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时间11时整10 ,世界上第一名宇航员尤里·阿列克谢耶维奇·加加林已经返回到苏联的领土上。加加林降落在萨拉托夫州斯梅洛夫卡地区,整个飞行过程历时1小时48分钟。
6.5 重逢
多年以来苏联的各种文学报道都宣称加加林降落在预定区域,这与实际情况大相径庭。最初的降落地点定在古比雪夫(今萨马拉市),这也是为什么在发射场有许多人跟他说“古比雪夫见”的原因,古比雪夫那边也准备了相当的搜救力量。然而,当收到第一个轨道参数后,塔斯社宣布了根据弹道计算的新着陆点——110千米以南的斯大林格勒(今伏尔加格勒)。国家委员会的人员、医生、工程师都集合在秋拉塔姆机场准备飞往那里。因为飞船上设备和程序的问题又导致计算弹道与实际弹道不相符,堪察加6号测控站的操作员又给“东方号”发出一次性指令:无需考虑实际轨道偏差,启动时间程序的正常周期。结果事与愿违。飞船飞越了预定地点。如果从古比雪夫看,结果正相反:飞船远远没有飞到预定地点11。
因此,在萨拉托夫州根本没有人等待和搜寻加加林。为此,宇航员落地第一件事就是找人,赶紧联系上级机关,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哪里。
第一个见到加加林的是守林人的妻子安娜·塔赫塔洛娃和她的孙女丽塔。老太太和小孙女突然看到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男人,吓了一跳。宇航员于是举起双手喊道:“自己人,自己人,我是苏联人,不是敌人,过来吧。”
就这样,他们沿着田地来到舍甫琴科机械化农场。在那里加加林结识了农民。防空军少校阿赫梅德·盖伊谢夫接到报告立刻带15名全副武装军人乘两辆车向降落地点赶来。他们担心“陌生人”是击落的美国飞机上的间谍,至于加加林少校,也是刚从广播里听来的。盖伊谢夫邀请加加林坐进吉尔—151卡车的驾驶室,然后奔向导弹营驻地。在路上他告诉加加林:“你的军衔提升了一级。”在指挥部,加加林打电话给在古比雪夫的该师师长尤里·沃科夫少将:“请您转告空军首长,任务完成,降落在指定区域,感觉良好,无受伤和故障。加加林。”
宇航员报告完后,又和盖伊谢夫少校一起乘车去回收降落装置。同时,恩格斯机场上一架米—4直升机朝宇航员所在区域飞来,机上是尤里·沃科夫少将和一些低级军官。直升机很快发现了带有两具降落伞的返回舱,机长谢尔盖·希特林通过无线电报告:“看到地面上的降落伞,暂停通话。”
直升机降落在返回舱附近,但宇航员却不在场。过往的拖拉机司机告诉他们,加加林已经奔恩格斯市去了。直升机立刻起飞赶向市区。11 时25 分,希特林发现了路上的车,并朝加加林招手。
直升机着陆后,所有军官都走出机舱欢迎加加林。加加林被迎上直升机。告别时,盖伊谢夫希望与加加林交换纪念品。盖伊谢夫把自己的大檐帽赠给了加加林,而加加林没什么可回赠的。盖伊谢夫从自己的上衣兜里掏出党证,翻到最后一页并把笔一并交到加加林手上。加加林在左上方签了名。顺便说一句,这是加加林飞行后第一次签名。
盖伊谢夫当天和下属在加加林着陆的地点竖了个标志,上面写着“不要碰!61年4月12日,莫斯科时间10 时55 分”。后来在这个北纬51 °16′、东经45 °49′的地方竖起了一座纪念碑。
和导弹营的官兵告别后,希特林报告:“宇航员在机上,马上到机场。”
11时50分。加加林从米—4直升机上走下,他很熟悉恩格斯机场。一年前他和其他宇航员在这里练习跳伞。基地司令员谢尔盖·叶夫格拉法夫和军官们已经在舷梯旁等候。这里已经聚集了大批当地居民,第一名宇航员来到的消息很快传开。每个人都想拥抱和祝贺他,还有人献了花。人们高喊着:“万岁!光荣属于世界上第一名宇航员!”加加林颤抖地伸出手,脸上的笑容也很尴尬——他还没有适应一下子被很多人关注。
叶夫格拉法夫转交给加加林苏共中央第一书记、苏联部长会议主席尼基塔·谢尔盖维奇·赫鲁晓夫发来的电报。
致世界上一个在宇宙中飞行的苏联宇航员尤里·阿历克谢耶维奇·加加林少校。
亲爱的尤里·阿历克谢耶维奇:
我热烈地祝贺你乘坐“东方号”宇宙飞船第一次宇宙飞行的伟大创举。
全体苏联人民都敬佩你的光辉事迹!你的勇敢、大无畏、英雄主义和为人类服务的精神将永载史册!
你完美的飞行开辟了人类在空间探索的历史新篇章。征服宇宙的事迹激起了广大苏联人民的喜悦感和对社会主义祖国的自豪感。
衷心祝福你从宇宙返回地球家园一路顺利并拥抱你。
莫斯科再见!
尼·赫鲁晓夫
1961年4月12日
12时15分,一辆“胜利”牌小轿车载着宇航员驶往当地驻军总部。在那里,他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了。当地军医卡沙耶夫询问他的身体情况,加加林笑呵呵地回答:“健康。”
突然,加加林想起他戴的宇航表,那表缝在宇航服的左袖上,他请他们找回那块表。基地立刻派人去找宇航服了。军官食堂的服务员给加加林拿来了果汁和苹果——他不能吃别的食物,因为出发前医生告诉他飞行结束后要体检,不能吃东西。
12时20分,从秋拉塔姆飞来的伊尔—18 和安—10 已经抵达恩格斯机场。空军副司令菲利普·阿加力措夫中将也来到了,同机的还有莫斯科的记者。随后即兴开了场记者招待会。
12时30分加加林又被请到电话边上,他向电话那头的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列昂尼德·伊里奇·勃列日涅夫汇报:“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同志,宇航员加加林少校向您报告:第一次宇宙飞行顺利完成,着陆顺利。自我感觉良好,没有受伤和受损。”短暂停顿后,补充道:“向最高苏维埃主席团致以最热烈的宇宙祝贺!”
第二天,他的报告在新闻机关经历了惊人的改变后被公开发表。在公开出版物上都是这样写的:“请向党、政府和赫鲁晓夫同志本人报告,着陆顺利,感觉良好,没有受伤。”
13时,加加林又被叫到高频通信设备前,这次是尼基塔·赫鲁晓夫从索契打来的电话。
赫鲁晓夫:“我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亲爱的尤里·阿历克谢耶维奇。”
加加林:“我刚刚收到您祝贺我顺利完成第一次宇宙飞行的问候电报,我衷心地感谢您。尼基塔·谢尔盖维奇,为了这个祝贺,我很高兴地向您报告:第一次太空飞行顺利完成。”
赫鲁晓夫:“我诚挚地问候并祝贺你。亲爱的尤里·阿历克谢耶维奇,你是世界上第一个完成宇宙飞行的,我们的国家为你的壮举感到骄傲。你在这项责任重大的工作上显示出勇气和英雄主义。你的行为使你成为不朽的人,因为你是人类中第一个进入太空的。尤里·阿历克谢耶维奇,请你说说飞行中的身体感觉和飞行的状况。”
加加林:“我感觉良好,飞行过程很顺利。飞船上的设备运转正常。飞行中,我能从很高的高度看到地球,能看到海洋、山川、大城市、河流、森林。”
赫鲁晓夫:“这么说,你感觉很好啦?”
加加林:“您说得对!我觉得在飞船里就像在家一样好。我再次衷心感谢你的祝贺和问候。”
赫鲁晓夫:“我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我很高兴会在莫斯科见到你。我们和你,还有我们的人民一起隆重庆祝这个探索宇宙的伟大创举!让全世界都关注我们的国家,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的民族、我们的苏联科学家能做出何等成就!”
加加林:“让其他国家追赶我们!”
赫鲁晓夫:“这就对了!我很高兴你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和快乐,而且有个好心情。你说的很对:让资本主义国家追赶我们。我们铺就了通向宇宙的路,派出了世界上第一名宇航员。我们都为这场伟大胜利感到自豪。我身边是安纳斯塔斯·伊万诺维奇·米高扬,他也向你表示衷心的祝贺和问候。”
加加林:“请转达我对安纳斯塔斯·伊万诺维奇的感谢和良好祝愿。”
赫鲁晓夫:“尤里·阿历克谢耶维奇,你结婚了吗?有孩子吗?”
加加林:“结婚了,妻子叫瓦莲京娜·伊万诺夫娜; 有两个孩子,列娜和歌莉娅。”
赫鲁晓夫:“妻子知道你飞到宇宙了吗?”
加加林:“知道了,尼基塔·谢尔盖维奇。”
赫鲁晓夫:“请转达我对你妻子和孩子的问候。等你们的孩子长大了,人们会谈起她们的父亲为我们的苏维埃祖国做出了如此壮举。”
加加林:“谢谢,尼基塔·谢尔盖维奇。我会向她们转达这些话,您的话我会永远记着。”
赫鲁晓夫:“你的父亲母亲还好吧?他们住在哪?从事什么工作?”
加加林:“他们都很好,住在斯摩棱斯克州。”
赫鲁晓夫:“向你父母转达我的问候,他们有个创造伟大创举的儿子,他们应该感到自豪。”
加加林:“非常感谢,尼基塔·谢尔盖维奇。我会向我父母转达您的话,他们非常高兴并感谢您、感谢我们的党和政府。”
赫鲁晓夫:“不止是你的父母,我们全体人民都为你的事迹感到自豪。尤里·阿历克谢耶维奇,你的创举将载入史册。再一次衷心祝贺你圆满完成第一次宇宙飞行。莫斯科再见,祝你一切顺利”。
加加林:“谢谢,尼基塔·谢尔盖维奇。再次感谢您、感谢敬爱的党和政府给了我极大信心。我向您保证,我愿意执行我们国家的任何任务。再见!亲爱的尼基塔·谢尔盖维奇。”
随后,加加林又与科罗廖夫、国防部长马林诺夫斯基元帅、空军司令维尔什宁谈话,最后是妻子瓦莲京娜。
15时30分,加加林乘车离开驻军营区,车辆直接开到飞机跑道上。5分钟后,伊尔—14 飞向古比雪夫。陪同人员有菲利普·阿加力措夫中将、体育委员伊万·鲍里森科、医生和专家。
约一小时后,飞机抵达古比雪夫的别兹明基机场。机场上已经有第一工厂的大批工人,Р—7系列火箭和“东方号”就是第一工厂生产的。为了避免拥挤,塔台让飞机滑到最远处的停机位,当地党、政府负责人的汽车都驶到那边去了。以卡曼宁为首的团队也从莫斯科赶来。当飞机关闭发动机、打开舱门、舷梯靠近后,欢迎的人又增加了不少。
加加林第一个走出机舱,他穿着深灰色宇航内衣工作服,头上戴着盖伊谢夫的军帽。在地面上,他陷入卡曼宁和其他领导人的拥抱中。
很快,宇航员来到伏尔加河畔的奥巴克穆夫斯基别墅,在那里终于吃上了自午餐后的正式餐饭并洗了个澡。晚上8 时,国家委员会成员和6名宇航员已经抵达。晚上9 时,大家围坐在桌子旁,国家委员会主席鲁德涅夫、加加林和科罗廖夫都致了祝酒词。宴会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毕竟大家都是一早就起来了,都很疲惫了。
夜里11时,宇航员们得到命令——熄灯,大家都返回休息了。
1961年4月13日,国家委员会召开会议,听取加加林宇宙飞行经过的报告。尤里·加加林详细讲述了3 小时的飞行、失重、飞船工作、自己的感受和观察。最后他回答了很多问题。(该报告的完整记录,所问的问题及回答请参阅“附录”)。
当然,加加林也提到了很多问题和细节。比如:失去的通信联系; 录音机的问题; 脉冲制动后的“群舞”现象; 舱体的分离延迟;急救包挂索的破损; 呼吸阀打开困难。首席设计师边听边记,现在这些问题都已经解决。
例如,科罗廖夫就通信问题写了如下笔记:
“在埃利佐沃,他听得很清楚,地面听不清!他收不到短波的消息。”
“到地球南纬40 °就听不到了,在远地点听得很清楚。”
录音机问题。
“自动录音机没了磁带是很不方便的,最好手动。”
“群舞”问题。
“发动机开的时候很轻柔,关掉以后仪器设备开始颠簸,К—С开始强烈旋转(30°/秒)。”
分离迟缓问题。
“长时间没有分离,控制面板上的指示灯没有亮!?”
“分离时间——10时25分57秒(计算) ,10时35分(实际) ?什么状况?”
急救包问题。
“急救包——掉了!”
阀门问题。
“跳伞时难以打开呼吸阀!”
很显然,这些笔记是在为消除“东方号”存在的技术问题而作,科罗廖夫在期待未来。
“是不是要好好检查下К—С?(‘北方号’ 需要特别处理)?”“他不知道离地面的高度——需要增加设备。”
“比较宇航员的感觉和当时仪器记录的内容。”
“风扇声干扰太大。”
“宇航服在紧急状态下可以减压。”
这些简短的记录在以后设计新航天器“北方号”时起了作用,成为飞向月球和“联盟”号的基础。
飞船舱段分离的技术问题仍没有得到解决。直到当年8 月季托夫飞过“东方—2”号后,专家们才逐渐确定飞船不能正常分离的原因,原来是飞船上的绝缘电缆安装错误。解决了这个问题后,后来的“东方号”都分离正常。
加加林所遇到的事件也被错误地拼接在一起。所以当对第一次飞行能够畅所欲言的时候,人们立即产生了怀疑。比如还有个疑问:到底是什么引起了“群舞”现象?答案到21世纪初才揭晓——原因是制动发动机工作故障12。
4月13日,加加林、季托夫和卡曼宁沿着伏尔加河畔散步和打台球。当天下午加加林和卡曼宁准备在莫斯科会见赫鲁晓夫时的报告。晚上宇航员两次与勃列日涅夫通话,此时宇航员试穿了新缝制好的带少校肩章的军服。
4月14日10时40分,一架伊尔—18将加加林带到莫斯科。在那儿他即将开始新生活——一个人类象征者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