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行走中的言说:一个思想背包客的心路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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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哲学断想(11)

这些年我一直在进行着没有根基的远行,仔细想来没有留下多少可以让自己内心十分满意的痕迹,这也是我时常涌现出比较沮丧的心情的根源所在,翻检这些年的生活,仍然在努力地挣扎着,有些笨拙地尝试着各种所谓的可能性(如今发现很多可能性其实是完全不可能的),其中有欢乐,也有失意,好在正是这些无从记述的感受,倒也让自己觉得还活着,至少曾努力地想活明白,虽然就是今天也没有十分明白,正如哲学家苏格拉底说了一句很悖论的话:“我只知道自己一无所知。”问题是,知道意味着对某事的清晰了解与把握,那是一种很确定的状态,而一无所知则意味着完全不了解与无法把握,从这里可以看出,我所能够把握只是那些不能把握的,在这种诡异的展开中,体现了一种矛盾般的诚实与骄傲,我想这种思维方式是很巧妙的。爱因斯坦也曾有过同样的说法:“这个世界最不可理解之处就在于它竟然是可以理解的。”这个句式可以看作是苏格拉底句型的一种逆运算,异曲同工。这些年要说还有一些感触的地方就是站台,那是一个双向的汇合:远行与回归。20多年前,在北方的小站里,父亲一个人送我到站台,那是我第一次离家远行,去寻找所谓的梦想,逐渐与家的距离越来越远,然后就是发现父亲每年都在变得衰老,那个没落的小站台仍然在我熟悉的北方颓废着,而父亲已经不在了。如今每每想到那个落寞的、日渐颓败的小站台(如今可以停靠的列车越来越少,说不定哪一天它就会变成一个地图上的站点,而无车停靠),内心总会想起那些年父亲沉默的祝福,以及他身上的汽油味。这些年了,我知道我的梦想没有开花,但我仍然习惯性地浇水,守候在某个出口,等待着一场久违了的邂逅。也许我早已忘却了当初的梦想是什么了,而又悲剧性地意识到了曾经有过梦想这个现实。

这些年,我的生活总是徘徊在细节中,以至于我谙熟了其中很多隐秘的向往。那些曾经历过的人和地方都已内化成我人生的站台。我愿意把通向这些站台的小路看成是一段温暖的审美距离。其实美是一种典型的维特根斯坦式的“家族相似”,各种美之间不可比较,然而我们又不得不承认它们的存在,我们的困惑在于既要承认美的存在,而又很难找出一个比较普遍的评判美的标准,所以,康德曾无奈地说:“美没有概念。”即便如此,我还是坚信美是客观的。对于什么是美我不想多说什么,而对于审美,似乎应该说一下,审美是一种驻足,没有审美的生活同样是不值得过的。按照哲学家克尔凯郭尔的说法,每个人都要经历审美的阶段,接下来是伦理的阶段,最后是宗教的阶段,如果没有审美的阶段,人生是无法展开的。记得法国作家司汤达(1783~1842)曾说过一句很诡异的话:“美就是对幸福的许诺。”那么能否说美是对幸福的一种褒奖呢?不管怎样,美与幸福是有关的,这一点不容置疑。我的前半生没有见过什么大名人,也没有到过显赫的大码头,但这些不妨碍我体味细节中的审美带来的幸福与温暖,在内心里,我又何尝不在飞翔:那些书籍与知识就是我的站台,那里有开往四面八方的思想列车,那里有古往今来的志同道合者,我们一同游历了天地洪荒。审美是用心灵完成的,而接近站台的路是用审美的碎片铺就的。

那些记忆中衰败的、人声嘈杂的站台,承载了我多年的生活,我从那些地方搭上了到达今天的列车,其中有停顿,有等待,有中途下车,有重新在莫名的地方挤上拥挤列车后的幸福,更有走失与被遗弃后的彷徨与沦陷,正是这些莫名的地方与人,让我时刻能够触摸到生命的脉络。前天夜里,一位旧日的诗人朋友来电话,告诉我想念了,问我过年是否回北方,如回一定要告诉他,他说哪怕只在站台上见一面,寒暄两句也好,突然很感动,是啊,正是有了这些无名站台的存在,我仍然相信幸福是存在的。

昨天夜里,在江西某旅社的房间的电视里看了一个怪异的电影:《异域》,由于没有看到开头,也不想浪费精力去猜测故事的细节,就这么囫囵地看着,不过我很欣赏那里的一句台词:“逝去者,终会被遗忘!”当女主角定言在每一个异域空间回忆起什么的时候,那个空间及其事物就会消失。是否被遗忘和被丢弃的东西都是没有名字的,突然内心感觉被重重地敲打了一下,我是否会忘记那些站台和人,如果没有了这些承载生命的站台,我将怎样呢?如果我一直记得这些站台,我是否会把人生的一些经历永远地推向消失的异域,人生的矛盾之处正在于此,我们一直想念的东西到后来竟然记不得它的模样了,而那些不去想的事物总会在无意间异常清晰地呈现。康德一生不愿离开格尼斯堡,除了身体原因之外,是否也有一种隐含的担忧,怕永远地失去格尼斯堡呢?我们热爱的都在离我们远去,我们憎恨的都在肆意入侵。在这样的一个思想被过滤的年代里,我们是否还拥有怕被永远遗失的东西?

那些站台和人都会远去,不知所终,即便如此,我也要让自己时时触摸那些记忆中的站台,它曾在那些苍白的岁月里,用一种朴素的温暖安抚了我们冰冷与躁动的内心。回忆是有颜色的,而现实是无法分清颜色的,光线太强与光线太暗对于“看”来说,效果一样:我们什么也看不见。正所谓: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2009年了,早已人到中年,不好意思再说梦想了,那是青年人的语法和用词习惯。那就踏踏实实地做点事情:上好一门课,做好一件事,写好一篇文章。除此之外,还能做点什么呢?我不知道,年底了,站台又一次与我如此之近,我又要踏上北归的路途,车票还没有着落,也许挤上拥挤的列车就是我今年的开始,也希望今年能够有所变化,因为我在梦中已经看到了站台的临近,有些熟悉和盼望了,却也有些伤感,老年的马尔库塞曾说:“我绝对是一个不可救药的感伤的浪漫主义者。”我与他有同感,但我愿意相信那些通向站台的路一定是一段温暖的审美距离,毕竟我们曾经疯狂地热爱过这些琐碎与卑微的站台,对于男人来说,出发永远是神圣的,它捍卫了存在的一种必要形式!

(20090110)

28.莫迪里阿尼———一个被激情毁掉的画家

前几天从电视上看到一部电影《莫迪里阿尼》(屏幕上提示是意大利和罗马尼亚合拍),突然钩起一些回忆,印象中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是在20多岁的时候,看过他的几幅油画(记得那本书在那个年代是很不错的,里面有很多画家的画作,好像是《西方现代美术史》之类的书吧),感觉怪怪的,不过那个人的一些事迹倒是无意间留在了心里,以至于一看到那个电影,很多记忆都涌现出来了。

这个电影拍的水准很一般,好在故事的主人公不一般。故事主线的展开是围绕莫迪里阿尼与毕加索以及20世纪初巴黎画派的各种活动对比展开的,由此更凸显了莫迪里阿尼的潦倒、破碎、酗酒、疯狂、激情、友谊、真诚与爱等种种非理性行为,由此来演绎主人公的荒诞命运,最后,让莫迪里阿尼在巴黎画展成功的前夜因酗酒被意外抢劫而死作为高潮,结束了一个激情人生的夸张叙事。

真实的莫迪里阿尼不是这样的。据资料介绍,莫迪里阿尼(AmedeoClemente Modigliani,1884~1920)是一位意大利的艺术家,他常年酗酒,吸烟,生活无规律,患有严重的肺结核,这些都是他过早夭折的原因。电影中一个比较出彩的片段是,莫迪里阿尼和毕加索驱车去郊外看望老一辈画家雷诺阿的那场戏,遗憾的是电影中老雷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不过20多年前,我一直很喜欢雷诺阿的一句话:“当我吃得起上好的牛排的时候,可能我已经没有了牙齿。”今天中国人的命运不就是这样吗?所以经济学家陈志武的文章《为什么中国人勤劳而不富裕》一出来,马上好评如潮,其实,其中已经暗含了整个社会积累多年的愤怒的原因。

我没有资格评价莫迪里阿尼的艺术风格,我所感兴趣的问题是,我们这个时代是否还需要激情?依在下看来,中国已经进入了一个慵懒的、思想麻痹的毫无激情的年代。其实,这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如何唤起激情也是相当棘手的问题。法国大革命的时候有人说:“革命之前,罗伯斯庇尔(1758~1794)必须死;革命之后,罗伯斯庇尔必须活。”这是很有意思的话。在缺少激情的年代,尼采提出的解决办法是恢复酒神精神,其实这种方式是无法调节的。所以,我更喜欢电影中莫迪里阿尼身上体现出的原始激情,那是源自命运本身的力量,不会危及社会的平稳,而且,他给平庸的日常生活提供了一种思考与理解的空间,从而唤起了人们日益丧失的激情本能。人们今天怀念诗人海子,除了艺术本身之外,是否也怀有一种对远去的激情的怀念。有一则笑话说,海子曾到一酒馆,说我给你们朗诵诗歌是否可以给我酒喝,老板说,可以给你酒喝,但是不允许你朗诵诗歌。这类似于一个黑色幽默。在这点上,莫迪里阿尼要比海子幸运很多,他的妻子JeanneHbuterne一直不离不弃地跟随他,最后,在他死后的第三天,怀孕九个月的JeanneHbuterne从六楼跳下自杀徇情。当然,这是一个悲剧。莫迪里阿尼只活了36岁,或许我们可以说激情成就了他,最后也毁掉了他,但是如果没有了激情,人类历史上也就肯定没有了莫迪里阿尼的作品。

这个电影也许在告诉我们:当画家是需要激情的,也许做任何事情都是需要激情的。这才是我真正想说的!

(20090331)

29.在街角,我又看到了熟悉的陌生

这些日子,让我过得一塌糊涂。很多年了,一直害怕自己会出现这种状态,可惜我们无法预料它会在什么时间,以什么方式出现,很有一些宿命的味道,也许有些东西是无法回避的,在南方冷冷的细雨中,春天已经来临,可惜没有了故乡的料峭春风,一种很熟悉的陌生的感觉就这样在心头散开,把自己放倒的冲动一刻也没有停歇过。

语言,这杯毒酒在阴冷中悄悄散去它的质地与锋利,让人有些不习惯,在迷醉中,好像听到某牛人石破天惊般地说出:房价与未婚同居有关。语言的妩媚在此刻化为一片莲花,那是能指的胜利,也许存在就是为了被欺骗,我们早已谙熟了这个套路。就如同此刻,有人热衷于提议用23亿元在地震灾区修建一个伤痛纪念馆一样,也许,永远活在伤痛的阴影下,能够体味到语言的性感与熟悉带来的暧昧,恰恰更能提示某些陌生的生活场景在熟悉的街巷中的蔓延,如春草一般覆盖那些裸露的记忆,那口枯井般的意识终于在熟悉中黯然睡去。

很多年前,在车站被人送别,朋友问:我们还有未来吗?那时我们都迷恋语言的魔力,我很自负地告诉朋友:未来与我们有关。就如同人们今天很兴高采烈地谈论诗人海子一般,其实,海子活得并不快乐,一个25岁的年轻人因为找不到路或者自负地认为看到了路的尽头,结局可想而知。语言以卑微或者高傲的姿态接纳了所有的朝圣者:给绝望者以虚幻的希望,给希望者以致命的一击。在语言的迷宫里,我们都是被误导的旅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等待它不经意间的温柔或者冷酷的劫杀。如果今天我有机会重新回答这个问题,那么我会犹豫很久,因为我们把未来都耗尽了,而且毫无所知。

春天来了,我们似乎应该按照规矩有所期待,至于期待什么根本不需要提供理由,每个人都可以尽情地在语言中随意地自由组合,突然想到中年的张爱玲诡秘地说出“华丽的转身”,不觉怅然若失,她先于我发现了语言的秘密。家乡大地辽阔,鸟儿啾啾筑巢。

(20090329)

30.捍卫日常生活———丛林原则、道德理想国与被解构的生活

道德话题不好谈,弄不好就被人家称为抢占道德制高点,而且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世人都说最容易占领的高地就是道德高地,可惜人们总是懒于延伸一下,这个世界上最难守住的高地也是道德高地。我本人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只有敬而远之,但是对那些有勇气抢占道德高地的人还是很尊重的,毕竟那是一份苦差事。杨玲君的博文,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的话,应该是对道德杀人的反叛吧,客观地说,对那些虚伪的道德界标,我也是非常反感的,如果退回十年前,可能我也会有如此冲动的说法,但是,对于中年人的我来说,我不再这么认为,那么,我们抛开两个道德极端,谈一些日常生活应该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