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风云准噶尔1:西域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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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千里省亲(45)

此时此刻,客房内外被围得水泄不通。除了拜堂的四位新媳妇,另五位媳妇也都锦绣辉煌,绚丽夺目。她们是佳纳、花儿、梅娘、蓝花、改过,都将色彩各异的时兴旗袍穿着起来,一时光彩照人,分外妖娆。

梅娘、蓝花、改过正值青春年少,是先一步拜堂的新娘,仅此而已,刻意涂脂抹粉后,一个个宛若含露初绽的鲜花,光彩照人,跟即将拜堂的新娘子不相上下。

佳纳、花儿虽已结婚多年,但毕竟是初试旗袍,异常敏感,反复捕捉当年被抱上新车、拜堂成亲的特殊感觉,补救缺憾似的,美滋滋的,不时地自我欣赏,眼角和酒窝一绽一绽的,其心态其感受与婆母双杏给她俩补做旗袍的设想完全吻合,这一切被机灵的双杏尽收眼底,暗自庆幸自己做对了!

久居僻壤的男人们对旗袍无不感到新鲜,女人们尤其张梅生媳妇几个眼馋得要死,暗暗谋划,非叫丈夫依了她们不可,也得补一补时过境迁的遗憾,做件旗袍过过瘾。

张梅生宣布拜堂开始,孝先夫妇上位正坐。面向四对拜堂的小两口,孝先夫妇尚未来得及触景生情,浮想联翩,张梅生已朗声宣道:

“二五哥,六年前,一次有两对小夫妻拜你这位高堂,而今是四对,不,是七对!延家大院迎来空前大喜庆,都是谁的功劳呀?”

孝先坦率自豪地说:“那还用问,是你嫂子的功劳呀!”

双杏甜甜地小声说:

“看你说的,能少了你呀?”

张梅生大声说:

“哎,老两口子别说悄悄话,枕头上还没说够?二五哥,你娶了宝贝疙瘩老婆,我们都眼馋呀。不是她,你能有这么多儿子吗?没有这么多儿子,能娶这么多媳妇吗?而且,这一群儿媳妇都是嫂子挂帅东征得来的,你呢,呆在家里,冷手抓个热馒头,周武郑王那么一坐,就受媳妇拜高堂了,那不行,你说咋个谢劳嫂子?”

孝先憨笑着说:

“你说咋个谢法?请高人指一条明路。”

双杏说:

“谢啥?夫妻间,没他我能生出儿子吗?”

众人立时发出震聋发聩的哄笑。

乜开怀挤上来说:

“嫂子常埋怨当年嫁得匆忙,连个洞房都没入。当年一路上,我们要闹他两口子的洞房,没闹成,说是娃娃都半肚子了,今天补一个吃老虎(亲脸庞)吧。”

双杏一下子跳起来,羞得满脸通红,嚷道:

“他乜叔,我把你个没大没小的。妹子,你管不管?”

乜开怀媳妇只是傻笑。

张梅生说:

“算了,算了,哪有当着儿孙亲嘴的,你打死他,二五哥也不干,嫂子干不干,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哩,二五哥把嫂子抱起来拔个花儿还是可以的。”

双杏冲着孝先娇嗔地嚷道:

“你这哥咋当的?带出的几兄弟一个比一个坏,拐账死了。”

孝先起身抱拳致意说:

“求兄弟们饶了咱夫妻,娃娃们的喜事,别喧宾夺主了。”

继祖师父走过来,说:

“就是,别闹了,往下唱吧。”张梅生几个这才松了劲,泄了气。

接着四对新人拜堂入洞房,吃喜面,喝交杯酒。

开席时,老马一家要走,孝先夫妻执留不住。孝先说:“马哥,全是羊肉。”

老马则摇头说:

“心意领了。恩人哪,我都眼热死了,一下子娶了七个媳妇,连十三四的七八九都成家了,还空下了四个丫头,我们干望的心急,老大佘巴眼望十九了,咋个成家?一没银子,二没力程,就是有娶媳妇的银子,回口里也悬乎啊!唉,说啥好呢,张不开口么,走吧。”

双杏提来一条羊后腿,说:

“老嫂子,嫌我们做得不清真,拿回去自己做吧,前来贺喜么,不吃点咋叫人心里过得去?”

老马摆手说:

“不行,不是你们做得不清真,是你们宰的不清真,不是穆斯林,没念经嘛。”说罢回去了。

开席了,四位新媳妇犹如香喷喷美艳艳的鲜花,在众长辈眼前晃动着,和自个儿的郎君轮番频频敬酒。八满杯下去,张梅生等已有些眩晕,诸葛先生胀红了脸,和库尔班离席回屋,孝先端了一盆肉送了过去,双杏见了一笑,大声招呼说:

“老四、老五、老六把媳妇带过来,给爷爷辈的继祖师父,给几个叔叔婶婶敬酒,把关内的喜酒补上!”

老四几对子闻风而动,张梅生慌了,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说:“二五哥,刚才你求我们饶了你,现今嫂子拿喜酒报复,你赶快挡驾救我呀!”

孝先嘿嘿一笑,说:

“嗳,头次敬酒,咋能说是报复哩。”

双杏乐了,说:

“我老汉这句话还差不多。”

继祖师父见新人酒杯高举,朗声说:

“对,喜酒么,喝!我徒弟的喜事,也是我的喜事,不喝白不喝,祝小两口和和美美,像你爹妈那样,恩恩爱爱一辈子。为延家空前大喜庆,喝!”说罢,将满杯酒一饮而尽。

张梅生急了,对乜开怀说:

“要补,给二五哥也补上。”

双杏马上说:

“三对小夫妻回来的当天,下午就补过了,补拜了家神,补拜了高堂。”

孩子们一呼百应:

“补过了!叔叔,该您喝。”张梅生、乜开怀大眼瞪小眼,师父已喝了,只得引颈下咽。六满杯下去,脖颈胀红,汗珠滚滚。

掌勺的虞发奋见了,笑着说:

“着了嫂子的伙了吧,二十年的婆姨,三十年的汉,道行深着哩,你还当她是二十年前的小丫头片子哩。”

师娘要扶继祖师父回家,对双杏说:

“他嫂子,该叫下边的小兄弟闹闹房,热闹热闹,破个脸,好开怀,三对小两口男人都小,稀里糊涂的。”双杏说:“是呀。可上次老大老二没闹,下边的小兄弟没见识过,不会呀。”

黄毛听了一拍胸脯,说:

“等菜上完了我教他们,脏床(闹洞房)的场面,从小见多了。”

继祖师父被扶回去了,乜开怀、张梅生瘫伏在桌子上。黄毛的炒勺也停住了,把老九以下的孩子们招集到双杏的明屋,如此这般教练了一阵子,由老十牵头,五个小兄弟喊叫着冲进老三的新房。

金花和琐代也去凑热闹,还有公主的两个侍女,后来又增加了老马的大儿子佘巴,也就站了一地。

双杏忽然记起一事,也跟了进去。伴娘张梅生媳妇笑了,说:“嫂子,你也闹房呀?”双杏摆手说:

“老三家——百灵。”

百灵公主应声:

“唉,妈,啥事?”

“今夜开始,你身边的两个丫头就不能陪你睡了,让她俩到我那里去,同金花、琐代睡,啊。”双杏叮嘱道。

百灵公主点头应答:“唉。”

双杏便退出屋外。

却说老十兄弟几个,把老三和百灵、伴娘围在中间,照黄毛教的先打招呼,老十说:

“新郎新娘先溜杂话,后做动作。直到闹房人满意,要不,就闹到天亮,叫你们睡不成觉。”伴娘则补充说:“对,不满意就不离开,让他俩睡不上好觉。”老马的大儿子佘巴说:

“那不急坏了吗?”说着向金花、琐代靠拢。

老十说:

“巴里坤长出一棵瓜,请新郎学一遍。”

老三照说一遍。

老十一说:

“拉拉扯扯到延家,请新娘学一遍。”

百灵照说一遍。

老十二说:“新郎说‘花儿开得黄剌剌’。”

老十三说:“新娘说‘单等蜜蜂来采花’。”

老十四说:“新郎说‘蜂不采花酿不出蜜’。”

老十说:“新娘说‘花不传粉坐不上瓜’。”

百灵公主年方十八岁,情窦早开,自然听出话中含意,腼腆而比较生硬地学了一遍。

佘巴大叫:

“不行,重来,大声说。”

百灵公主只好大声又学说一遍。

老十一说:

“新娘说‘蜜蜂是那新郎哥’。”

老三瞅着百灵,百灵瞅着老三学了一遍。

老十二说:

“新郎说‘新娘正是黄花花’。”老三笑着学了一遍。

伴娘说:

“不要慌,不要赶,爱惜身体保本钱。”

老十三说:

“坐上瓜儿不好受,恶心不拉口水酸。”

老十四说:

“腰板子一天比一天粗,肚子日日朝前腆。”

老十说:

“胸膛发得宽又厚,奶膀胀得大又暄。”

老十一说:

“走路活像鸭子颤,沟墩子肥得往上翻。”

老十二说:

“十月怀胎一朝娩,打滚撒赖呱叫唤。”

老十三说:

“喊爹叫娘不顶事。”

伴娘说:

“怨恨媒人是坏蛋。”

老十说:

“新郎说,‘呱呱两声娃落地,长嘘一声笑开颜’。”

老三学说一遍。

老十又说:

“新娘说,‘开怀喂奶瞅男人,谁都不怪我情愿’。”

百灵照说一遍。

门外双杏捶了黄毛肩头一下说:

“你真能编纂,教的一楞一楞的。”

黄毛得意地说:

“要不白娶老婆一场。唉,说的和你当年像不像?”

双杏笑了,说:

“去你的。”

老十说:

“该做动作了,请伴娘叫新郎新娘往一起凑。”伴娘边劝边推,使新娘和新郎并靠在了一起。

老十又说:

“不行,面对面先吃老虎后亲嘴儿。”

这动作难度大,新郎新娘从未经过,羞得低下了头。

佘巴大叫:

“吃呀,快,吃呀!”众兄弟一起起哄,逼得新人左右为难,进退不是。佘巴又叫:

“伴娘,教一下,教呀!”伴娘把新郎的脸扭偏一点,对准新娘的脸庞说:

“吃呀!”用手一拨,新郎的嘴贴在新娘的脸蛋上,一触即开。

佘巴吼叫:

“不行,没留下印印,重来。”逼得新郎又亲一次,留下了口水湿印,众兄弟拍手哄笑,新娘用手拭去脸上的口水,新郎不好意思地昂首仰视。

佘巴再叫:

“还不行,两个脸蛋,才吃了一边咋行,再吃。”

众兄弟起哄:

“对,再吃。”

百灵对老三一见倾心,别无挑剔,只是接触少,不知能否合得来,如今见老三随和,亲了她,更是欢喜。

老三呢,没费吹灰之力,从天上掉下馅饼,又是美丽可爱的公主,心里自是无尽的甜蜜,巴不得早日结合,眼下当众虽有些难堪,心里却美滋滋的。他见百灵公主自动地扭转了另一侧脸,欣喜不已,不经伴娘催促点拨,便伸嘴叭唧吃了一口,并亲了嘴儿。惹得众人大呼小叫,笑得前仰后合,甚至连两个侍女也笑出泪来,金花、琐代笑得捂住肚子,此伏彼起的哄笑声惊雷似的荡出户外。

还在吃喝闲聊的双杏等人听了嘻笑不已。

双杏捣了孝先一拳,说:

“儿子比老子强。”

黄毛见机煽火,说:

“老两口子也补一下,怪眼热的。”

双杏乐滋滋地说:

“去你的,你也不问问,你亲家哥有无那个胆量!”

黄毛媳妇说:

“要补,也得回自己屋里去补,谁像你说的那么傻。”

黄毛嬉笑着,说:

“当年咱也只入洞房,没来及做这个过场。”说着对准媳妇噗噗地亲了两口,媳妇打了一把,骂道:

“喝上几口烧娃子(白酒),傻子一样,不要脸。”惹得众人哄笑不绝。

再说屋里,老十拿出一朵新采的馒头花,递给老十四,然后把老十四高高举过头顶,说:

“插在椽花里。”插好后,把老十四放下,对着新人说:“你两口子,看谁抱谁?把花拔下来,戴在新娘头上。”

新郎仰面瞅了下插花处,准备抱新娘,新娘也仰面瞅了下花儿。百灵公主矮老三一头,但丰满壮实,于是众人叽叽喳喳:“抱得动?”

“这新娘壮得牛一样。”

“别抱到半中腰扔下来。”

老三哪肯服气?面对面把公主猛地一下抱起,可惜位置偏了,抱得也有些上了,百灵公主的手指总够不到花儿,逗得众人哈哈大笑,又吼又叫:

“新郎,鼓劲。”

“快拔呀!”

“鼓劲呀,掉下来了。”

老三的确感到公主的身子好沉,支持了许久,仍然没拔到花儿,只好放下公主,羞得不敢喘气,笑得众人险些把房顶掀起,勾得众媳妇都挤了进来,新郎新娘都怪不好意思,众人叫嚷不绝。

“抱呀!”“拔呀!”

新郎新娘同时瞅着花儿的位置,一个心思,下一次定要成功,不能再丢人!公主站在看好的位置上,老三端详了下,是对的,便鼓足了劲,抱住公主的膝盖,稳稳高高地举起。百灵一伸手,绰绰有余,一下子拔了花儿。

老三正欲放下公主,佘巴叫嚷:

“不能放,转一圈。”逼得老三抱上公主,举着花儿转悠一圈,才缓缓放下。公主觉出老三在喘气。

伴娘说:

“把花给新郎,给媳妇戴上。”

老三愉快地照办了。

公主含情脉脉地回报了一个勾魂的微笑。

伴娘说:

“新郎你说,‘炕上的箱子地下的柜’。”

新郎重复一遍。

伴娘又说:

“新娘你说,‘闹房的请走我们睡’。”

百灵公主羞涩地一笑,说:

“闹房的请走我们睡。”众人又是一番哈哈连天。

佘巴吼道:

“走吧,人家等不及了。”于是闹房的队伍在老十和佘巴带动下,涌进了老七的新房。

伴娘乜开怀媳妇正在等着哩。古丽早已听到闹房的大致情形,笑盈盈地拉住老七的手。自打被老七从高墙深院救出的那一刻,她就把心给了老七,暗暗下定决心,跟老七走到底。一路上见识了老七的种种英雄作为后,更是倾心铁定,时时关注老七,处处跟着老七,被老七驮在马后的那一段日子,她已把老七当作自己的丈夫,毫无羞涩地双手搂住老七的腰,有说有笑,只是老七虽开朗、活泼,甚至有点幽默滑稽,但很守本分,既不亲她,也不摸她。她听父亲说,她和老七现在结婚是争取来的,公婆嫌她俩年纪太小,为此,她更显得温柔大方,给人一种已做人妻的感觉。一经伴娘点拨摆布,该说的她都说了,该做的她也积极配合做了,一切都是早熟的样子,连难度最大的“摸胳蚤”(把极为滑溜的胡麻籽从新娘脖襟口丢进去,叫新郎摸出来。)她都做得叫佘巴满意。这个难度最大的节目是伴娘特意叫古丽做的,因为她是四个新媳妇中年纪最小的,老七也小,照理是不会做夫妻的。

然后,古丽大大方方边唱边跳,格外殷勤地示爱于老七。

老七是何等的机灵,那天池听过一遍的《塔里木河》,早谙记在心里,库尔班跳的那一套他也大致模仿得上,于是他欣然伴舞。古丽大喜过望,劲头更足,引得不曾登天池的女人们纷纷前来捧场,以至把库尔班、孝先、双杏也引至门前。

库尔班竖起拇指对孝先说:

“亲家,哎呀,你这儿子机灵得很,我在天池边唱边跳只一遍,他就学下了,不简单,我的古丽好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