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曼奇人现在在另一边尝试,”温内图解释说,“他们同样也不会成功。我们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有什么小动作我都会知道的一清二楚。阿帕奇人从山谷的一边追踪到另一边,伏在草丛中,密切地注意对手。”
他说这些的时候,把头向右倾,就像在听什么。然后他跳了起来,火光照亮了他的身影。
“你为什么这么做?”我问他。
他向漆黑的夜色里指过去。
“我听到,在那边有一匹马在石子路上绊了一下。来了一位骑手,应该是我的一个战士,他想知道谁在火堆旁坐着。因此我站了起来,让他从远处就已经能够看出温内图在这里。”
他灵敏的听觉没有骗他。一个骑手骑着马过来了,在我们这里停住下了马。温内图因为他弄出的声响而用一种不很友好的目光迎接他。
受到责骂的人以笔直然而却是敬重的姿态站在那里,一个自由的印第安人,他却是乐于承认他的头领有更大的才能。
“他们来了。”他报告说。
“多少人马?”
“所有的战士一个也不少。如果温内图召唤,没有一个阿帕奇人留在妻子身边。”
“他们离这里还有多远?”
“他们天破晓时来到。”
“好的。把你的马栓到其它的马那里去,你坐到岗哨那里,休息一下!”
这个人去了。温内图又坐到我们这边来,我们向他讲述了我们在骑士大庄园的逗留,后来也讲了发生在拉格兰奇的事件。趁这个机会我也给他看了好人的图腾。时间飞倏而逝。这个阿帕奇人倾听着我们的讲述,只是偶尔插进一个简短的说明或问一个问题。不知不觉,黑夜慢慢隐去,东方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到来了。这时温内图把手指向西方。
“我的白人兄弟们,看到了吗,阿帕奇人的战士们多么准时,他们来了。”
一片灰色的雾,像无波的湖一样弥漫在西方,从雾海中出现了一个骑手,身后是长长的一列,许多人跟着他。第一个人看到我们后,停了一会儿,然后认出了温内图并急促地小跑着向我们骑来。那是一个酋长,因为他发冠中戴着一根鹰羽。这队人马一在我们面前停下,我就发现这是我还没有接触过的阿帕奇人的一个部落。这些骑手没有一个有一副真正的辔具,他们都用马笼头驾驭着他们的马,可是当他们现在轻快地疾驰着飞奔过来,排成五行,他们对牲口的驾驭就像是在一支欧洲的骑兵部队中一样从容。他们大多数人用枪武装着,只有少数人背着长矛、弓和箭筒。头目同温内图说了一小会儿话。然后酋长给了一个暗示,一眨眼工夫战士们就下了马。所有没有枪的人都去看管马,其他人走进了隘口之中。我们用来向上爬到小路上去的套索还挂在那里,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顺着它荡了上去。一切都进行得静悄悄的,那样的无声无息和迅速,就像事先早就详尽地商讨过了。温内图平静地站在那里,全神贯注地盯着战士们的动作。最后一个战士消失之后,他向我们转过身来。
“我的白人兄弟们现在看出来了吧,如果温内图下令,科曼奇人的战士们就完了。”
“我们对此深信不疑,”老死神说,“但温内图真的想使这么多人流血吗?”
“他们不是活该吗?如果一个白人被谋杀了,你们会怎么做?你们不找寻凶手吗?如果凶手被找到了,你们的酋长们就会开会并进行商议,向罪犯宣布判决并让人把他处死。如果阿帕奇人做同样的事,你们能责怪我们吗?”
“是的,我们处死凶手以惩罚他。但你不应该把他们射死,在你们的村子遭到袭击时,他们根本不在场。”
“他们背负同样的罪过,因为他们同意了这样做。当被逮住的阿帕奇人不得不在刑讯柱上死去时,他们也是在场的。他们现在是我们的妻子和女儿们的主人,是从我们这里抢去的财产、马匹的所有者了。”
“但你不能称他们是凶手!”
“我不知道老死神想干什么。在我的兄弟们这里,不一定只有谋杀才应被处死。西部人会把每个盗马的人也击毙。如果一个白人被人抢去了他的女人或女儿,那他就会杀死所有与这种行为有牵连的人。在那边山谷里驻扎着抢劫我们的妻子、女儿和马匹的人,我们不杀死他们,难道我们应该为此而给他们一枚勋章吗?”
“不,但你们可以原谅他们并要回你们的财产。”
人们会要回马,但不会要回妻子。原谅?我的兄弟说的正像那些白人说的一样,他们始终只向我们要求,而他们自己做的却恰恰相反。白人原谅我们吗?恐怕你们都不知道原谅我们什么吧。你们到我们这里来,夺去了我们的土地。如果在你们那里有一个人把一块界石挪开或非法地杀死了森林里的一只野兽,人们就会把他扔进那座阴森森的建筑物中,你们把它叫做监狱。但你们对我们做了什么?我们的草原和大平原在哪里?我们的马群、牛群和其它的兽群在哪里?你们大批地到我们这里来,每个男人都带着一枝枪,好抢去我们赖以生存的肉食。人们毫不讲理地夺去我们一块又一块的土地。当红种人保卫他的财产时,他被称做凶手,人们射死他和他的亲人。你希望我应该原谅我的敌人,我们对之秋毫无犯的侵略者!为什么你们就不原谅我们呢?你们对我们毫无理由的干了各种坏事。如果我们反抗也是我们的权利,但因此你们就用毁灭来惩罚我们。如果我们到你们那里去,把我们的方式方法强加于你们,你们会怎么说?你们会一个不留地把我们杀死或者把我们关进你们的疯人院。为什么我们不应该这样做?但这时就有人说,红种人是野人,对他既不可以仁慈也不可以怜悯;他永远不会有教养,因此必须消亡。你们通过你们的举止证明了你们有教养吗?
“你们强迫我们接受你们的宗教,那就更好地向我们展示它呀!红种人以同样的方式尊崇大神,但你们每个人都想以不同的方式死后升入天堂。我了解基督徒的一种信仰,它是好的。虔诚的教士教诲它,他们到我们的国家来,却不想杀死或排挤我们。他们在我们这里建布道团并教导我们的父母,他们友好地四处周游并教给我们一切好的和有用的东西。现在不一样了,虔诚的人不得不同我们一起让步,而我们不得不看着他们死去,好人不在。现在反而来了上百种信仰不同的人,他们拼命向我们的耳朵灌输我们不懂的大话。当我们厌倦了争吵不休,不再理睬他们,他们就对我们叫苦连天,并说他们想从他们的脚上抖掉灰尘并在无罪中洗他们的手。然后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叫来白人,这些人闯进我们这里来,夺走我们的马的牧场。然后如果我们说,这不能发生,那就会来一道命令,我们又要继续迁移。这是我必须要跟你说的。你不会喜欢,但你处在我的地位就会明白的。就这样!”
说着这句印第安人表示强调的话,温内图从我们这里转过身去,并向旁边走了几步,看着远方,站住了。他内心很激动,并在极力克制。然后他又转向我们并对老死神说:
“我向我的兄弟讲了一番很长的话。你会赞同我的,因为你是一个公正的人。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向你承认,我不愿意看到血腥,我的心灵比我的话要温和。我曾相信,科曼奇人会派给我一个谈判者。因为他们没有这样做,我也不需要怜悯他们。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想派一个人到他们那里去同他们谈谈。”
“这使我很高兴,”老死神叫道,“如果这么多的人没做解救的努力就被杀死了,我会在很抑郁的心情下离开这个地方的。但你也知道,还有很多科曼奇人会随后来到?”
“温内图知道。我不得不带着好几人在他们中间潜伏过去。随后赶来的只有一百个人,我们将在同样的山谷中把他们包围并歼灭,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如果他们不自动投降的话。”
“那么注意,他们不会来得太早!在剩下的人到达之前,你必须解决掉这里的所有人。”
“我不怕。不过我会抓紧时间。”
“你有一个能跟科曼奇人谈判的人吗?”
“我有很多这样的人选。但如果我的兄弟老死神愿意这样做,对我来说是最令人高兴的了。”
“我很愿意承担这项使命。最好是我向前走一小段路,并叫他们的酋长到我这里来。你向他们提哪些条件?”
“他们要为每个被杀死的人给我们五匹马,但要为每个受折磨的人给我们十匹马。”
“这是很便宜的,但自从不再有大群的马,一匹马都不容易得到了。”
“他们以前抢劫我们的财物,我们要求交还,”温内图没有考虑老人的抗议,“此外他们必须向我们交出同样多的年轻姑娘,跟他们劫持的我们的妻子和女儿们一样多,同时我们也要求要回她们带走的孩子。你认为这严酷吗?”
“不。”
“最后我们要求,要规定一个地点,在那里阿帕奇人和科曼奇人的酋长们集合起来,商讨一种至少应该持续三十个夏冬的和平方案。”
“如果科曼奇人同意这样做,我将祝福他们。”
“这个地方应该是现在他们的战士们所在的山谷。他们必须向我们交出的一切也应该被送到这里来。在我们向他们要求的一切都在场之前,今天必须投降的科曼奇人将一直是我们的俘虏。”
“我发现你的要求不是太高,我将向他们转达。”
老死神挎上他的枪,砍下一段绿色的树枝作为谈判者的标记,然后他和阿帕奇人在隘口中消失了。现在去接近科曼奇人,对他来说决不是没有危险的,但老人毫不畏惧。
当温内图亲眼看到后,确信老死神同科曼奇人的头目说上话了,他就转回我们这里来并带我们到后来的马那里去。也有无骑手的牲口在那里,一部分品种好些,人们爱惜它们并且只有在要做出一番非同寻常的业绩时才会想要使用它们,但也有一部分质量一般,它们被牵来作为替换的马。
“温内图向我的兄弟们许诺,要给你们更好的马,”他说,“我现在要给你们挑出来。我的兄弟老铁手应该得到我自己的一匹骏马。”
他挑出了五匹马。我对他给我的那匹出色的马很着迷。朗格父子和黑克托也很高兴,黑人容光焕发地露出了所有的牙齿。
“哦,哦,黑克托得到怎样的一匹马!像黑克托一样黑,也完全像黑克托一样了不起。马和黑克托很般配。哦,哦!”
大概过了四十五分钟,老死神终于转回来了。他的脸色很严峻。我曾坚信,科曼奇人会同意温内图的要求,不过老死神的神色让人觉的并不乐观。
“我的兄弟将对我说的我已猜到了。”温内图宣布说,“科曼奇人不愿意。”
“可惜是这样。”
“大神将为他们所做的而惩罚他们。那他们到底举出了什么理由呢?”
“他们相信还能取胜。”
“你告诉他们,又有五百多个阿帕奇人来了?”
“也说了。他们不信,他们嘲笑我。”
“那他们死定了,因为他们的其他战士会来得太晚。”
“当我想到,这么多的人要在几秒钟内被从地上清除掉,我就毛骨悚然!”
“我的兄弟说得对。我既不知道恐惧也不知害怕,但当我想到,我要给出毁灭的信号,我就浑身发抖。我只需举起张开的手,所有的枪就会劈劈啪啪地响起来。我还想试试最后一个办法,我自己到他们那里去同他们谈。我的兄弟们可以一直把我护送到障碍物旁。如果我的话也没被听从,大神就不可以因为我执行他的命令而生我的气。”
我们同他一直到了规定的地点。在那里他抓住套索荡了上去并以挺直的姿态在上面小路上走过,使科曼奇人能看到他。他还没有走远,就已经有箭呼呼地向他飞来。但箭没有射中他,因为它们射程太短了。突然我们听到一声枪响,阿帕奇人平静地继续向前走,就像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子弹,子弹就撞在他旁边的岩石上。然后他站住不动了并提高了他的声音,他大声而恳切地讲了大约五分钟之久。在讲话中间他抬起手,我们马上看到,所有的阿帕奇人,在我们目力所及的范围内,都从地上站了起来。这样科曼奇人就不得不认识到,他们四周被占优势的敌人包围了。温内图做得很真诚,这是他劝说对手投降的最后努力。然后他继续说,这时他突然向地上跌去,身影完全消失了,同时“啪喀”一声第二枪响了。
“跃鹿向他开了枪。这是他的回答,”老死神说,“温内图看到了那个人举起了枪,并在它对准他的瞬间扑倒了。现在要——看,看!”
温内图消失得有多快,他现在又跳起来就有多快。他把他的银卡宾枪瞄准并扣响了扳机。科曼奇人一片大声的号叫回应了他的枪声。
“他击毙了科曼奇人的酋长。”老死神宣布说。
现在温内图又一次抬起手,我们看到所有的阿帕奇人手中的枪都瞄准了。远远超过四百发的枪弹一下子响了。
“来,朋友们!”老人说道,“我们不愿意坐视不顾。这是印第安人自己的事,虽然我不得不说,这是科曼奇人活该。温内图尽了一切可能防止极端的事发生。我猜,印第安人的朋友老铁手也不想对它看着不管。来!”
我们回到马那里,老死神检查了指定给他的牲口。我们还听到一阵枪声的齐射,然后响起了阿帕奇人胜利的呼喊。几分钟后温内图回到了我们这里,他的神色凝重极了。
“在科曼奇人的帐篷中会响起一大片抱怨,因为他们的战士们没有一个回去。大神虽然决定了应该为我们的死者报仇。但敌人不愿意和解,我也是被逼无奈。但我永远都不想再看到这个充满死亡气息的山谷。剩下的事,我的战士们会做的。我要和我的白人兄弟们立即骑马离开。”
半小时后我们出发了,所有必需的东西都备得很足。温内图还带了十个骑术精良的阿帕奇人。我很高兴能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