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疼得又酸又涨,忍不住眼泪再次哗哗直掉。
多想抱抱她,亲亲她,从生下她来,还从来没有抱过,的确,世界上再没有比她更不称职的妈妈了……
而现在,恩恩就在眼前,她也只能看着,哽咽着说,“对不起,恩恩,妈妈不好……”
护士收拾东西准备走,听了她的话,再次道,“现在说对不起,送来的时候跟只病恹恹的小猫似的,都奄奄一息了!真不知怎么带孩子,太不负责任了!”
奄奄一息!
这四个字重重一击,简直将她的心给震碎了!
她抬头看着阿百,为什么阿百都不告诉她?
阿百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尴尬地咳了两声,“是……找到恩恩的时候,恩恩的确很虚弱,医生说……说再晚点送来就……怕你难过,所以没说……不过,现在已经好了,你看,红润润的,很漂亮。”
还差点就……
领悟到这话外音的意思,那一刻她真的痛到窒息,紧按着胸口,差点没闭过气去……
许久,她都没能说出话来,保持着这样僵硬的表情,以致阿百和冯婶都以为她出问题了,异口同声轻叫她:“夫人!”“南儿!”
许自南在这呼唤中缓缓恢复了呼吸,继而淌下的还是滚滚热泪,深深地自责,“都是我不好,我保护不了恩恩。”
阿百见她终于说话了,松了口气,“夫人,这不怪你,你自己那时候也很虚弱。”
许自南摇头,只是流泪,这种痛,只有晏暮青能和她一样感受……
想到这里,她立即抬着一双泪眼说,“这些事不要告诉晏先生,别说,他会难过。”
她已痛至如此,晏暮青会痛成怎样?她舍不得他再像她一样经历这么一番。
阿百却迟疑着,终道,“晏先生……他已经知道了……而且,让我别告诉你……”
她怔住,心中一酸,这是否也叫心灵相通?
“夫人,你还是先休息一下,我去约律师。”阿百留下这句话后,走人了。
她现在如何还能休息?她恨不得用她余生所有的时间来看她的小恩恩,连眨一次眼睛都觉得在浪费光阴。
恩恩一直闭着眼睛在睡着,一动也不动,可是在她看来,就是这么地好看,怎么看也看不够。
“南儿,恩恩还没有大名呢,你们给她取好名字了吗?”冯婶在一边问。
许自南眼睛盯着恩恩的小嘴,心里满满的疼惜,轻声回答,“还没,等她爸爸给她取,他喜欢,要听他的。”
她和晏暮青许久不见了,他给孩子取好名字了吗?
冯婶却充满忧虑,“可是姑爷他……哎……”
许自南知道冯婶在叹息什么,与冯婶相反,此刻她心里已然回归平静,反安慰冯婶,“姑爷会回来的,冯婶,你不用着急。”
“可是,听说姑爷他……”冯婶欲言又止,是怕她难过。
“冯婶,姑爷会回来啊!也许很快,也许一年两年,也许更久,可那又算得了什么?总归是会回来的。”她看着恩恩,唇角弯起笑容,有希望,就什么也不怕了。
阿百约的律师,很快来了。
律师明白她的身份,问她有什么话要带给晏暮青。
她想了好一会儿,似乎真的有很多话想说的,最后,却只平静地说了一句,“麻烦你告诉他,我和女儿都很想他。还有,问他女儿叫什么名字。”
“没了?”律师有些诧异。
“嗯,没了。”
“好吧。”律师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有些特别。在他所见过的所有家属中,她是最冷静,话也最少的一个,可是,眼神却是最温柔平和的一个。话说阿百这么大张旗鼓地把他约来就为了这一句?
许自南说完自己要说的话,礼貌地退回了恩恩的病房,恩恩该喝牛奶了,可是,她却没有母乳了,这是她一生的遗憾,也是她对恩恩一生的负疚。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恩恩睁开眼睛,黑黑的瞳仁跟晏暮青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那一瞬,她的心彻底融化成水。哭声依然小小的,哼哼两声,像小猫一样,含住奶嘴以后,瞬间满足的表情,让她整颗心都跟着萌化了。
这就是母亲的感觉吗?宝宝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细微的表情都成为骄傲的资本,都是甘之如饴的享受。
可惜,小恩恩这是贪吃的小猫吃饱之后又睡了……
冯婶看着也是十分骄傲自豪,“她特别乖,很少哭,饿了的时候呜呜两声,一有吃的啊,马上就满足了。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乖的宝宝呢。”
许自南唇角弯弯,眼神柔得几乎滴出水来,“有的,冯婶,她爸爸也是很乖的小孩呢。”
她曾经无数遍在心里想象过幼时的晏暮青,承载了那么多的晏暮青,乖巧、懂事、冷静成长的晏暮青,幼年和童年准许他哭吗?
太懂事太坚强的小孩内心深处总是有更多让人心疼的东西,她从不希望恩恩像爸爸一样那么冷静,那么辛苦,可是,偏偏的,这孩子一出生,就遭遇到如此命运,难道,孩子注定像他?
不,她马上否定了自己,恩恩可以像晏暮青那般美好、聪明,可是绝不会像他那样孤单地成长,因为,他们父子俩最本质的区别就在于,他们会给恩恩一个幸福的完整的家,而晏暮青没有。
快到中午的时候,冯汐和许默沧来了。
冯婶说,冯汐虽然脚不方便,但是每天都会来看恩恩。
而冯汐见到许自南的瞬间,也是惊喜异常,在轮椅上向她张开怀抱,许自南投进冯汐怀里,冯汐瞬间泪崩了,怕吵着恩恩,压低了声音悲戚,“宝贝,妈妈快担心死了。”
“妈……”她亦泪涌,“我没事,都过去了,孟潮白被抓了,我好好的呢。”
母女俩抱头哭了一会儿,许自南才从冯汐那里了解到,绿计划已经被迫停下来,现在在整顿中,晏暮青和常田可能都难辞其咎。
“真的是工程不合格造成的吗?”许自南问。
“我也不清楚,我这双脚,哪里也不能去,也只能看新闻。”冯汐叹了声,“不过,你也不用太焦虑,你还有个恩恩要好好培养呢。”
“妈,我不焦虑,您放心吧。”
她倒是觉得焦虑的人一定是晏暮青,现在律师应该把话带到了,知道她安安全全地回来了,里面的他能松一口气了吗?
第二天,律师就来医院回复她了,她的话已经带到,晏暮青说,给恩恩的名字,就叫晏恩,不想别的了。
许自南觉得,这个名字很不错,算是此时此刻她和晏暮青两人心中共同所想的,恩恩是上天给他们的恩典,也要感恩命运,总算有惊无险,让恩恩平安地逃脱一劫又一劫,希望这份恩典能继续保有恩恩,一辈子幸福幸运。
恩恩在医院一共住到四十二天才出院,比别人家的早产宝宝多住了好些天,出院的时候,许自南觉得她长大不少,尤其那双眼睛,亮亮的,活泼泼的,醒着的时候分外有神,有时候对着某个地方莫名一笑,露出粉色的小牙床,她整颗心都酥了。
唯一可惜的是,当爸爸的晏暮青看不到恩恩每天不一样的变化,不过,没关系,她每天都给恩恩记成长记录,这会是送给晏暮青最好的礼物。
终于回到晏家,一别数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眷恋过这里,这是,是她的家。
对,家。
这个字,让她心里暖意一涌,曾经何时,那个穿着结婚礼服,挽着晏暮青的手臂,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进这个家门的年轻女孩,仿佛已是上个世纪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