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在西院,看老道带来了两位文生墨客,一位姓张叫张久锦,一位姓龚,叫龚有忠,二位文学很好,为是传给他文学。张龚二位先生在西房,白天传他文学,夜晚老道传他武学。文学是午后传艺,武学子时以后传艺,赵庭学的很有进步。左云鹏费尽三毛七孔心,因为赵庭年龄已大,周身筋骨多已长成,这才配治好了舒筋活血酒,叫他每日早晨喝下一盅去,每夜传艺。那东院赵会夫妻,在赵庭头次到东院辞别的时候,看着他是双目落泪。赵庭说:“吾的爹娘可要将心放开了,不要想念於我,展眼数年功夫我便可学成。您可想得那年咱们路过蟒山,遇见那些草寇将咱劫住,正在紧急之际不是山上有位道爷喊了一声无量佛,要不然咱们全家遭难,焉有今日。那道人乃是今日之道长,他是世外的高人。我要将他放走,将来上那里来访明师。再者说,孩儿我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在朝得个一官半职的,那时调官兵围山寨剿灭草寇,也可报了此仇,请父母放心吧,儿我要告辞啦。”说完话他转身而去。这院老夫妻是放声痛哭。后来老家人赵顺过去百般的劝说,他夫妻才止住悲声。那赵庭在西院学艺是逢年按节,老道打发他到东院来看望他父母一次。赵庭到了东院拜见完了,三五句话是转脸就走,茶水不饶,又回到西院学艺。
书要简短,他整整学了二年的艺,功课已满。老道便将张文锦、龚有忠的束修给过。打发二人走后,便命赵庭去到东院,在他父母面前练一练,令他们看看。赵庭点头答应。别了师父来到东院上前打门,老家人开门看,原来是公子爷到啦。只见他身高八尺双肩抱拢,真是扇面的身子,面如美玉,眉分八彩,目如朗星,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衬。头戴青缎色八瓣壮士巾,窄绫条勒帽口,鬓边斜插茨菇叶,顶门一朵红绒球,在那里是突突的乱跳。身穿一件青缎色贴身靠袄,蓝缎的护领,黄绒绳十字绊,青纱包扎腰紧衬俐落,青底衣大叶子搬尖洒鞋,鱼白的袜子,青布裹腿,透出来精神百倍。闪披一件青缎色英雄氅,蓝绒线绣出来的蝴蝶花飘带未结,水红绸子里。肋下配定一口刀,绿沙鱼皮鞘。真金饰件真金蛤蟆扣,青铜的吞口,青绸子挽手,往下一垂。赵顺说:“公子爷您这一年学得身礼真好看哪,想必是艺业学成啦。”赵庭说:“对了,老哥哥呀,我已然学好了。”说话之间进了大门。赵顺将大门关好,主仆二人往里来,到了后宅院中。家人喊道:“主母,我家公子爷回来了。”屋里的赵会夫妻,一听喜出望外。杨氏一听心中大喜,连忙叫他进来。主仆来到屋中,赵庭上前与父母叩头行礼。赵会忙问道:“我儿你与那位道爷,可曾学会了甚么艺业?”赵庭跪在那里说道:“我学会文武艺。”说着便将易经背了几篇,字音不乱。赵会一听心中暗喜,遂又问道:“但不知你的笔法如何,来呀笔墨纸砚侍候了。”老家人忙将四宝取了过来,华阳提笔在手,当时写了自己的名姓。赵会一看,真比自己写得还好啦,足可以在朝为官。喜出望外,连忙命家人将书房打扫干净。令厨房预备素席一桌,“我要谢候那位道长,他替我累尽三毛七孔心。”老家人答应去了,这时赵会便带领了赵顺来到西院,亲身来请道长东院吃酒。主仆到了西院上前打门。厨子问道:“外边甚么人?”赵顺说:“是我家主人来啦,请道长到东院用素席,要谢候他老人家。”厨子一听是主人来啦,连忙到了上房说道:“剑客爷,东院我家主人带了仆人前来,请您到东院去相谢。”左云鹏说:“好,待我就去,”说着话来到西房,提笔写好了一个简帖,暗暗放在袍袖之中,这才来到大门外。赵会一见连忙一躬到地笑脸相陪,口中说道:“多谢剑客爷您的美意,传授我儿,替我夫妻管教此子,真令我感激非浅。”左道爷哈哈大笑,说:“小事一件,何用老员外客气呢。”赵会道:“仙长爷请您到东院用酒吧。”三个人这才一同到了东院。此时书房早已预备好了,赵会请道爷上坐,老道说:“还是员外上坐吧。”赵会道:“焉有我上坐之礼,还是请道长,您不用客气,就请上坐吧。”老道请让再三这才坐下。赵庭也从后面过来,见了他爹娘跟他师爷。
赵庭说道:“爹爹呀,我在酒席筵前练一练我的武艺,请你老人家观看。”赵会说:“好吧,待我看来。”他心中所思,左不是弓刀石之类,遂叫他练上来。赵庭说:“老哥哥,您将窗户支上。”说着将头巾取下交与家人,伸手取出一块手巾来包好了头,将刀抽出,把刀鞘放在地上,这才砍了一趟万胜神刀。此刀乃百刀之祖。那老员外赵会一看,他儿子练的成了刀山啦,不由暗喜连喝采。少时收了式,赵庭又说道:“老爹爹,我还有一手绝艺,再请老爹爹你老人家观看。”说着话他来到屋里,到北里间去换装。老员外看他所练的倒是好,只有一样,他总有点作贼的形样,自己心中不明白。不由的看了看道爷,心中纳闷放下酒盅,低头不语。少时赵庭由屋中换好夜行衣出来,白昼衣服打成腰围子,紧衬俐落背后背刀。他临出来之时,一长腰就蹿出来啦。赵会一看就急啦,说道:“我儿你这艺业,是跟道长所学,你就不用练了,我心中明白啦。”赵庭看他爹爹面带怒容,遂上前说:“我的爹爹,您不要生气。”员外赵会说道:“赵庭啊,这全是你师父所传?”赵庭说:“不错,是我师父所传。”赵会说:“好,老道您这不是传我儿艺业来,您是刨我们家里的坟来了。我以为三年功夫,您传他弓刀石。谁知您教他作大案贼。那年我在任所捉住的贼人,全是如此。赵庭啊,你就随着你的师父,你们爷儿俩走吧,不要在家里哪。将来你花惯了,再把我的高尚的家业花净,那你就要占山为王啦。将来断道劫人,被官人拿获,用国家王法一催你,你招认了,岂不是个刨坟锯树的罪过。将来我必要受你之累,莫若我是命中无儿不强求,你去你的吧,休要管我二老了。”赵庭一听连忙回到屋中,将夜行衣脱下,换了白昼衣服,又来见老员外,说道:“我的爹爹你不要生气,师爷也不要生气。”左云鹏道:“赵庭,我已告知了我的规矩,不准你犯。你若是犯了一样,可小心你的命。”说完了站起身形,说道:“员外你不用害怕耽惊,赵庭若有大凶大险,贫道我自能前来搭救。员外呀,贫道暂且与您告辞。”赵会说:“赵顺,你随我相送道爷。”赵顺答应,主仆往外相送。赵庭说:“师父,可以在我家再住些日。”老道说:“不用啦,我走啦。赵庭啊你可小心,在外做事忠奸任你自为,可小心你的项上的人头。”赵庭说:“是,徒儿不敢胡为。”当下三人往外相送,赵庭是恋恋不舍。到了大门之外,道爷伸手拉了赵庭的手,说道:“赵庭啊,你要守住为师之规矩,可以高枕无忧。”回头说:“员外,我徒弟赵庭,他今年二十有一,你看他印堂发亮,能够在外做事,足可以给你门中增光耀祖。”说完又叫道:“赵庭,你看你的大师哥来啦,他就是被我逐出门外的李纲。”
赵庭父子往西一看,就见从西边来了一个花儿乞丐,身高七尺开外,青须须的一张脸面,一脸的滋泥,汗道子挺长。细眉毛,圆眼睛,蒜头的鼻子,大嘴唇,小元宝耳朵,耳朵梢全干啦。只是两支眼睛一瞪神光足满,穿的衣服破旧不堪,前头一块后头一块的,成了莲蓬老啦。拖拉着两支破毛窝,手中拿着一根秫秸棍,走道自言自语的。赵庭一听,原来他说的是:我师父说我不成器,将我逐出门外。以后他老人家给我收了多少师弟我全不管,可是他要犯了我们爷俩个的规矩可不行。那时我把他人头带着去见我师父。说着话从门前走过,往东去了。左云鹏又说道:“赵庭你再往西看,你那师弟来了。”赵庭与他父不由的全都往西一看,回头再看老道是踪影不见,就连那乞丐也无了影儿。
三个人不由大吃一惊。赵庭说:“爹爹呀,你看我的师父,乃是世外的高人,得看咱们一回头的功夫,我师父与我师哥哥,就都没了影儿啦,您就不用着急生气啦。”赵员外说:“好,你且先进来。”当下他们主仆三个人到里面,赵顺关好了大门。赵会说:“儿呀,你且随我到内宅,见见你的娘亲。”赵庭答应,当下父子二人来到内宅。员外说:“夫人呀,未想到你我家运不通,死后咱们都不能安顿。”杨氏道:“老爷,此话从何提起呢?”员外说:“夫人呀,你我命中无儿,不要强求,咱们只有赵庭一人,为是叫他将来接续咱们赵氏门中后代香烟。头三年来一道人,说是传给我儿的能为艺业。三年已过,我以为他传授了他弓刀石,谁知道今天他在外头一练,我一看原来跟我当年在朝为官的时候,所审问的大案贼一般不二。你我夫妻下世之后,他花惯啦,将咱家业花净,那时他就许出去偷盗,或是断道劫人。那里他为恶满啦,被官府拿获拷问出来,你我的死去的鬼魂,也要跟他担了骂名。你先把箱子里当年我三班朝典,叫他用吧。另外还有弓弦一条,钢刀一口,鸩酒一盅,一齐交给了他吧。”赵庭一闻此言,他急忙跪倒尘埃,口中说道:“我的爹爹,儿今年已然二十有一,所学的武艺尚未施展。您怎么就会知道我竟作坏事呢。为何赐儿一死?您是所为何故?”赵会说:“赵庭啊,我原想那老道传你正当艺业,将来保护朝纲,谁知那老道竟教给你拨门撬户小巧之能。”赵庭说:“我的爹爹,您不知道我那师父,虽然教给了我小巧之能,他可有规矩。我要背一背,你老人家听一听。我们讲的是杀赃官,灭的是土豪恶霸,敬的是义夫节妇,孝子贤孙。保忠良,爱好友,偷富济贫,不留名姓,此乃侠义之风。”员外说:“赵庭啊,你就不用说啦,你今天将舌说破牙根出血,你也是枉费唇舌,老夫我是要你一死。”赵庭一听这个话口儿太紧,遂说道:“爹叫我一死,我不能不死,我要是不死,落个不孝之名。您也不用开箱子,我师父赐我一口刀。”说着伸手拉出刀来,往肩上一横,就要抱刀自杀。那老夫人杨氏,连忙上前说道:“我儿且慢,容我说几句话,你再死不迟。”遂说:“老爷,由其您在朝为官,忠心报国,在家是斋僧布道,才积下一子,为传后代香烟。”回头又说,赵庭,为娘生养你,可是不易。你若忍心抱刀一死,岂不断去了赵氏门中后代香烟。”赵会说:“夫人,我今天是非要他一死不可。他如不死,少时我是抱刀一死,要不然我是喝鸩酒。因为他不死,倘若再做出那不义之事,岂不给咱们落下骂名。”杨氏道:“老爷您先上前边书房歇一歇去,少时叫您看他的尸身,还不成吗。”正在此时,可巧仆人进来说道:“员外呀,现在外边有人求见您,请您赶快的去。”赵会主仆这才去到前院书房。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