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飞机设计的一代宗师徐舜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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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贤夫慈父(1)

深沉的真爱

1946年,徐舜寿与宋蜀碧结婚。宋蜀碧回忆他们的新婚生活:

“在这人地生疏,住处又比较偏远的地方,周围一片寂静,舜寿上班去了,我只能独自在屋里看书,或是给同学写信。舜寿有午睡的习惯,看见他饭后午睡,我总想把他弄醒。于是他对我说:‘我比你大,身体没有你好,午睡时别把我弄醒。’一天中午,看见他躺下睡了,我静悄悄地扒在床边,死死地盯着他看。心想会不会将他盯醒呢?突然,他睁大眼睛,一把抓住我的手,大声说:‘可给我抓住啦!’我大笑,说:‘你怎么知道我在盯着你看呢?’我想,这也许是一种心灵感应吧?

……

到了夏天,舜寿怕闹肚子,不敢在食堂吃饭。于是我们便买了一个小炭炉,自己开伙。我按照从报上看来的‘一碗米三碗水’的比例开始煮饭。那时候,有家的没有几户人家,由一个姓蔡的班长给大家买菜。各家都把要买的东西写在纸条上交给他,但是他常常买错。写在纸上的没有买,没有写的却买来了。过了好些日子,才发现原来他不识字,把字条拿回去叫一个小兵念给他听,买起来自然就错误百出了。舜寿会烧菜,他做过熏鱼、八宝鸡、金银肚子等等。做这些复杂的东西我只能打打下手,比如他把鸡肚子里塞满了糯米、肉丁、虾米等东西,再叫我用线把鸡肚子缝上。记得一天晚上,人们已经入睡,我们俩个轻脚轻手地在屋里的小炭炉上做熏鱼,装了满满一饼干盒子。

在三家店安顿下来,我开始翻译《托尔斯泰传》。一次我遇到一处难办的地方,译不下去了。舜寿下班回家后,我对他说:‘这地方真别扭,怎么也弄不好。’他把书拿过去,看了一会儿,然后把那段文字整整齐齐地写在稿纸上。是呀,他在编译委员会工作过,受过严格训练的啊。我最早读托尔斯泰的作品,是在华美女中的时候,父亲送给我一本袖珍本的托尔斯泰的《二十三个故事》。英文老师还将其中《天网恢恢》一篇选为课文给我们讲过。但是我真正对托尔斯泰的生平和他的思想有所了解,还是从翻译莫德的《托尔斯泰传》开始的。除了翻译以外,舜寿的大姐不时寄来一些书刊,我们最早的一部《安娜·卡列尼娜》就是她寄来的。储安平主编的《观察》杂志,我们每期都认真阅读,尤其是关于战局分析的文章,从中可以知道一些解放战争的进展情况。

……

最令人难忘的是与设计人员之间那种纯真、质朴的友谊。那时设计员上班的地方离我们的住处不远,早上9点我煮好咖啡,煎好鸡蛋,舜寿按时回来吃早饭。周鹤龄——就是在丛林沟被我视为少壮派军人的那个设计员——也常和他一起回来。傍晚我们常到单身宿舍去,在房前那片小树林里乘凉、聊天。这年舜寿‘三十而立’,正好曹治恭兄和周鹤龄兄也是‘三十而立’,于是三个人一起在我们家过生日。饭后,舜寿拿出一副扑克牌和一些银元,分给我们,教我们玩一种‘赌钱’的游戏。玩到最后,所有的‘赌本’都跑到他手上去了,我们三人输得精光。这次舜寿30岁生日,不仅过得愉快,而且令我终生难忘。

……

在南昌的第一个冬天,看到我在成都从未见过的漫天大雪。雪片落到地上,不大功夫就积起厚厚的一层。我和几个年轻的设计员一起,滚雪球、堆雪人,我们叫着笑着,只顾把积雪铲在一起,滚成一个个大雪球,堆成好大好大的雪人,冬日的严寒全被我们赶得无影无踪了。

开春以后,我们一行七八个人结伴去游庐山。当时还没有到避暑季节,山上几乎没有游人。我们借住一处别墅,晚上因为天冷,管房子的人给我们拿来一大堆木头,生上火。壁炉里闪着熊熊的火焰,大家围炉聊天,其乐融融。第二天一早登山,到含鄱口,远眺波光粼粼的鄱阳湖。到傍晚始尽兴而返。”

婚后的20多年里,尤其1949年以后,他们各自忙工作,分分合合。常有书信传递。这些信件都被徐舜寿以一个飞机设计师特有的精细整理保存下来。

宋蜀碧回忆:

“说到写信,我们通信不久,舜寿带给我一包信纸,说以后俩人写信都用大小一样的纸,不要大大小小什么纸都用。那时候,纸张困难,我们用的笔记本,考试卷子和写读书报告的纸,都是很薄的,质量很次的纸。舜寿给我写信用的是嘉陵造纸厂生产的,同样规格的纸。以后我就拿父亲特地印制的,他专用的信纸给舜寿写信。舜寿这样做,也许是出于学工程的人讲究整齐的习惯,也许是他早已决定要把我们的信都保留下来。在我们结婚以后,不知什么时候,他把我们从认识到结婚,四年间写的200多封信,两个人的加在一起是400多封,都按时间顺序整理好,包了一大包,封存在箱子里。那是我们从相识、相知,到相爱那段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的详尽的记录,是我们共同编织的美丽的梦。50年代,徐迟曾经来信问我们有否保留下旧信,如果有的话,他想借去看看,从中寻找写作的素材……那一大包信里,有我参加学生运动、游行、请愿等情景的详细记载,也有我给舜寿写的寄到美国的信被检查剪过的痕迹……我没有把信借给徐迟,我们自己也没有拆开读过。我们约好,等到老年再来重温年轻时的旧梦。”

但在文革中的一天晚上,这些信件被徐舜寿和夫人一页一页地烧掉了。

“如今回忆往事,不禁百感交集,我原可以把舜寿当年说我写得特别好的这封信抄录下来的。我也可以清晰地重述那段历史时期的种种事件,而不至于常常感到模糊,就连我们彼此思念、期待,许多美好的梦境,也仿佛蒙上了一层雾。然而,在上个世纪60年代那场史无前例的劫难中,人命危浅,朝不虑夕,哪里还留得下这包旧信呢!1967年初冬的一天深夜,我把那包信拿出来,一页一页地投进炉子里烧成灰烬。我的手在发抖,我的心在流泪。我说,真不舍得把它们烧掉。舜寿神色黯然地坐在床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又何尝不想把它们留下啊!’徐舜寿永远离去了,我们再也不可能一起回忆往事,重温那段美好的时光,这以后,我更加深切地痛惜我们这几百次的无声的倾心交谈。”

(《宋蜀碧回忆录》)

体贴入微的好丈夫

徐舜寿是一个愿做家事的好丈夫。他把对宋蜀碧的爱,全部转化为婚后对她的体谅和爱护。尽管他在外面有自己的事业,解放以后又走上了技术领导岗位,但他对家庭始终是尽心尽力的。就在他们结婚后不久,徐舜寿工作的第二飞机制造厂迁回南昌,住在南昌远郊的三家店。

“舜寿在房间的门背后挂了一个大布袋子,对我说:‘你把换下来的衣服都放在里面吧。’这个袋子是专门用来放要洗的衣服的。到了星期天,他把袋子里的衣服都倒在洗衣服的大木盆里,说:‘我们今天洗衣服吧!’一面往盆里倒水。我一看那一大盆衣服,有点不知从何着手。舜寿笑笑说;‘我们分工吧!背心短裤和袜子归你洗,大件的由我洗。’然后他拉上绳子,把洗好的衣服晒在这排平房前面的小树林边上。”

(《宋蜀碧回忆录》)

解放初期,徐舜寿在上海华东军区航空处航空工程研究室工作期间,宋蜀碧在上海中苏友好协会工作。那个时期,宋蜀碧住在中苏友协的宿舍,徐舜寿住在外白渡桥沧州饭店,周末便回高福里他大姐家,星期日早上一起去托儿所接孩子。宋蜀碧回忆:

“天热了,舜寿一看见我衬衣袖子挽着进门,便笑着说:‘二流子回来了!’到星期日晚上,他总是把我的东西整理好,放在书包里,连买电车票的零钱也给我准备好,放在桌上。第二天早上我匆匆忙忙吃了早饭,抓起书包就往外跑。就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着,工作着,忙碌着。”

(《宋蜀碧回忆录》)

“他经常出差,但从来不让我给他整理出差的东西。为什么呢?他有一张单子,有一个手提箱,上边还有他名字的缩写,每次一到出差,他都要把单子拿出来照着点,他说这样我不会忘记要带的东西,他什么都带。特别记得的就是:剪刀、酒精、药棉。

我问他带这些东西干嘛?他说,嗨,火车上什么事情都有,要是碰到人家生孩子怎么办?他说火车上要是碰见人家生孩子,要这些东西临时上哪去找?我都带得有,到时候就可以拿出来用。

我们在家用桌子,他说大抽屉我用,小抽屉你用,给你用大抽屉三天就乱了。他非常非常地有条理。”

(宋蜀碧谈话录)

他对妻子的爱,是情侣的爱、是挚友的爱、是亲人的爱。他们的感情是爱情、是友情、更是一种亲情。

慈爱的好父亲

徐汎是徐舜寿的大女儿。在她即将出世的时候,爸爸和妈妈、还有姑姑为欢迎她的降临做着精心的准备。妈妈回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