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阳光把港湾里船舶和房屋的/
倒影全都过滤了一遍，它们更清澈了/
像钻石。只是因倒影产生了幻觉/
午夜就不再是午夜，阳光就不再是阳光
一切就不再是一切了。而是另外的一切/
另外的午夜和阳光：巨大的、弯曲向上的/
拔升的气流，导引着全新的一切，向上/
向未来的真实的港湾，轰鸣而去。
我们需要没有意义的东西
有些见面或者谈论/
是没有意义的。可是/
没有意义的东西，像垃圾/
我们是离不开的/
我们需要一些没有意义的/
工作，活动，总结和废话，或称呼/
这些东西可以让我们中间的/
一部分人产生热情和依赖/
像毒品，无法离开它/
变成需要，变成生活和激情/
变成深不可测的夜。这时候/
人开始渐渐地远离自己/
甚至，为它们做梦或失眠/
在院子里，像墓碑望着天空/
觉得这个世界并不怎么可爱/
而可爱的都是看不见的东西/
傍晚，一个人的三秒钟
知了们的童声合唱，在这个早晨多雾
离海不远的地方，努力地训练了一整天
科尔沁大草原东部边缘的村庄——四十年前
母亲把放学回家的我和弟弟按在炕上
不许动，一动就要多吃粮食。今天
黑龙江最大的城市里，儿子的食物是那些
爱运动的鸡。他八岁的时候，画过一幅画
下面一行字舞蹈着：作品就是妈妈的笑容
画的什么——奔跑的红房子？我记不起了
但仍然记起这行字，像听这知了的声音。
一种梦境
那个荒岛曾经有人去过/
划着小木船去过，到江心去/
那里没有人居住，也没有路/
每到夜晚，会传出野兽们的歌声/
据说去过的人，都没有回来/
也没有关于他们的消息/
小木船就一直停靠在沙滩上/
在江面和薄雾之间若隐若现/
那个荒岛，至今还没有属于它/
自己的名字。茂密的白桦树/
像一片雪白的腿，从岸上望去/
有一种神秘，一种冷酷，一种梦境/
他居住的城市
他写过一首很短的诗，是关于一条
建于1900年的老街，一共八行。他把它
收在2000年出版的《别处的雨声》里。之后
他没有写过和这个城市有关的东西
他每天穿行于熟悉的街道，但几乎记不住
它们的名字。他看城市的晚报或者娱乐性的报纸
他并不关注这座城市的隐私，就像不关注
朋友的隐私。每一天里，他最关注的是天气
这是一座容易感冒的城市，街面上的药店很多
他曾说过这个城市“美丽而野蛮”的话，他并不
解释。前几天，报上开展渔网是不是衣服的讨论
他没有参与。他想：晾渔网毕竟不等于晾衣服。
十月的傍晚
天下着小雨。街上湿漉漉的反光/
使周围更加寂静。异国情调的建筑暗下来/
像许多影子排列在一起。一首关于秋天的钢琴曲/
从街的深处缓缓地传过来，漫过两旁/
发黄的灯，漫过雨，漫过记忆——
像一幅早年的油画，在十月的傍晚闪过/
跳舞的一千条理由
舞会上都是些现在不认识的人/
这些人过去曾经熟悉，但他们不曾跳过舞/
而来这里，除了跳舞，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
一个一个像一条一条的鱼，跳跃，听不到声音/
他们跳得很长。他们所有的时间都在跳舞/
白色的光芒从舞场扩散出来，在光芒的边缘/
是密密麻麻的脚印。他们过去不曾快乐过，而现在/
他们拥有了。他们有一千条理由跳舞和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