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坤问:“掌柜的,这一带照这个村子大的有几个?”黄甫说:“我们这里是五里地的长街,这一方是十八个村庄,就是我们这个村子大。”在宋朝那时,这个村子名为黄格庄,姓黄的必多,要叫李村,那姓李的一定多。当时霍坤问了他的名姓,以及庄名,黄甫全说了,又说道:“离我们东村口偏北,有个黄林庄,跟这里是一般大。”霍坤道:“由此到卢和县,来回有多少里呢?”黄甫说:“到卢和县,从我们这里是七里远近。”霍坤说:“这位县太爷,姓甚么呀?”黄甫说:“姓冯,他官印是冯治国。东门外代理十八村,西门外也代理十八村,大家人等,给太爷赠一美名,尊他为玉面赛包公。两袖清风,爱民如子,公正无私,乃是一位清官。”霍坤一闻此言,双伸大指,遂说:“此县该管地面,可有土豪恶霸,以及那不法之人?”黄甫说:“那倒没有,真乃是国正天顺。达官,您打听这个有甚么意思呢””霍坤说:“要是赃官逆臣,我从此处经过,要给你们大家除去此害。”黄甫说:“没有。”霍坤说:“要是位清官,我到县署挂号,我打算在此立座擂台,以武会友。”黄甫说:“您要是立擂台,那就不必上县里去啦,这件事您交给我吧,我能给您办去。黄林庄有个绅士,此人姓黄叫黄六,外号人称土圣人黄六,黄花庄有个人叫百事通黄三,可以把他二人找了来,跟他们一说,就可以成。因为他们两个,在县太爷面前,是说一不二。”霍坤说:“好吧。”当时开出一个单子来,交给黄甫,又回到后院取出些银子来,交与黄甫,令他立了一本出入的流水帐。黄甫一见,忙命伙计把黄三黄六一齐找了来,将银子交给他们。二人拿过来一看,一参酌情形,当时两个人跑出去找来土木工,以及棚匠人等,当时就动起工来。那黄三监工,令黄六去找吴老达官。少时霍坤随他来到了南村头,看了看说道:“黄三,你们将台搭在西边面向东,可不大吉利。有句俗话,是一支白虎门前坐,不是福来定是祸。”黄三说:“老达官,您千万别这么想。要是有个不幸,打死三五条人命,那时您尽管走您的。我们两个人,能替了您啦,左不是花些银子,一点牢狱之灾没有,管保叫您平平安安的走,决没错儿。”霍坤说:“那就任凭你们所为吧。”说完了他回到了店中,见了黄甫要了一本历书,查看吉日。黄甫说:“您要用多少日子呢?”霍坤说:“立一百天吧。”后来查好了吉日。这天正好要开擂,这时正巧有山东的群雄来到啦。打人群之中看出来刘荣,这才冒叫一声。后来看见有一个青年英俊,在他身边甚为可心,便将他点名叫了上来。两下里比武较量,才有此奇遇。当时刘荣跳下擂台,这里也全收拾齐啦,一同回店。他下到台后,见张氏与婆子丫环,正围着小霞,那小霞是放声痛哭。霍坤上前说道:“姑娘你不必啼哭啦。武夫之家,男女胜败,通是一理,没有甚么的。”小霞说:“爹爹,今天开台打擂,古事今比,您有把人家叫上来的吗?既然把人叫了上来,那您就跟人有仇。两下里比武,就应当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为甚么又让他半步?若不是女儿多说一句,您是当时命丧台上。谁知孩儿上前,又遇上险,多承我那刘叔父,说了句话,才将女儿的性命保住,要不然我已早死多时啦。”霍坤说:“姑娘你招数变的早。他要变招使这手功夫,那你就把他举起来啦。”小霞说:“我要将他举了起来,不用说我刘大叔讲话,您说话我也得把他扔下台去。”霍坤说:“姑娘,你也不必再哭啦,有甚么话咱们家里再说去吧。”小霞说:“我要跟您回了店口,您可得给我找那狂徒,我非要了他性命不可!我问一问他,咱们父女跟他有何仇恨?”黄张氏说:“姑娘,别让你父亲着急啦,有甚么话,咱们到店里再说去吧。”金屏翠屏二人也说道:“小姐呀,这不是老人家说啦吗。别管如何,咱们先回店去吧。”一个没出阁的大姑娘,被人家男子举过头顶怎么也是不好看。小霞无法,只得用手绢擦了擦眼泪。霍全带过马来,姑娘搬鞍认镫,上了马,他老夫妻也各自上了马,婆子丫环各上了车辆,大家一齐回店不提。
且说台底下的傅家五寇。那小蜜蜂傅虎、金头蜈蚣傅豹、小花蝴蝶傅荣、追风鬼姚庆、黑面鬼姚明,五个人的二眸子,不错眼珠的看着他们,这五个人一直跟了下来,走在人群之中。傅豹说:“合字。”傅荣说:“并肩。”傅豹说:“牵着他,垛字窑,昏天字,撮红,溜攒至月攒,伶俐齐毕,入窑儿扣烟,将斗合的星星摘走。”这些话乃是江湖黑话,说明白就是:合字是兄弟,并肩字是哥哥,牵着他就是跟着他,垛字窑就是店口,昏天字是黑啦,撮红是点上灯,溜攒是定更,月攒是二更,以后便是说,晚上去点薰香,好去采花去。他们这样一说不要紧,旁边有人说道:“你们这几个小子们,真是满口胡言乱语。”五寇一闻此言,抬头一看人家,没敢言语。原来傅虎认得此人,乃是单鞭将马德元。他们不敢再说,恐怕叫人家打啦。五寇跟下霍家车辆去,暂且不提。
且说刘荣他们众人,看擂台事已完,遂说道:“列位呀,咱们先回店吧。这个立擂的不是外人,他也是我的一个老友。”何凯说:“既是您的老友,为甚么将我侄儿叫上擂台?是何道理?”刘荣说:“二哥您不知道,其中还有内情,容到店中,您就知道了。”鲁清说:“石爷走哇,咱们回店吧。”石禄说:“我不走,我还等着打擂啦。”刘荣说:“咱们走吧。人家累啦,一天就打五擂,多了不打。”石禄说:“我不累呀。”鲁清说:“你不累也不成啊,人家不往上叫人啦。”石禄说:“那么还得多会打呀?”鲁清说:“明天打擂。”石禄说:“小何,你怎么把那个大妞子给举起来啦?你把我举起来试一试。我替那个大妞子能把你举起来。”说着话,他奔何斌面一掌。何斌往旁一转身,不由心中所思,他的工夫好,我爹爹在世之时曾经说过,少林拳脚好,武术超群,我何斌没会过。今天我得跟石禄会一会招数,他要胜了我,西川仇可报,他要胜不了我,那是一勇之夫,虽是横练,也无济于事。按何斌的技术,要比平常人倒是好,可是要比真有功夫的人,他可差一点。石禄掌一打他,何斌往旁一闪,用右手一迎。石禄上前用掌又压他,入步使了个外百灵腿,何斌往上一长腰,早将外百灵腿躲过。那石禄往下一存身,又一长腰,用手一滑他腿湾,往上一挑,那何斌就来了个小翻膛。石禄右手一抓,将胸前十字绊抓住,往这里一带,就将何斌提了过来,硬住腕子往上一提,便将何斌举起来啦。鲁清一见,连忙说:“石爷,手下留情。”石禄说:“小何,你把大妞子举起来啦,我也把你举起来啦,我跟你学。”说完慢慢的又把何斌放下。大家这才一齐往店中走来。杜林问道:“刘大叔,这个擂台上是谁呀?”刘荣说:“这个是金刀赛判官镇西川霍坤。”杜林说:认识啦,他认得我爹爹与我那叔父,他那个时候到上我们家中去过。”刘荣说:“你瞧见过此人吗?”杜林说:“瞧见过。我净跟我那霍大姐闹着玩,因为闹着玩,我爹爹还打过我呢。”刘荣说:“别的不用提,咱们店中一叙吧。”杜林说:“他是那一门的呢?”刘荣说:“他是右十二门第七门的。”杜林说:“刘大叔,您一说这个门户,我知道啦。”刘荣说:“你知道甚么呀?”杜林未曾说话先看何斌,不由一吐舌头。原来他素日与何斌打哈哈说笑话,他心眼最快,见景生情,早明白这内幕啦。刘荣说:“你又知道甚么啦?”杜林说:“我这个霍大姐要姓何啦,她一姓何,我可就管她叫何大嫂子啦!”大家一听一乐儿。说话之间,来到黄林庄,三义店门前。鲁清上前叫门:“丁大哥赶快开门,我们大家回来了。”丁银龙一听,忙命伙计将店门开了,大家走了进来,看见众人面带喜容。大家到里面,大门紧闭。来到屋中落了座,丁银龙追问打擂经过。闪电腿刘荣,便将经过之事,一一说明。那杜林说:“何大哥您这里来。”说话之间,何斌便随他出来,到了西房廊檐底下。杜林说:“咱们石二哥的拳脚怎么样?”何斌说:“少林门的拳脚,实在不错,比你我胜强百倍。”杜林说:“大哥呀,人家这个擂台可有内幕,并不是报仇的擂台。要是报仇在台上半招不让,可是要提起那位姑娘的武艺怎么样?”何斌说:“武艺不坏。我在山东一带保镖,还真没见过这么好工夫的。”杜林说:“不但武艺好,她容颜怎么样?”何斌说:“容颜出奇。”杜林又一吐舌头。何斌说:“杜林你打听这些事,干吗吐舌头啊?”杜林说:“何大哥。他是男是女?”“他是西川路的人。”杜林说“您在何家口说过,够奔西川路,无论男女老幼,是刀刀诛尽、刃刃诛绝。这句话您可太伤众啦。人说话不能棍打一片,既是棍打一片啦,您把那姑娘给举起来,为什么又给放下呢?”何斌说:“皆因刘大叔答言说那台官是他们的贵友,因此未把她扔下擂台。”杜林说:“何大哥,倒不是刘大叔说那句话。一来此女能为出众,二来你看此女投缘,三来何斌你舍不得。由此一看,这才算门当户对。何大哥从此交朋友,我不跟你交啦。你爹爹仇还未报啦,你敢情有招亲之情。从此以后,你可别跟我呼兄唤弟啦。”何斌一听此言,当时臊的面红过耳。杜林又说道:“何斌你不用想着脸儿害臊。这话可又说回来啦,千里姻缘一线穿,这也是月下老人给配就的啦,非人力所能如此。我还不是呕着你玩,咱们先到西川,那时你刀劈二峰啦,拿住普铎,将三个人头带回何家口,在灵前祭完,那时你再与我那个贤嫂圆房。你名利全有啦,谁不说你好哇。”此时鲁清早追了出来,听见此话,遂说道:“杜林呀,你可太爱说话啦,你这一说不要紧,也许给成起来,可也许说散啦。可称是一言兴邦,一言丧邦。要不怎么古人说,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呢。说话不能太随便,话到唇边你得留半句呀。无论男女,嘴说话,可得要留德呀。”说完,三个人一同回到北上房,来到上房之中,谈谈议论。正在此时。店伙计跑了进来,问道:“哪一位姓刘?”刘荣说:“我姓刘。”伙计又说:“哪一位姓何呢?”何凯说:“我姓何。”伙计说:“外头有霍达官求见。”刘荣何凯二人,来到外头。刘荣上前见礼,遂说道:“霍大哥,此位是我二哥,此人家住山东连水县何家口,姓何名凯,拼行在二,外号人称逆水豹子。二哥,这是我霍大哥,他祖居西川大龙山后霍家寨,姓霍名坤,外号人称金刀赛判官。”两个人相见,互相一抱拳。何凯道:“霍爷,我久仰您的大名,西川路上,还真得叫你给荡平路啦。”霍坤道:“岂敢岂敢!何二爷,您弟兄二人,威名远震,在山东一带保的是水旱两路的镖,谁人不知,那个不晓呢”。
弟兄二人当时携手揽腕,一齐来到柜房。伙计将店门紧闭,刘荣命伙计预备茶水,茶水已到,每人倒了一杯,他们吃茶讲话。原来霍坤是为姑娘亲事而来,在擂台上,已然听见刘荣说啦,他们是左十二门第七门的。他来这里,本来是给他找婆家啦,可是见了面,怎么好就提亲呢,必须用话套话,慢慢的就可以引到此处上来。因为当时不好结果,今天前来拜望。霍坤说:“何二爷,您是哪一门呢?”何凯说:“我乃是少林门,左十二门第七门,自幼爱练习大红拳。您是那一门呢?”霍坤说:“我是潭腿门。”刘荣说:“霍大哥,您家住在那个村子里呢?”霍坤说:“黄花庄东头,路北四合店。我问何二爷一声,在擂台上动手之人,他是您的甚么人?”这句话他可是明知故问。原来他借这句话,为是借话套话,好向他提亲。何凯说:“那孩子不是外人,乃是我兄长之子。”霍坤一闻此言,不由称赞道:“能为出众,武艺高强,令人钦佩。”何凯站起一抱拳说道:“老兄长您多夸讲了。在台上多蒙您的爱护,让他一招,赐他的全脸。您要不容让半步,此孩他不能把您胜啦。”霍坤说:“何二爷,您那贵侄少爷,今年多大年岁啦?”何凯说:“他今年已然二十有四啦。”霍坤站起来抱拳一拱手,说道:“何二爷。我有一事向您启齿。您叔侄爷俩,必须要捧我一场,赏我们全家的脸面。就皆因他二人在台上比武,公子何斌是正人君子,不过男女授受不亲,他将我那少女,举过头顶,因此我要将那女孩儿许配他身旁为妻,以全两家的脸面。就请我那刘贤弟为媒,你我两家结为秦晋之好。”刘荣说:“二哥,何斌不是也没定下亲事啦吗?”何凯说:“有我兄长在世之时,到是没听他说过,大半是没定啦。不过是恐怕我嫂嫂她回到河南姜家屯,与他定下亲事,那我可就不知道啦。”霍坤说:“二爷,这个不要紧,要是定下亲事呢,两头为大;没定呢,那就没有说啦。我想咱们两下里可称门当户对,我那女儿小霞,今年也是二十有四。我且问二爷,何斌的生日您可曾知晓?”何凯说:“此孩的生日是四月十六日。”霍坤一闻此言,不由大喜。刘荣说:“霍大哥、何二哥,你们两下里要是结了亲,那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我一定给你们两下里作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