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荒原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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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灾难之火(1)

“沙漠之舟”骆驼跟阿拉伯人的关系,就是驯鹿和原拉普人的关系,就是雪狗跟爱斯基摩人的关系,就是马跟草原人的关系。勇敢的猎人只有在他胯下有一匹值得信赖其速度和耐力的忠诚的骏马时,他才能无往不胜。

我在自己身上充分证实了这点。我的黑马“闪电”把我平安无事地驮过了五十次,不,一百次危险,在岁月流逝中我们之间产生一种休戚相关的情感,使我们愿意为对方付出生命。

上一次我和温内图及一群阿帕奇人在谢拉布兰卡打猎。我的。红种人朋友想随后到纳瓦霍人那里去,帮助他们和尼犹拉人解决争端,促成和平。我打算陪他去,但没有去成。在预期启程前几天我们遇到了一个加利福尼亚的运金队,当他们看到自己突然被红种人包围的时候,他们吓得不轻,然而当他们听到温内图和老铁手的名字时,他们就很快定下心来。可见这两个名字具有怎样的好声誉。这些人请求我,给我一笔适当的报酬把他们送到斯科特堡去。为了不跟温内图分离,我不想接受。但温内图要求我为这些人效力,然后从斯科特堡向北骑马到位于密苏里以西的格拉弗尔草原去,在那里他会再次跟我会面,因为他想拜访他著名的老朋友老枪手。

老枪手!多少次我在营火旁听到人们赞颂他和他的业绩!他被认为是最出色的西部人、猎手和开拓者之一,并且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绝对正直的人,连他的死敌也不敢在他背后说他有过什么不高尚的行为。他多年来在西部地区四处游荡,目前是一个毛皮兽猎人,指挥着一个猎人团体生活在北部地区。

这个人和温内图的友谊,据我所知,一直要追溯到温内图的少年时代。当时这个西部人已经同温内图的父亲交好,两人一起做过远途的骑行,并战胜了许多危险。在温内图父亲死后和此后的所有岁月中,温内图和老枪手相互之间的好感保持了原样。他们曾是并一直是真正的知心朋友——尽管有相当大的年龄差距。因为老枪手已经走了生命的夏天,现在五十岁出头。

奇怪的是,我并不是从温内图那里得知关于老枪手的大部分情况。我的红种人兄弟极少说起他,即使说起,我觉得也说得很少,因为酋长不愿由于多次提到他年长的朋友而伤害我的感情。但我知道,温内图不会把我想得这么小气,这就是说他的行为必定存在别的理由,对此我当然是一无所知,我也不想去问。温内图不想谈这个——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我在纵横驰骋西部期间不止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老枪手的名字和我的名字被一同叫出来。然而迄今为止我们还从未碰见过,无论我多么渴望认识这个著名的人。因而现在我就更加高兴,这个愿望最终要实现了。

一开始我当然走向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因为我必须要护送金队,这是一个不容易完成的任务,可是我还是平安无事地把那些人送到了他们的目的地。随后我独自继续骑行,先过了堪萨斯,然后过了内布拉斯加,穿过苏族人的地区,又是“闪电”的快速救我逃过了他们的追捕。温内图对我说过,在这个地区我会有一个新发现,我可以到一个已开始采掘的油区去,它的主人叫福斯特。那里也有一个商店,我可以买到需要的一切。

按照我的计算我现在一定是在油区附近。我知道它叫新韦南戈,位于那些叫断崖的峡谷中的一个。马需要休息,我自己也累了,长时间的骑行搞得我越来越渴望到达我今天漫游的目的地,在那里我想彻底地休息一天,此外再补充一下要用完了的武器弹药。

我已经放弃了今天还要达到这个目标的想法,这时“闪电”抬起头,以那种独特的声音呼吸,真正的草原马以此报告一个活的生物接近。我把马轻轻一拉站住了,转过身去在视野内搜寻。

不需要搜寻根长时间,我注意到在我站的地方的侧面有两个骑手,他们一定已经看到了我,因为他们让马远远地大步朝我走来。因为他们和我之间的距离还远得不能仔细辨别细节,我抓起望远镜,惊奇地看到两个人中的一个显然是男孩。

天哪,一个孩子在这里草原的正中央!我闪过这样的念头,把左轮手枪和我小心地松开的长弯猎刀又推回去。

我带着几分疑虑打量我的外表,它当然一点都不能表明我是一个人们要求的上流社会的绅士。马靴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有些露脚趾;皮裤闪着油光,因为我接受了所有猎人值得称赞的习惯,在宴席上把裤腿当手巾和干揩布用;皮制的猎衫以值得认可的牺牲精神承受了一切潮湿的天气的影响,使我看起来像一个被风和天气折磨的稻草人;盖住我的脑袋的捕兽帽子,由于气候的影响失去了形状和颜色。我几乎担心,男孩看到我可能会被吓着。

我还没完全完成自我审视,那两个人已经停在我面前了。男孩举起他的马鞭向我致意,用清脆的声音喊道:

“您好,先生!您想找什么,如此在您身上找个不停?”

“我扣上我的鱼鳞甲上衣,为了在您审视的目光下不会受什么损害。”

“那么看您也许就是禁止的了?”

“哦,不,但是我估计,您是不能在我身上有什么震撼世界的发现的!”我让马又转了一圈说道,“现在,您从各个方面看到了我,骑在马上的和同原人一般大小的!你喜欢我吗?”

“马——马——虎虎!只是人们必须防止比某些疑虑所允许的更近地走近您。”

“是的,如果不算这个人,坐骑是相当出色的。”男孩的陪同者轻蔑地说,一边用赞赏的目光打量着“闪电”。我不在意这种侮辱,而是回答这个年轻人,他表现出一种对他的年龄来说异常老练的样子:

“您的疑虑是有理由的,先生,不过我们置身荒野之中的情况会为我辩解。”

“您说荒野?您对这里也许不熟悉的?”

“我已经白白地找了一整天。”

“好吧,我建议您跟我们一起走,如果您想看看这片荒野大得多么吓人!”

他转向我走的方向,并使他的马从缓慢的步伐渐渐飞驰起来。“闪电”轻松地跟着,虽然我们从天破晓时起上路。是的,这匹听话的牲口似乎注意到我面临着一个小小的考验,自愿以一种方式奔驰,使男孩最终不再能跟得上,他赞叹地叫喊着拉住了他的马缰绳。

“您骑得很好,先生。这匹马您不卖吗?”

“绝不,先生。”我否认道,对这个问题感到奇怪。

“别说先生吧!”

“完全随您的意。这匹黑马把我从很多危险中驮了出来,我不止一次地把我的生命归功于它,因此我是不可能出售它的。”

“它受过印第安人的训练,”男孩以敏锐的行家眼光看着它说道,“您从哪里得到它的?”

“它是阿帕奇人酋长温内图的,我上一次在谢拉布兰卡同他在一块儿。”

这个小男孩显然是惊讶地看着我。

“从温内图那里?他可是索诺拉和哥伦布之间最有名的印第安人!您看起来根本不像认识他,先生!”

“为什么呢?”我开心地问道。

“我认为您是一个勘测员或者类似的人,这些人虽然通常很勇敢和机敏,但冒险闯入阿帕奇人、尼犹拉人和纳瓦霍人中间,就已经需要多一点东西了。您闪闪发光的左轮手枪,腰带里小巧的刀子,圣诞节卡宾枪以及那里皮带上可发射四磅重炮弹的炮,同人们惯常在一个货真价实的捕兽人身上注意到的很不相符。”

“我很愿意问您承认,我真的只是这样一种悠闲的猎人,”我微笑道,“但武器不是完全不好。我从圣路易斯的前街得到它们,而如果你们住在这片原野上,那你们就会知道在哪里会得到好货。”

“噢,我以为,在正确使用时商品才表现它的质量。您对这把手枪怎么看?”

他向鞍囊中抓去,掏出一枝生锈的老枪,它看起来更像一杆用过多次的步枪,而不是一件可靠的火器。

“啊!这玩意儿无论如何还是有年代的,”我回答说,“但它对于练过它的人还是能相当不错的。我见过捕兽人经常令人惊异地摆弄极其蹩脚的枪。”

“那就告诉我,他们是否也收拾了它。”

他把马拽向一边,以急速的小跑绕着我转了一圈,迅速抬起胳膊并向我扣动了扳机。我感到我可怜的饱受折磨的帽子轻轻地猛一动,同时看到我插在帽子上的向日葵在我面前飞落了下去。

我觉得完全是这样,这位射得很准的射手想确证要怎样看我的三脚猫功夫,因此我就他的问题冷静地说:

“我想,这种玩意儿每个人都能完成!”

“为什么?”在我身后有人问道。男孩的陪同者骑一匹高大笨拙的马,它不能跟我们的马保持同步,因此在枪响的时候才又跟上了我们。

这个干瘦、脖子又长又细的人有一张真正的板着的美国佬的脸。顾及到他的同伴,我没有斥责他的粗鲁,虽然我觉得,男孩好像用一种错误的原因解释了我的沉默,因为我看到在他脸上有一种表情闪过,从里面可以看出他对我的缺乏应对不那么认同。

整个相遇使我感到奇怪。无论如何这是清楚的,附近一定有一个定居点,连一个男孩也敢于从那里向平地中去骑一小段。

我觉得其实我从男孩身上知道的并不那么清楚。他显露出一种对西部的了解和受到过在这里所必需的技能的训练,使我也许有理由推论出特别的情况。因此,我的眼睛极为注意地停在他身上就毫不奇怪了。

男孩现在骑在前面,领先半个马身长,落日余辉的金色光芒环绕着他。他独特的面貌尽管还带有年轻人的柔弱,却已表现出一种坚定,使人推断出他精神的早熟和意志力,他的每个动作中都显露出自主自信,使得人们不能把这个年轻人作为孩子来对待,虽然男孩几乎不会超过十三岁。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我从前读过的各种讲述,想起果敢和自主的故事,它们在这遥远的西部中是连孩子们也都具有的。

突然他拉住了马缰绳。

“您本来是想到哪里去,先生?”

“到新韦南戈。”

“您来自大平原?”

“像您能从我身上看出来的,是的。”

“但您不是一个西部人!”

“您的眼光锐利得马上就能断定吗?”

“您是一个德国人?”

“是。我说英语带一种那么糟的次重音,使您认出我是外国人?”

“倒不很糟,不过还是使人猜出您的出身。如果您方便的话,我们用我们的母语吧!”

“怎么,您的家乡和我相同?”

“我父亲是一个德国人,但我是在奎考特河边出生的。我母亲生前是阿西尼博音人部落的一个印第安人。”

现在对我来说他面部独特的线条和他发暗的肤色一下子可以解释了。那么说他的母亲死了,父亲却还活着。看来我是碰上了非同寻常的情况,现在我对男孩所感到的不仅仅是纯粹的好奇了。

“您愿意向那边看一看吗?”他举起胳膊要求我,“您看到烟了吗?它在那里像从地面上升起的。”

“啊,那我们终于到断崖了,我正是要找它,新韦南戈就在它的低地中!您认识埃默里·福斯特,那个石油大亨吗?”

“略知一二。他是我哥哥的妻子的父亲,他同我哥哥住在奥马哈。我从那里做客回来并要在这里投宿。您找福斯特有事吗,先生?”

“不。我想到商店去买几样东西,我问起福斯特只是因为,他作为最有权势的石油大亨之一,对每个来这个地区的人一定是有意义的。”

“您已经见到他了,因为他就骑在您的旁边!我们的介绍是有缺陷,但却是可以原谅的,草原不懂什么客套。”

“这种看法我不想苟同,”我回答说,对那个美国佬——他是一个石油大亨呢——看都没看一眼,我甚至认为,草原有一种很深刻的价值观,不过它的标准不是钱袋,而是人的能力。给您狂妄的石油大亨一把手枪,把他打发到西部去,尽管他有几百万的财产,还是会毁灭的。而与此相反,随便问一问我们著名的西部人中的一个,他们像不受限制的王侯一样用他们的卡宾枪统治广阔的草原,问问他们有多少钱!他们会当面嘲笑您的。在人的价值完全按他克服荒野危险的能力而决定的地方,财富就失去了它的意义。草原不是通过家庭教师,而是用长弯猎刀规定它的法律和规矩,但它也要求对人的尊重。

男孩的眼光迅速从福斯特身上向我闪过来。我注意到,我说出了他的心里话。尽管如此他仍不能不做一个更正:

“总的看来您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先生,但在一点上您错了。您曾听说过老枪手吗?”

“当然。他是闯荡森林的人中最有声望的人之一。”

“那看吧,他和温内图,这个人您也认识的,就是说一个白人和一个红种人,属于我所指的人之列。这两个人知道山的每种特性并能将您领到金和银的矿床那里去,对于矿床的存在和富足其他人都无从知道。我不相信,他们中的一个人会同一个采油的人交换!”

“嘿,哈里,”福斯特插话道,“我不希望你是在挖苦人!”

男孩避而不答,我冷静地说:

“一个采油的人无论如何不会发现这些宝藏,而且他也会避免冒着失去宝贵生命的危险对矿藏进行开发。此外您也许承认,我年轻的先生,您的对答只包含一种对我的断言的证实。真正的猎人可能发现了一处矿脉,但他不会为此而出卖对他来说高于一切的宝贵的自由——不过,这里就已经是断崖,到我们的目的地了!”

我们停在峡谷的边上向小小的定居点看下去,房子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多。我们面前的山谷是一个狭长的盆地,四周被陡峭地向上突起的岩石环绕,在盆地的中部有一条相当大的河流流过。整个地区布满了设备装置,都是开采和加工石油所必需的。在离河流十分近的地方,是一座忙碌的钻塔。河的另一边的上游,在本来的厂区前面立着一座雄伟的住宅大楼,目力所及,我们只能看到桶板、底板和做好的桶,一部分是空的,但大部分装满了石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