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刘大响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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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从私塾到学校(1)

私塾没念几天

父母“望子成龙”,首先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母亲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位老师,在百般呵护和关爱的同时,对我管教很严。我不满5岁的时候,就送我去外婆家读私塾,天天拜孔老夫子。那时候自己年纪太小,不懂事,成天就知道玩儿。依然是上树掏鸟窝、抓知了、网蝴蝶。有时候爬树摔下来,母亲不仅不哄还要斥责我。

私塾里学生有大有小,大欺小是常有的事,我不服输就和他们打架。我因年幼,坐不住,又喜欢动手动脚,搞点小动作,扰乱了课堂秩序,先生就不高兴。对于私塾先生教的古文,因我不解其意,背不上来,先生就用竹板打手掌心。有一次我同老师顶嘴,被打得很重,小手又红又肿还出了点儿血,我回家大哭,趁机诉苦告状,母亲心疼,对先生有意见,但还是要我去读书。外婆见我年纪太小,担心读书太早会把脑子累坏了。母亲与外婆争来吵去,最后外婆得胜,决定不让我去读私塾了,留在外婆家玩耍。就这样,我在私塾里没念几天就回来了。由母亲继续当家庭老师,教我读书识字。

永生难忘清江老师

我的启蒙教育在罗口町永安小学。进小学是在1943年3月,当时我五岁半。

“永安”是刘氏私立小学,校长是我的伯父刘维焕。从家到学校,要沿白花江走4里多路,江岸杨柳婀娜多姿,但江水湍急,大水季节,堤岸时有塌陷。父母担心路上危险,就要我在学校寄宿。伯父刘维焕当时还兼任罗口町乡乡长,公务繁忙,不经常住在学校,因此父母就将我托付给刘清江老师。

清江老师教语文和算术,年纪与我父亲相仿。他为人正直,和蔼可亲。开始要我与他同睡一张床,后来架了一张小床在旁边给我睡。清江老师对我关爱有加,从未对我发过脾气,同我日夜相伴,我尿床了,他帮着洗涮,晚上辅导我功课,圈点作业。他常常教我“学习要努力,做人要诚实,男儿当自强,一切靠自己。”他对我倾注了很多心血,情同义父,令我永生不忘。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在祁阳县城读中学、在北航念大学时,还经常给他写信,参加工作后我第一次寄钱回家,就是分别寄给母亲、外婆和清江老师三人。1989年秋,我回老家探望父母,本想专程去拜访清江老师,得知他已乘鹤西去,十分悲痛,给我留下终生遗憾。

私立崇汉中学和附小

1948年,父亲应刘兴校长之聘,要离家去祁阳县城的崇汉中学任教,父母商量,由父亲带我去祁阳崇汉中学附小读书。我觉得这是件了不起的好事,感到十分高兴。

崇汉中学坐落在天马山脚下,而附小则在县城里祁阳中仓街刘氏宗祠,这里也是全县刘氏宗族总祠,两地相距有十来里路,不能与父亲同住,我只好又在学校寄宿。崇汉附小不远就是刘兴校长的大宅院,围墙很高,四周有炮楼,还有士兵站岗把守。

我姑父李畅如时任祁阳县印刷厂厂长,住所距崇汉附小不远,他的儿子李端生也在崇汉附小念书。姑父要我们两人每天早晨走路去他家中喝牛奶、吃鸡蛋,既补充营养,又锻炼身体。

我在崇汉附小读了两年小学,成绩优良,很得老师喜爱。

1950年初,我得了一场重病。后来母亲告诉我,那次病得很厉害,高烧不退,多次昏迷不醒,大家都觉得好像没有希望了。在县医院没有治好,父母焦急,就将我接出医院,住到姑父所在的印刷厂内,又将爷爷从老家接来祁阳。母亲对爷爷说,一定要想办法把我治好。但面对长孙,爷爷不敢下重药。于是又请来一位著名老中医(叫什么名字我记不得了),爷爷与这位老中医仔细研究着如何开方。那位老先生开了一味药———细辛。中医有一个说法,“细辛不过钱”,就是说这个药毒性很大,不能多用。《本草别说》上讲:“细辛,若单用末,不可过半钱匕,多即气闷塞,不通者死”,“半钱匕”约1克。但他一下开了两钱(1钱约等于3.72克),爷爷认为用药过猛,不大同意。老中医却坚持要“以毒攻毒”,两人各执己见,反复切磋研究,拿不定主意。母亲焦急了,说死马当作活马医,还是照那个老中医的意见去抓药。服了这剂药,情况就有转机,我苏醒了过来,再经过一段治疗,病慢慢地好了。一谈起这件事,我们全家都非常感谢那位老中医,是他把我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

1950年3月,我考进崇汉中学上初中,属春季招生入学,后来国家统一改为秋季招生,因此初中实际上只读了两年半。当时刘兴校长已随程潜、唐生智和平起义,到省里去工作了,学校董事会公举我的舅外公雷声溢出任校长。

崇汉中学环境清幽,后面的天马山山势雄峻,大有天马腾霄的气势。山上遍地是油茶树。农历10月到11月是油茶开花的季节,我常常与一些同学相伴,上山吮吸油茶花蜜。春天就到茶树林中摘茶苞吃。湘江绕过祁城流经学校,层峰绿树倒映江中,游船宛如镜里行驶。明清以来,人们就把湘水澄清和祁山叠翠列为祁阳“八景之一”。暮春时节,由江华县放行下来的竹筏木排经过时的号子声更是响遏行云。端午节的赛龙船十分热闹,也是我小时候每年必看的节目。我还听说从浯溪到文昌塔这段河流里有祁阳的特产竹鱼,味道十分鲜美,不过只是听人称道,从未品尝过。

初中两年半,我的学业有较大进步,也比以前懂事多了。当时刚刚解放,老师们政治热情很高,油印的校报、校刊办得很红火,父亲写得一手好字,也常常主动承担刻蜡板的工作。高年级同学参军、参干十分踊跃。我清楚地记得,在宣传活动中,学校组织排练了“红布条”的文明戏,反映人民获得解放的欢乐情景。

在学校党组织领导下,我积极参加欢迎、慰问解放军,宣传共产党的方针政策,打击屯粮、哄抬物价等社会活动。那时候女同学少,也比较保守,有些女孩子不愿意扭秧歌。老师可能是看我小时候长得还比较俊俏,就选我和几位同学男扮女装,穿上女孩的花衣服,戴上假辫子,跟着老师打腰鼓、扭秧歌、喊口号,开始我也很不自在,但第一次挺过去也就习惯了。后来学校筹办建立少先队组织,第一批戴上红领巾的就有我,还选我当了戴两道杠的中队长。

记得在初中二年级时,有一次我到湘江边去挑水。突然看到江边沙滩上有一捆钱,还有一些散落在周围的票子,我把它们都捡起来,带回去告诉了父母。父亲到处询问,联系到学校的总务主任刘金波老师,才知道是他到县里领取老师工资坐船回来时掉下的,正在焦急地到处找寻。父母就叫我将拣来的钱如数送去给金波老师,他非常高兴,赞扬我的行为,并拿出两张票子让我买东西吃,我当然没有要。学校就在食堂贴了布告进行表彰,又在大会上做了口头表扬。这对我既是精神鼓励,也是一次怎样做人的教育。这件事在我的记忆里一直是很深刻的。

初中三年级时,我被选为崇汉中学学生会主席,又选为祁阳县学联委员。参加的社会活动也更多了,有时还列席学校老师给学生评助学金的会议。虽然社会活动占去了一些学习时间,但却丰富了我的见识,锻炼了自己社会活动的组织和领导能力。

高中经历两个学校

1952年,祁东县开办第一届高中,我考上祁东中学高一班。1953年,祁东中学高中停办,我们班被并入祁阳中学继续高中学习,编为高四班,直到1955年7月毕业。

1950年9月,祁阳中学由浯溪中宫寺迁往文昌书院。第一任校长陈秋云是中共党员。第二任校长陶自强是陶铸同志的胞兄。

我们并入祁阳中学时校长是罗仲农先生,他学历不高,自学成才,思想进步,工作务实。教务主任为蒋传佐老师,国师毕业,非常能干。在他们的领导下,学校进步很快。1953年,学校改名为湖南省祁阳中学。1959年,又更名为湖南省祁阳县第一中学。1953年,上级委任邓国瑛为副校长,并任中共祁阳中学支部书记,同时调入一批高水平的教师加盟,学校的教学力量得到很大的充实。

当年祁阳中学很多老师的课讲得很好,我觉得不亚于大学老师的水平。如高二班班主任郑逢圣,西南联大毕业,抗战时期担任盟军美国“飞虎队”的翻译,是我们的英语教师;李才昌老师是地下党员,教授物理;我父亲广西大学毕业,教授生物;陈烈老师,广西大学毕业,教授语文;毛冠勋老师教授数学;刘集汉老师教授化学;桂多荪老师讲授历史。这些老师备课非常认真、讲课生动有趣,为我们的成长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他们后来都成了祁阳和湖南省中学教育界的名师。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他们的音容笑貌仍不时浮现在我的脑海中,难以忘怀。

当时我们高四班班主任陈烈老师根据《卓娅与舒拉的故事》中讲述卓娅参军的一章,编写了一幕话剧。他挑选我在剧中扮演莫斯科团市委书记,我的同届同学、祁阳一中退休教师杨先德的夫人徐惠芳(已故)扮演卓娅。这幕自编、自导、自演的话剧在学校和县里演出多次,收到很好的效果。在高中时我喜爱体育活动,由于个子高,被刘显煜老师选去打排球,参加过县学生运动会比赛,拿过冠军。

整个高中期间,我学习很用功,成绩始终位列年级前茅,三年级上学期被评为学校“全面发展的优秀学生”(全校共评出三位同学),发了一个奖状,奖励一本书———《卓娅与舒拉的故事》,这件事给我留下深刻而美好的回忆。

在祁阳中学两年学习期间,我的好朋友刘隆亨同学担任团总支书记,当时我担任校学生会主席,县学联副主席和班上团支部书记,作为搭档,我们两人配合十分默契,心情愉快,结下了深厚友谊。

重返母校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半个世纪过去了。

2004年4月,我应祁东县领导的邀请返回故里。在参观座谈中,我深切地感受到祁东县城翻天覆地的变化,短短50年间,从小小的乡镇发展成为一个现代化县城。这一切,除了受益于党的改革开放政策之外,也是与历届县委、县政府领导的卓越领导和家乡人民的勤劳勇敢、艰苦奋斗、团结拼搏分不开的。

在母校祁东一中,我受到学校领导和师生们的热情欢迎,心中十分激动。

在谭斌生校长陪同下,我与老伴段兰芳参观了学校的教学楼、实验室和体育馆。50年前我们两人都在这里读过书,总想找回一些当年的记忆。但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却是一座座崭新的教学大楼和学生宿舍,倚坡而建,层次分明,错落有致,很是壮观。教室宽敞明亮,实验室设备齐全,水泥路面平整光滑,与当年的破旧教室、杉木树皮盖顶的土走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也是我们国家和社会取得巨大进步的一个缩影和见证。

回到母校,总想看到一点当年的东西,谭校长微微一笑,心中会意,领着我们拾级而上,向高坡走去,在半山腰找到了我们当年用餐的老食堂。这是现在仅存的一座老建筑物,我兴奋不已,忙与老伴摄影留念。

远远看见当年的恩师刘纪生、刘晓初两位先生与师母站在新建的礼堂门口,我们便跑步上前,与他们热情握手,紧紧拥抱,热泪夺眶而出。看到他们身体健康,神采奕奕,心中无比激动。1952年,我们在校读书时,纪生先生一表人才,年轻有为,担任学校团委书记,后升任校长。晓初先生则先任教务主任,后任副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