低级的意义和价值,中经以阐明一种特殊生活方式为主要目的的“文献式的”重点,一直到这样一种重点,它研究特殊意义和价值、目的不在于对它们进行比较以确立一种标准,而是通过研究它们的变化方式,去发现从总体上更好地理解社会和文化一般发展的某些一般“规律”或“趋向”。

在我看来,上述每一种定义都有价值。因为,不仅在艺术和知性作品中,而且在制度和行为方式中,寻求意义和价值、寻求创造性人类活动记载,看来肯定都是非常必要的。与此同时,在我们对过去许多社会和我们自己的社会的发展阶段的认识中,我们对保持重要交流能力的主要知性和想象作品的依赖程度,使从这些角度对文化进行描述,即便不够全面,至少也是合理的。的确可以这样认为,既然我们可以比较宽泛地描述“社会”,我们就能够将“文化”恰当地限制在这种比较有限的指涉中。然而,“理想的”文化定义的一些因素,在我看来也很有价值,它们鼓励保留宽泛的指涉。现在记录的许多比较研究结束之后,我发现很难将人类完善的过程与“绝对”价值的发现等同起来,就像平常所界定的那样。我接受了这种批评,这些“绝对”价值通常是一个特殊传统或社会的价值的延展。然而,如果我们不将这个过程称作人类的完善,人类的完善意味着我们努力的目标是一种已知的理想,而称之为人类的进化,以表示作为物种的人类的一般发展过程,我们就能够认出其他定义可能排斥的事实领域。因为,在我看来,特定个体在特定社会中发现的、社会传统所保存的、特定种类的作品体现的意义和价值,确实被证明是普遍的,即当被人们所掌握时,它们在任何特定情况下都完全有助于发展人的能力,以便丰富生活、管理社会和控制环境。我们深刻地意识到以特殊技巧的形式,出现在医学、生产和传播中的这些因素,但是,显而易见,这些因素不仅依赖比较纯粹的知性学科,这些学科只有创造性地掌握经验才能产生,而且这些学科本身,连同某些基本伦理前提和某些主要艺术形式,被证明同样能够被汇集成一种一般的传统,而这种一般的传统,通过许多变化和冲突,似乎代表了一条共同的发展路线。称这个传统为一般的人类文化,并补充说它只有在特定社会发挥作用、是由受到较多当地和临时系统塑造的,似乎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