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行走中的言说:一个思想背包客的心路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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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哲学断想(4)

(4)在一种隐喻中,错位的不仅是道说的努力,更是一种力图接近本原或者真相的尝试。荒诞的存在是基于一种给定的坐标的,问题是,这种给定是自明的吗?用语言承载的荒诞,让我们有了更多的机会接近正常的事物或者语词的背面。“他最大的快乐莫过于/等待几个从东胜神洲来的人/把多年的想法跟他们再说上一遍。”记得法国哲学家福柯的名著《癫狂与文明》又何尝不是一种充满矛盾的荒诞呢,窥探人类思维或者心灵的暗黑空间,有唯一法定的路径吗?从一点开始的歌唱与从其他点的歌唱有区别吗?“不管往东还是往西/都能到达吵吵嚷嚷的西方。”(评枣园诗歌一首)

(5)接近历史的方式有几种呢?图画以摹本的方式记录下了历史的壮美与琐碎,对于图画,人们无法兑现一种符合的梦想,但是在那“清澈的泉水从玲珑的水罐中顺着她的指缝/流淌不息”的光影下,我们会情不自禁地想到古代的爱情,如何切近爱情或者事物的本质?诗歌用语言来实现这种超越,向内,一直向内,用语言的触角接近本质或者真相。图画让感觉身临其境,诗歌让心灵破门而入,“在忧伤中歌唱;或在歌唱中变得忧伤/当一束天外之光把你照亮,你照亮了孤独的诗琴。”在黑夜里,眼睛休息了,语言却在黑暗中纠缠着心灵久久不能平静,谁来安抚那些古老的爱情和平淡的生活,诗歌的啄木鸟看到了表象下的猎物,“谁还会在忧伤的星夜里,把那轮隐没的月亮/吟唱不已?”(评雷子组诗)

(6)真实的生活是无序的,纷纷攘攘。破碎、拆解、无奈、困惑、笑声、哭喊,天晴、天阴,善良、丑恶、男人、女人、真诚、虚伪,万花筒里的世界总比图画里的世界丰富!而丰富并不总是褒义词,以什么来评判生活在道德上的底线?在语言的迷宫里,被动地体验无序与无奈的生活,谁又能说这一生是值得过的呢?心灵的盾牌无法抵挡来自真实的并有些丑陋的生活的万箭穿心!“是什么程序,令冷漠这样嚣张,令平庸这样强劲/老天爷啊!你不如罚我做1942年的犹太人,且手无寸铁/你不如罚我做广济寺门前的乞丐/承认前生做了无端恶事。”(评曹野峰长诗)

(7)逃离虚妄的迷梦,需要简单的生活!在思想的边界上耕耘,看到语词的线条如庄稼般在简单的田野上疯长,体味着一种纯净的呼吸。诗歌的语言可以分成两种:茶叶的语言和咖啡的语言。面对纷繁的生活,我们需要略带苦味的茶语言,为平庸与麻木的生存擦去斑斑锈迹,还原其纯粹的本色。“从一个城市到一个城市,突然发现只是/多换了几双鞋子。”也许,这双陪伴多年的鞋子还是母亲在无数夜晚亲手缝制的,因为简单,所以温暖,并且还有思念的味道!(评老船诗歌) (8)很喜欢那种有硬度的诗歌,如铁或者石头,在静静的夜里击碎窗玻璃时发出的尖锐与刺痛的声音,汉语诗歌需要一种有硬度的语句,激活日渐平庸的语言废墟!在梦想逃遁的年代,构造飞翔的姿势,以决然的勇气让飞翔从喜剧的升腾迅速降落为断翼后的垂直坠落的悲剧,语言在安静无人之夜弹起了一曲绝唱,遥远的心灵感受到了一种久远的呼唤:“而我一生又有多少个夜晚/因为留恋,我努力支撑着眼角淡淡的余晖。”(评甲基苯丙安诗歌《断翼》)

(9)在媚俗生活的蚕食下,史诗的重量与珍贵被严重地低估了。“在没有英雄的年代,我只想做一个人”(北岛语),绝不是我们放弃理想主义的合适的理由。人类需要宏大叙事所点燃的激情,琐碎的蝇营狗苟,也绝非人类继续向前的选项。如果人类忘记了天空、大地、栖居的牧场、风雨中飘摇的屋宇、时间、爱情、苦难、鲜花、高贵和神圣,这些用来编织生活的要素,我们将往哪里去?“将泥泞里破碎的天空深深吸吮/一簇火焰摆脱着深渊纠缠的噩梦”。是的,拯救的道路应该从屋宇中开始,踏着凄美的痕迹,然后才有突围与新生的可能,因为,“生命和死亡同在闪烁的火光里/还有被光芒遮蔽的黑暗与美。”(评指纹先生长篇史诗)

(10)走近与离开,在方向的错位中,观察开始完成由眼到心的转换,一种视觉的停留被语言印刻下来。意象中无法把握的渗透开始从语言中寻找出口。也许,要抓住文字内闪现的灵光,总要在心静的时候,才能让自己的感觉与思想从坚硬的琐事中脱身而出!很喜欢这首如冰一样厚重的诗行,因为当冰在每个人的心头化了的时候,一种冰凉、清爽的思想才能从繁重的肉身中脱颖而出,然后是一种清洁的精神在日常生活中的涌现!这里应该还有境界的问题!如下几句尤为精到:“很多个夜晚,我常常从冰川中惊醒/然后被雪照亮。这些残酷的夜晚/积雪还在外面,面对无力挽留的丧失/而远方的雪山———它只存在于梦境/与这个尘世遥相呼应。”一场寂寞的爱情又何尝不是一种生活的方式呢?在回味中改变了意义的生活依然向前,就如同语言之水在冰雪下的流淌与突破。(评诗人白马非马诗歌一首)

(2005年3月至4月间为朋友诗歌论坛的电子季刊所作评论)

12.语言、幻想与意象

南方的冬天是一壶陈年的毒酒,在绵软中手脚已经开始感觉到麻木,但是温度并不是很低,在这种幻觉中,无形中首先想到的是可能自己老了,已经没有了抵抗寒冷的能力。那是我们骄傲的青年时代唯一可以引以为荣的资本,而如今这原始的资本也开始丧失,心情可想而知。在这清冷的午后,看着一个没有谋面的人写的书,仿佛回到了开始认字的年代,那是怎样神奇的事情呀,通过文字,你知道有一个人,或者男人或者女人在地球的某个角落告诉你他或她的发现,而你努力地在意象中描绘他或她提示给你的图象,然后以一种很自信的神态自言自语,诉说着你的困惑或澄清。在这样的幻象中,时间把我们带到中年,一个已经不需要新意的年龄,也许更多的时间里,我们遭遇长久的寂寞,想象着地老天荒或者堂吉诃德的风车究竟是语言的构造还是心灵的意象。在许多个这样平静的日子里,语言为我们有些枯燥的日子增加一些坡度,语言能使我们相忘于江湖吗?那久远的思绪或想象,像千年驿路上颓废的路标,没有回想,没有色彩,或许有风从心头刮过,还能有什么呢?又能有什么呢?我们真正需要的又是什么呢?

其实这是一个游戏,一个我们熟悉得有些陌生的语言游戏,在这个游戏中,我们希望发现被语言遮蔽的东西,至于那是什么我们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慢慢地这种渴望变成了理想———一种关于生活意义的乌托邦式的理想,以此打发那些漫长的岁月。到中年了,这个游戏玩累了,我们想知道是否真的还有什么东西被我们遗忘了,语言开始离我们很远,有些够不到的感觉,它像一个年少离家的游子,已经记不清楚他的音容笑貌了,只是印象中好像应该有这么一个人或者被语言包裹的东西。一百年前,那个叫弗洛伊德的人,试图用语言解说那个意象,结果他失望了,他没有找到人,但却发现了动物性的本能,那是怎样的悲伤啊,年老的时候,我不知道他是否还喜欢这个游戏。

整个下午太阳都没有出来,我藏在屋子的角落里,用笔勾画着一个论证,那些线条在几个月之前就存在,今天还在。外人是看不出有什么变化的,但我能感觉到它在生长,用不了多久,我会把它变成一种文字,像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第一次离家出远门,然后让它们在某个喜欢猜谜的人中间停留,也许过后我就忘记了这些线条以及论证,然后在寂寥中等待它的回音,我知道它们是有生命的,像鸽子一样会从遥远的远方飞回来,我静静地笑着,像等待着一个离家多年的孩子的归来。

文字在寒冷中温暖着我的思想,尽管我已经不喜欢再用文字去构造一种生活或者幻觉,但我还是被文字包围着,一阵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让文字顿时有了游戏的快乐,一个朋友在电话那头告诉我:“老兄说说你的地址和邮编吧,那篇稿子发了,我给你寄过去……”是的,文字是有生命的,它像我们的孩子,总会回到我们的身边,我快乐地告诉那位兄弟:“一定不要写错呀!”然后,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我又开始感觉到冷,一种比冰还冷的冷!

13.幸福、欲望与上帝之城

这世间总有许多东西是与生命有关的,然而这些与生命有关的东西往往又是无法言说的。这方面常见的词汇有爱情、幸福、公平、永恒等,对于其中的许多问题,我愿意采取回避的做法,不是矜持,而是我说不清楚。比如什么是爱情?这世间有爱情吗?这些都是我无法说清楚的。但是,对于真实的生命来说,对这些问题又必须有某种判断,否则将很麻烦。那么,我愿意清理一下有关幸福、欲望与上帝之城的一些思考。

很麻烦的是如何界定幸福。按照我的理解,幸福就是内心快乐的程度,因此能够带来快乐的东西仿佛也就能够带来幸福,但是这点总感觉可疑。问题转换为:什么是快乐?这样说来,快乐是心情愉悦的程度。英国哲学家密尔在改造功利主义的时候,把快乐分为两类:低级快乐与高级快乐。低级快乐大多与物质享受带来的感官状态有关;而高级快乐则与精神生活有关,比如追求智慧。这种划分不无道理,它为人的神圣性与尊严留下了空间。不想把问题复杂化,那么直接思考幸福与欲望满足的关系。人的欲望有很多,权力、金钱、名誉、宝马、香车、女人等,这些东西都与人的欲望有关,是否可以说,如果得到了这些东西就一定变得很幸福,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因为历史上提供了许多反例,换言之,得到这些东西的人也可能并不幸福。欲望的无限繁多,导致幸福的满足像烟花一样很快消散,幸福这么快就陷入边际效用递减状态。如此就出现了很难摆脱的怪圈:官要做到多大才是大?钱要多到什么程度才满足?基督教哲学家圣奥古斯丁(354~430)的有些说法还是很有意思的。他认为:在肉体的快乐中寻求幸福是愚蠢的,肉体的欲望是邪恶的,对肉欲的依恋是罪恶。而且他认为,道德和精神的完善不可能由人自身的努力而达到,而必须依靠上帝对其罪恶的宽恕。在这种认识的基础上,他把世界分为上帝之城和世界之城。对于奥古斯丁的说法,我不能完全同意,完全的禁欲主义是不人道的,这也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一个主题;再者,我不承认人类有原罪。所以,对于他的上帝之城,我想那一定是一个冷漠的悲观世界。那么作为生活在世界之城的我们又当如何呢?从禁欲主义到佛教的色空理论,无非是强调节制个人的欲望。韦伯也认为清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的复兴有某些关系。我的态度是:适当克制是对的,但不应该采取虚无化的做法,毕竟欲望还有一种积极的建设功能,没有了欲望,前进的动力就会少许多。合理的做法应该是把欲望分为不同的等级,有追求恒常之物与追求流变之物的区分,对于流变之物的热爱要有限度,然后把欲望转向恒常之物,这样就能够成就伟大,并最大限度地发挥欲望的建设功能。

在沟壑的边上,我看到了阡陌纵横。经过这里与停留这里与生命无关!“生如夏花,死如秋叶”指涉了反抗绝望的两种生命姿态!无他,无我,天地洪荒!

(20060721)

14.这些年,那些没有记忆的怀旧

写下这个标题的时候内心空落落的,昨天夜里,妹妹带母亲回北方了,整个家里一下子空了起来,竟然有些无所适从,我知道母亲也有些舍不得,临行前母亲把那些晾晒过的衣服都整整齐齐叠好,叮嘱我要按时吃饭。要在往常这个时候(夜里两点)母亲总要从房间里摸索出来,看看我在书房做什么,然后悄悄地给我一个煮鸡蛋或者苹果什么的,而今夜再也没有谁来问我做什么呢。母亲前天对我说,来这边整整21个月了,我想家了,想看看他们。说心里话,如果不是前些日子母亲流泪,我是断然不会让她回北方的。好歹家里兄妹几个中,我的条件好一些,而且孩子也大了,没有太多的负担。可是母亲想弟弟妹妹了,想看看他们的孩子,我知道母亲内心的想法,昨天特意让我的同事带了相机过来,与母亲合个影。蒋博士的相机带了数据线,雷博士的相机没有带数据线,所以请老蒋给我和母亲、妹妹还有小外甥照了几张相片,中午到外面饭馆吃了一顿饭,同事左博士带了一瓶好酒,可惜俺的心情跟不上,所以也没有喝。22日夜里给妹妹打电话,刚刚到,一路还算顺利,母亲肯定有些吃不消了,毕竟母亲已经是七十岁的老人了。

母亲第一次来长沙是2006年五月间的事情,那次是带她到我这里做手术。母亲的咽喉长了一个东西,当时大夫建议我把喉管切除,我考虑很久,一想到母亲眼睛已经看不到了,如果再不能说话,那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所以坚决地拒绝了大夫的建议,只让他们把那个东西尽量切除干净(微创手术)。如今母亲又说话非常费力了,可是她这次坚决不同意去医院,她怕医院了。没有办法,这次回北方,让妹妹领母亲到新的地方的医院看看。希望这样能够减少她的一些恐惧,老天保佑,保佑她老人家什么事情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