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炎宋兴,赵匡胤受了周朝的禅让,坐了天下,改国号为大宋,是为宋太祖。那时天下太平,万民乐业,传至太宗。此时有二次回朝的老臣,神算军师苗光义,袖内乾坤算的准确,他早已测及将来传至八代之时,若是暴病驾崩,此地便不能建都了。后来太宗垂问,那时可上那里去呢?苗军师跪奏:“臣已然觅好建都之地。”太宗忙问“何处”?军师说:“就是临安,那里最好。”后来传至神宗、仁宗、哲宗、英宗、道宗、徽宗、钦宗,到了徽钦二宗,被掠北国,果然迁都临安(今之杭州)。
在徽宗时代,朝中有一臣,姓赵名会,官拜左班丞相。此人年迈,辞官不做,告老还家。那徽宗乃是一位有道的明君,有一弟名叫赵昆赵毓淼,官拜八主贤王之职。赵会上殿跪奏:“臣因年迈,无力国事,恳请赦免残躯,回家休养。左丞相之事,拜求八主贤王替代。”当时徽宗允奏,赏食全俸带职还家。那赵会得了旨意,即时谢恩,回到家中,收拾细软物件,雇骡驮轿车辆,回江南会稽县北门外赵家庄。
他们走在中途路上,面前有座大山,正走山下,忽然山上一棒锣声,跑下一枝子人来。那群人到了山下,立时将道路给横啦,当时吓得赵会颜色更变。少时从山中跑出一匹马来,马上有一山寇,看那贼跳下马来,身高顶丈,胸间厚,膀背宽,精神足满。往脸上一看,面如黑锅底,抹子眉下环眼努出眶外,大鼻头,翻鼻孔,火盆口唇不包齿,七颠八倒,四个大虎牙,支出唇外。逆鬓落腮的须子,形似钢针,好似铁线,大耳相衬长得非常凶恶。头戴青布软案巾,青布靠袄,月白布的护领。黄绒缎十字绊,青布中衣,登山洒鞋筒被袜子,青布裹腿,外罩一件青布的大氅上绣花架。怀中抱着锯齿狼牙刀,到了山下,说声:“孩子们把马接过去。”他当时跳下马来,一捏嘴辱,哨子一响,又从山里跑出一片人来,高矮胖瘦,老少丑俊不等,各人手拿着各样的军刃,在山口里面,半出半入,止住脚步。就听那黑脸大汉口中说道:“不怕王法不怕天,也要女眷也要钱;驾登九五从此过,留下人钱放回还。牙崩半个说不字,英雄刀下染黄泉。”赵会有一家人名叫赵顺,他上前说道:“山主您有甚么事情,容我报告我们主人知道。金银很多任您自取,不过家眷一层,是我家主人年迈,并无少妇长女。”那山寇一闻此言,哇呀呀的怪叫。那赵顺速忙来见主人,禀报此事。
正在危急之时,忽见山北一老者口念“无量佛,好一个胆大的强徒,你敢断道劫人,待贫道下去,叫你知晓我剑法利害。”那山寇一听此言,知道此人的利害,说声“咱们走吧,剑客爷来啦。”说完他头一个就跑进了山口,那些个兵丁是滚的滚爬的爬,一齐的跑散。书中暗表,此山名为黑蟒山,山上枭聚着许多的山贼草寇,全是莲花党之人。大寨主赛太岁马彪,二寨主双刀将马豹,三寨主金枪将张文奎,手下有喽罗兵千名之上,专在各处断道劫人。他们今天下山,巧过剑客左云鹏金针道长。因为赵会在朝为官,吃斋念佛,斋僧布道,广行善事,所生一子赵庭,今日回乡,不想中途路上,碰见山贼,得有贵客来救。老家人赵顺上前拜谢救命之恩,并问:“此山何名?”老者道:“此乃黑蟒山,乃是一股背道,你们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啦,今天是多亏遇见剑客爷,要不然那里了得。”赵顺问道:“不知剑客爷贵姓高名。”老者说无名氏,说完那位老者走去。他们这才一同回到会稽县西门外赵家庄,老夫妻优养赵庭。
这一年,家中着了一把天火,虽然没伤人口,可是已然烧了个片瓦无存,只好移居北院。赵会一想,这是自己行善事所赶。这才令人取过文房四宝,立时写了四个大字,是僧道无缘,大门紧闭在家中隐居。将有半年,一日,忽然,门前敲打木鱼,梆梆的山响。老家人赵顺,在门房只当没听见。那赵会在后院一听就叫过老家人来问道:“赵顺你可听见外面有人吗?”赵顺说奴才不知,赵会说:“那外边有出家人化募,你问一问他识字不识,那墙上没写着吗。叫他上别处去罢。”赵顺闻听连忙答应,来到外面一看,见有一个老道,坐在蒲团之上,盘膝打坐,面前放着一个木鱼,到了切近可听不见木鱼的声。他一看老道生得面如三秋古月,慈眉善目准头端正,四字海口三绺墨髯胸前飘摆。头戴九梁道冠,身穿八卦道袍,上绣八卦肩担日月,看那道人真有些仙风道骨。赵顺上前说道:“这位道爷您不认识字吗?”那老道一抬头,口念无量佛善哉善哉。说道:“施主,贫道我到认字。”赵顺说:“您既然认字,您看上边写的明白是僧道无缘,您改门去化。”老道说:“施主您是贵家主人?”赵顺说我不是,我是管家。老道说:“呕,原来您是管家,请您往里回禀,我一不化房屋地产,二不化柴米,三不化砖瓦,四不化木料。”赵顺一听说:“道爷您全不化,您可化什么呢?”老道说:“我就化您后宅的那位公子爷。”老家人一听忙说:“道爷您快走吧,我家员外斋僧布道,修下一子名唤赵庭。家中千顷就是一棵苗。”道爷说:“您给往里回禀,就说我不带走,我是白天修文,夜间习武,给你们赵氏门中增光耀祖”。赵顺一听遂说:“道爷您在此少等,待我到里边给回禀一声”。说着转身来到里边,见了赵会说道:“回禀员外爷,门外果然是位道爷,在那里意欲化缘”。这才将道爷所说之言,述说一遍。赵会一闻此言,心中暗想:不知道他是何许人,既然要将文武艺传於我儿,长大成人也能光耀门庭。因此他主仆二人计议,就出门看,果然气度不凡,真有点仙风道骨,忙向里相请。那老道便将木鱼拿起,随员外往里而来。赵会说:“赵顺你可以代道爷拿着东西物件。”赵顺答应,几个人一同到了书房,分宾主落坐。老家人将包袱放在桌子之上,走出去将大门关闭。赵会问道:“道爷,方才我听说道爷您的意思,我很喜欢,但不知您怎么个传法,还是将我儿带走,还是住在我们这里传艺呢?”老道说:“在贵府上传艺,可有一节,必须应我三件大事。”赵会说:“道爷,这三件大事,您可以说一说我听听。老道说:“头一件是我徒弟,在三年内不准父子相见,不叫你们跟他过话。那第二件是许我不教,不许你们不学。第三件是您找一个厨子,要干净俐落,还得知书识字,单在我们一处,不许跟我们过话。我们用甚么,我给他写出单子来,叫您好预备。”赵会说道:“道爷您不用教啦,不用说三年啦,我到是成。我那拙荆,一天见不着都不行,何况三年哪。”老道说:“员外,不用您说,金打佛口出,要是我门徒,他自然的就成。那您将公子爷请出,我们一见。”赵会说也好,便叫家人往里去叫公子去。那赵顺来到后宅,正听见屋中赵庭跟他娘赵门杨氏,在屋中说话。赵庭说:“唔呀娘啊,将来我若学好了武艺,一定去到黑蟒山,杀死那些贼人,想当年若不是有位道爷,在山上念了声无量佛,咱们全家,都得死在那里。”赵顺一听说道:“公子爷外面员外有请,给您请来一位老师。”赵庭道:“好了,但不知是个俗家,还是道家僧家呢。除去道家我学,别的人我不学,你快给轰了出去。”老家人一听说有门儿,这才说:“公子爷,是一位道爷。”赵庭说:“好”,这才随他来到了外面书房。
家人高打帘笼,赵庭进到书房,正脸一看老道,师徒就有缘。他连忙上前双膝跪倒,说道:“师父在上,徒儿这厢有礼。”说着磕完头,直直的跪在那里。老道用目观看,见他身高六尺开外,面白如玉,眉分八彩,目似朗星。黑眼珠黑如棋子,白眼珠白如粉锭,皂白分明。鼻如玉柱,四字海口,大耳相衬。头戴一顶青色文生巾,白玉镶嵌。身穿一件青缎色文氅,内衬青里衣,白袜青鞋。道爷站起来说道:“赵庭。”赵庭说声:“在,师父徒儿在。”连忙站起。老道说:“待我按摸你的四肢,是我的徒弟,我才传授武艺哪,不是我可不传。”赵庭说:“好哉,请师父你老人家按按看吧。”老道上前用左手一拉他胳膊,右手一按他脖子,摸了摸他全身,说道:“员外呀,我这个徒弟管保给您增光耀祖,一定成名。赵庭啊我赐你一号,号叫华阳。”赵庭说:“好的很哉。”老道说:“赵庭,你必须依我三件事。”赵庭说:“不知那三件。”道爷说:“头一件,三年不许跟你爹娘说话。”赵庭说:“成,我答应,只当我爹娘死了,但不知那二件呢?”老道说:“第二件是许我不教,不准你不学。不会我可真打。”赵庭说:“好的。可是徒儿我一学会呢,你老人家还打吗。”老道:“说:“那我就不打呀。”赵庭说:“那三件是甚么呢。”老道说:“第三件是白天传文,夜间传武。”赵庭说:“唔呀,我的师父,您也得给我留出睡觉的工夫啊。”老道说:“那是当然。”这才拿过文房四宝。
老道上来将要拿笔,赵庭问道:“我的师父,咱们在那里学艺呀。”老道说:“就在这西隔壁。”赵庭说:“西边是块空地呀,那里怎么样。”老道说:“员外您随我来。”当下他们三个人出书房,到了大门以外,往西来到这块空地,遂说道:“员外您可以命人在此地盖起房来,要盖一所四合房,五间西房,五间东房,五间南房,五间北房。我师徒要是吃甚么,我写在水牌之上,挂在北房廊子上。他要问我甚么,写在水牌上,挂在南房廊子上。我们是以纸笔说话,不过一言,他要跟我说一句话,当时就叫他卷铺盖下工去。”员外说可以,他们说完了话,老道给指示好了,大家二次来到宅中,到了书房落坐。老道将毛笔拿起,在纸上开写出来十八般军刃,又买木板四块,四尺宽一丈二高。东西南北,全是这个样的墙,方砖要三百六十块,大开条二百四十块,铁砂子要三十斤。通盘应用物件满全写齐,交与了赵会说道:“员外您想此房必须多少日子交工。”赵会一听忙问道:“赵庭啊你可能与你娘亲三年不见吗。”赵庭道:“唔呀,爷呀那还不容易吗?就当是忘了娘亲了,我跟我师父学会了武艺,可以改换门庭增光耀祖。”赵庭又说:“我的师父,咱们可是多昝在一处啊,我好学。”老道说:“好。那么请员外再预备书籍。我过些日子再来。”说完站起身形,往外走去。赵家父子往外就走,到了大门之外,赵会说:“道爷您过一个半月来也就行啦。”老道说:“是吧。”赵庭说:“我的师父呀,但不知我还有几个师哥师弟呢。”老道说:“我就教八个徒弟,你有一个师哥,我还有那六个徒弟。”赵庭说:“但不知我那师兄是谁,他姓字名谁呀。”老道说:“他名宋锦,号叫士公,别号人称抱刀手。为师我到处传艺,是量其材授其用。他住家山东济南府,莱水县东门外宋家堡。我又与你收下一个三师弟,住家辽阳州东门外,苗家集的人氏。姓苗名庆字锦华,别号人称草上飞。我与你收下四弟,住家在兖州府南门外白家河口,姓白名,人送号水上漂。与你收下五弟,住家苏州府南门外,太平得胜桥张家镇。姓张单字一明,号叫文亮,当地人送外号叫夜行鬼。我又与你收下六弟,住家山东兖州府东门外陶家寨。姓陶名金号叫遇春,混号人称威镇八方鬼偷的便是。与你收下七弟八弟,他们住家在扬州北门外,那阮家寨的人氏,姓阮名通双字洪芳,别号人称钻天猴,实有飞云纵的工夫,平地能起两丈八的高。八弟名叫阮麟叫弱芳,别号人称入地鼠。我与你教了一个大师兄,因为他不服我的教导,我将他逐出门外。此人姓李名纲字通真。别号人称青面兽。我与他斗志才收你们弟兄八人。那李纲临行之时,他说:“师父我从此飘门在外,到处行侠作义,决不能给你老人家摔牌现眼。镖不喂毒药,身不带薰香,您以后收多少徒弟,我也不管。可是有错我可就亮刀就杀。”左道爷说:“杀可是杀,我可要赃。”李纲说:“那是当然,”他由此走的。左云鹏又说道:“一不准你镖喂毒药配带薰香,二不准插草为标落山为寇,三不准打把式卖艺,四不准结交莲花党,五不准拨门撬户,守为师我的规则。若有失可小心你的大师哥,追取你们残喘。必须在江湖绿林上成名露脸,发展你自己独谋的志向。”
当下老道把话问完,来到西里间。拿出夜行衣一件单刀一口,百宝囊的东西样样一份,另外夜行衣包一个包袱,当面交与赵庭。又说道:“你在外行侠作义,可不准留下名姓。你还有两位师叔,可是两位僧家,远在边北。你大师叔广下惠,人称彻地腾仙。你二师叔上连下锁,别号人称陆地飞仙,是咱们八门头一门的人。”赵华阳在旁是连连的点头,将夜行衣交代齐毕,老道又说:“你要在外行侠作义,要偷那恶人的不义之财,可是事先须要访查明白。准是赃官恶霸,或是那不正之人,那时再夜晚前去,或杀他或偷其银钱,去周济贫苦之人。你在外不准小看人,目空四海。”赵庭说:“是啦吧。”左云鹏又说道:“那么你到东院去问你那父母说明,我可要开头授艺啦。”赵庭答应,立时向他们老夫妇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