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想到的是我肩负的重大责任。作为第一个完成几代人梦想的人,第一个探索人类通向宇宙之路的人……请把我看作是承担着极其艰巨任务的人,而不是其他。这种责任不是一个人、数十人或者一群人的责任。这是全苏联人民、全人类、人类的现在和未来所面临的责任。所以如果我决定执行这次飞行,那是因为我是共产党人,在我的背后站着我的英雄同胞——苏联人民。我知道,我将尽一切努力去完成这项任务。明白了这项任务的责任,我将尽我一切所能,去完成共产党和苏联人民交给我的任务。
我对执行太空飞行任务是否感到幸福?当然。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参与崭新的发现。
我希望将这个人类的第一次飞行献给从事共产主义事业的人,而苏联人民已经进入到了这样的社会。我相信,全人类都将进入这样的社会!
现在离发射只剩下几分钟了,亲爱的朋友,我要说再见了,就像人们在远行之前相互问候一样。我多想拥抱你们所有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远方的和近在眼前的!
很快我们将再见!
4月4日,空军总司令向3位宇航员颁发了飞行证书,因为最终由谁进行第一次飞行还没有确定。卡曼宁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到底是谁呢?是加加林,还是季多夫?很难做出决定,到底是派谁第一个面对死亡呢?同样难以决定,怎样从两三个很优秀的人中间选出一个,使其成为世界闻名的、永久载入人类史册的人。”
4月5日,秋拉塔姆迎来一大队人马。宇航员们分乘了不同的飞机,加加林、涅留波夫和波波维奇乘坐第一架飞机,第二架上坐着季多夫、尼古拉耶夫和贝科夫斯基。
4月6日,开始进行一圈飞行的练习。任务中指明了飞行目的,以及正常情况下和“特殊”状态下宇航员的相应操作。当天,加加林和季多夫还试穿了宇航服,并在自己的座椅下试着调试了降落伞系统。
4月7日,在基地的“2号发射平台”上,加加林、季多夫和涅留波夫进行了从轨道下降时的手动操作练习。
4月8日,国家委员会在鲁德涅夫的主持下召开了会议。会议讨论并确定了宇航员在飞行过程中的任务,相关人员报告了着陆后寻找设施的准备工作。之后,会议决定“完成一圈的绕地飞行,高度180~230千米,持续时间1小时30分,落点在西部区域”。飞行的目的是:验证人类乘坐专门设计的飞船进入太空的可能性; 验证飞行过程中飞船设备和无线电通信系统的性能; 验证飞船和宇航员返回地面所用设备的可靠性。
此后,会议室只留下国家委员会成员和很小范围的人员,继续倾听卡曼宁关于确定“东方号”飞船宇航员人选的建议。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加加林被确认为第一次飞行的人选,而季多夫作为备选(词组“备选宇航员”当时还没有被使用)。之后,会议讨论了安排运动委员会的代表进入落点区域,见证并核定新的世界纪录的相关事宜。会议决定:在相关文档中,不允许透露关于基地和运载器的任何秘密数据。关于在发射场出现意外时宇航员座椅弹出的可能性,会议决定,在发射后的40秒之内,座椅弹出的指令由科罗廖夫或卡曼宁发出。
4月9日是星期天,宇航员们休息。值得注意的是,当天在秋拉塔姆的第51号发射平台上发射了P—9 A洲际导弹。飞行到153秒的时候,为二级火箭发动机涡轮泵组件供气的阀门出现了故障。发动机关机,导弹坠落在距离发射场375 千米的地方。这次失败很可能是如下谣言的来源——有人声称人类的第一次太空飞行似乎是在4月9日进行的。据西方报纸称,“俄罗斯”号航天飞船,由试飞员伊留申21驾驶,完成了3圈绕地飞行,但在降落时偏离了预定轨道,坠毁在中国的某地。宇航员活着,但严重受伤。尽管这类“故事”不止一次地被事实驳斥,但是它们至今依然在流传。
4月10日,卡曼宁非正式地向加加林和季多夫通知了关于第一位太空飞行宇航员的人员任命。季多夫当然很失望,但是他竭力不表现出来。
同一天,在锡尔河畔的“0号建筑”(大家对领导团队居住楼的称呼) 内,主设计师委员会成员、国家委员会成员和6 人小组一起举行了会议。在这次友好的座谈中,科罗廖夫首先发言,他说:“从发射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至今,还不足4年,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进行第一次人类的太空飞行。组织决定,由加加林进行第一次飞行,之后其他人也将陆续飞向太空——因为今年将生产大约10艘 ‘东方号’ 飞船。今后几年,我们将拥有2 ~3 名乘员的 ‘北方号’ 22飞船。”之后,鲁德涅夫、卡曼宁、卡尔波夫、加加林、季多夫、涅留波夫相继发言。鲁德涅夫说:“党、政府和赫鲁晓夫通知本人,我们的工作就是全力以赴地准备第一次载人航天飞行……我们都相信,准备工作已经完全就绪,并将获得圆满成功。”
晚上,国家委员会召开了隆重的会议,并有记者和摄影师出席。科罗廖夫又是第一个发言:
“同志们,标志性的……”——总师停顿了一秒钟后继续说道:“具有标志性意义的项目,由多级火箭组成的运载火箭和 ‘东方号’飞船式卫星现在已经准备完毕。准备工作过程,以及之前的准备工作告诉我们,今天我们可以就一个问题做出决定了,那就是: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进行航天载人飞行……”
接着卡曼宁发言道:“要在6名优秀的宇航员中选定一个人是很困难的,但是我们必须做出决定。建议由加加林上尉来执行第一次载人航天飞行。备选宇航员由季多夫担任。”
加加林站起来,说道:“同志们,请允许我向苏联政府、向我们的共产党和全体苏联人民保证,我一定光荣地完成你们交给我的任务,铺设出第一条通向太空的道路,如果在这条道路上遇到任何困难,我将克服它们,就像共产党人一贯坚持的那样。”
加加林的发言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度过了繁忙的一天后,晚上,即将成为首位飞天英雄的加加林终于有了独处的时间。他利用这段时间给最亲爱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写下了告别信。他写道:
我最亲爱的瓦莲什卡[1]、小列娜、小戈拉,你们好!决定给你们写几句话,和你们分享一下我现在的快乐和幸福。
今天,国家委员会决定由我执行第一次航天飞行。你知道吗?亲爱的瓦柳莎,当我这么高兴的时候,我希望你也能和我一起高兴。一个普通人被赋予了一项重大的国家使命——铺设第一条通向太空的路!
能够想象未来吗?要知道,这是在创造历史,这是一个新时代的开端!再过一天,我就要出发了。这时候,你们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吧。我也肩负着非常重大的任务,很想在工作开始前,和你们在一起,哪怕只是一会儿,和你说说话。可你们又距我那么远。尽管如此,我总觉得你们一直和我在一起。
相关设备我是充分信任的。它不应该出问题。但也的确有可能在这个地方出现箭毁人亡的情况,可能会有什么意外出现。当然我现在还不认为这种情况会出现。但是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我请你们,特别是你,瓦柳莎,不要难过得要死。毕竟生活就是生活,没有人能保证,他第二天不会撞车。请把孩子们抚养成人,给她们爱,就像我爱她们一样。请不要让她们成为懦弱的人,不要让她们成为妈妈的小女儿,而要成为真正的人,勇敢地面对生活的磨难。请把她们培养成新共产主义社会的合格人才。政府会为你提供帮助。而对于你自己的个人生活,你就按照你的心愿来安排吧。我对你不会提出任何要求,也没有权力这么做。你会接到这封令人悲伤的信吗?我自己不相信。我希望你永远不会看到这封信,而我也会为我在飞行前这一刻的软弱而感到羞愧。但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那你应该知道所有的一切。
到现在为止,我的生活一直是诚实而正直的,是为了人民的,虽然对人民的贡献并不大。
记得小时候曾经读过什卡洛夫的作品:“如果要做,那就做第一。”我一直是这样努力的,也准备继续努力。瓦莲什卡,我想将这次飞行献给新的共产主义社会的人们,而我们正在进入到这样的社会,献给我们伟大的祖国,我们的科学。
希望再过几天,我们又能见面,一起幸福地生活。瓦莲什卡,请你也不要忘记我的父母,如果可能,尽力给他们一些帮助。请向他们转达我的问候,并请他们原谅我,一直没有告诉他们这些,因为这些是他们不应该知道的。应该就这些了。再见了,亲人们。致以最热烈的拥抱和亲吻。向你爸爸和尤里问好。
1961年4月10日
加加林
从字里行间,人们能够感受到他的不安。当然,在这样的时刻,怎能没有不安呢?这一天,4月10日,正是他女儿列娜的生日,加加林没有向他的妻子和女儿祝贺,是忘记了吗?有可能。因为他正在想着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事情。
加加林向领导请求,如果他遇难,请将信转交他的妻子。瓦莲金娜是在1968年3月27 日,她的丈夫死于空难后,才读到这封诀别信的……
加加林乘坐的飞船在第一特种设计局的试验工厂里经受了最细致的准备,但即使这样,在装配试验厂房里检查时,依然发现了70余处小问题。
4月11 日,莫斯科时间早上 5 时,“东方号”运载火箭(8К72К,编号E103—16) 和“3КA”3号飞船被运抵装配试验厂房内。科罗廖夫一直留在现场,直到其最后竖立在发射平台上。
这一天被宣布为“备份时间”,用于解决可能出现的问题。吃完午饭,加加林在火箭发射塔下对碰到的发射计算人员说,“就像老师们教授的一样,我一定努力完成任务”,然后送出了自己的第一份签名。随后,科罗廖夫和加加林一起乘电梯进入飞船船舱。加加林看了看四周,并非常仔细地进行了检查,然后说:“明天见……”
总设计师和劳申巴赫、费奥克季斯托夫又一次找到宇航员,在很安静的环境里全程演练了一次飞行过程,回忆了所有的操作。他们的谈话进行了1 个半小时后,大家都认为已经足够了。加加林已经准备好飞行了。
晚上,加加林和季多夫被安排在“2 号发射平台”的元帅楼过夜,一年前牺牲的涅捷林元帅曾在此居住。他们吃了装在牙膏管里的“航天晚餐”后,医生在加加林和季多夫的身体上安装了各种传感器,记录飞行前宇航员身体器官的各项体征参数。
晚上19时30 分,科罗廖夫再次进来,和宇航员们道了晚安。19时50分,在对加加林完成了医学检查后,宇航员训练中心的主任卡尔波夫写道:“宇航员的动脉压力115/75 ,脉搏每分钟64次,体温36.7℃”。
莫斯科时间20 时00 分23 ,宇航员们开始躺下睡觉。第二天早晨,加加林将开始人类的第一次太空飞行。
注 释
[1].译者注:瓦莲京娜的昵称。 下面提到的瓦柳莎同样是加加林对妻子的爱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