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皇朝经世文续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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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学术三法语(3)

原性

李元度

孔子言性。未有离气质而言者也。天命之理。日流行于大化之中。人得之以为性。既为人。则必有所禀之气。与所具之质。无气质则无是人。无人则性将焉附。可见不落气质。不可谓性。言性便不能离气质矣。然谓性不能离气质则可。谓本性外别有气质之性。则不可。盖天地之气。阴阳刚柔而已矣。而质即因之。故凡禀气之阳者。其质必刚健。而其毗于阳而偏胜者。则为躁暴。为乖戾。禀气之阴者。其质必柔顺。而其毗于阴而偏胜者。则为便佞。为诡随。二者气质之偏。也。因其偏而遂各趋于所习。习于善则善。习于恶则恶。故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若夫禀气中和。禀质纯粹。初无偏倚驳杂。自能完其本然之善。是谓上智。气禀浊。加以物欲痼蔽。其本然之善已漓。虽强之习善而不可。是谓下愚。故又曰惟上智与下愚不移。此孔子言性之定论也。虽然。人即下愚。即甚相远。而其本善之真性固在也。观乍见孺子入井。则皆有怵愓恻隐之心。蹴而与之。则行道与乞人皆不屑。故能充无欲害人之心。则皆可为仁。充无穿窬之心。则皆可为义。此孟子所以有性善之说。而以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明四端。以平旦之气明好恶之相近。与孔子之言。不相倍而相足也。孔子别其等。孟子探其原。其理本一。韩子性有三品之说。亦本诸孔子也。宋儒因孟子之言以疑孔子。意性分三品则不得为性善。遂谓相近远与不移者为气质之性。而非性之本。且谓若言其本。性即是理。理无不善。孟子言性善矣。何相近之有。信斯言也。则人既有义理之性。又有气质之性是二性也。一心而二性。有是理乎。夫性一而已。人自形生神发而后。天命之理既堕于气质之中。则自上智。外必须变化克治。乃可明善而复其初。其下愚与相远者。正气质累之也。性善云者。就气质中指出义理耳。气质自气质。不得以性言。孟子言耳目口鼻四肢之欲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是其明证。然则气质乌可言性哉。且夫性在气质之中。与水在器中一也。盂圆则水圆。盂方则水方。若盂有偏曲窊凸。则水亦不能周且圆矣。然周且圆之本性固在也。且不周不圆者。亦即此水也。乌可别白之曰是为器之水哉。圣人之言。万理具足。岂有但言气质之性。不言义理之性者。不言本性而专言气质之性。则性之本体昧矣。圣人不若是疏也。故知言性则已包气质。不特远近不移为然。即孟子道性善。亦未尝离气质而专言义理也。若所云气质之性。乃后儒所添设。夫岂孔孟之本旨哉。

朱子注孟子有云。气质所禀虽有不善。而不害性之本善。此论最明。程子张子均因相近相远与不移。有碍于孟子性善之说。故添出气质之性一属。如朱子此注。则孔孟之说皆不倍矣。不解注论语何以独不用此说也。

原性

廖连城

天命之谓性。浑然一理而已。宋儒则谓有义理之性。有气质之性。是析性为二矣。吾谓性只是义理。而气质不可以名性。性犹水也。气质犹蓄水之池也。而名池为水可乎。性犹米也。气质犹煮米之釜也。而名釜为米可乎。池垢则水污。非水污也。池污也。釜秽则米黑。非米黑也。釜黑也。气质恶则性被锢。人之有不善也。非性不善也。气质使然。岂可不知变化哉。变化气质之道无他。遏人欲存天理而已矣。天理者所性而有者也。人欲者缘气质而生者也。人具耳目口身之质。其能听能视能言能动者。气之灵也。而天理寓乎其中。听思聪。视思明。言思忠。事思敬。则天理为主。气质无权。而人欲潜消矣。喜听淫声。好视邪色。言而无信。动而无礼。则气质用焉。人欲纷生。而天理不能作主矣。然则遏人欲存天理。岂非尽性之全功乎。是故圣人者。纯乎天理。而无一毫人欲之私。如最上之金。洁凈光明。而无一丝铜铅之杂也。贤人者。循乎天理。而未免有几微人欲之私。如中上之金。坚实朗润。而不无一二丝铜铅之杂也。中人者禀乎天理。而累于人欲之私。如中下之金。合铅铜以成质。而闇然不见其色也。愚不肖者。天理为气质所拘。人欲从而锢蔽之。如在矿之金。杂以铜铅。覆以土石。樵牧者过其间。不知其有金也。然谓无金则不得也。苟掘取其矿。冶而分之。去其累金者。则灿然生色。虽牧樵夫。亦识其为真金矣。今自中人而下。见圣人贤人。亦知慕之。而自谓不能。甘于暴弃。是杂金于铜铅之内。埋金于土石之中。变其本体。忘其固有。而徒垂涎于他人之金也。岂不惜哉。

輶轩语节录

张之洞

语行

德行不必说到精深微渺处。心术慈良不险刻。言行诚实不巧诈。举动安静不轻浮。不为家庭事兴讼。不致以邪僻事令人告讦。不谋人良田美产。住书院者不结党妄为。无论大场小场。守规矩。不生事。贫者教授尽心。富者乐善好施。广兴义学。捐钱多买书籍。置于本处书院。即为有德。

近今风俗人心日益浇薄。厚之一字。尤宜加意。

不以一衿而自足。不以能文而自满。立志希古。不随流俗。无论学行两端。常与古人比较。不以今人自宽。是谓远大。常读书。常对古人。即是与古人比较法。常看史事。胸襟自然大。常览古人言行。志气自然增长。志在圣贤。固是远大。即思立功名图进取。亦是立志。若得一青衿。视同极品。自雄乡里。营营锱铢。陋哉。

士人立身涉世。居官立朝。皆须具有气节。当言则言。当行则行。持正不阿。方可无愧为士。乡愿一途。世俗所喜。圣人所恶。然气节非可猝办。必须养之于平日。惟寒微时。即与正士益友以名节廉耻互相激发。则积久而益坚定矣。

扶持世教。利 国利民。正是士人分所应为。宋范文正明孙文正。并皆身为诸生。志在天下。 国家养士。岂仅望其能作文字乎。通睦经术。明于大义。博考史传。周悉利病。此为根柢。尤宜讨论 本朝掌故。明悉当时事势。方为切实经济。盖不读书者为俗吏。见近不见远。不知时务者为陋儒。可言不可行。即有大言正论。皆蹈唐史所讥高而不切之病。 本朝书必宜读者甚多。但  皇朝三通   大清会典之类。寒士不易得见。若  圣武记名臣传经世文编先正事之类。坊间多有。必须寓目。有志经世者。不厌求详。

语学

周礼礼记左传。断不可删。即鲁钝者亦须买全本。就其上钩乙选读。日后尚可寻检寓旨。不然终身不知此经有几卷矣。

古时九州岛。语言不同。而诵诗读书。同归正读。故太史公曰。言不雅驯。荐绅难言。班孟坚曰。读应尔雅古语。可知雅者正也。近世一淆于方音。一误于俗师。至于句读离合。文义所系。尤宜讲明。音读雅正可据者。有唐陆德明经典释文一书。其中皆采集魏晋南北朝诸家。音释不同者并存之。各本经文不同者标出之。此可听学者自视家法。择善而从。总不出此书之外。即可为有本之学。释文旧有两本。今用卢校本翻雕。清明可看。

经典释文皆用反切。反切者何。反翻也。犹言翻译也。反切之反。平声。读如平反之反。与翻同字。通鉴注音即书作翻。宋人有翻译名义集。切急也。唐人忌反字。改称切。反者一字翻成两声。切者两字合成一声。其实一也。缓读则是反切之两字。急读便成所求之一音。如经传所载不可为叵。之乎为诸。奈何为那。勃鞮为披。为邹。终葵为椎。鞠穷为芎。不律为笔。须对为菘。三代语如此者。不可毛举。魏孙炎因创为反语之法。以两字定一音。为直音一字易差。字下注音某者名直音。一形容有写。一声亦恐小变。反切两音难掍也。有两字互相用参。不至两字形声一时俱误也。反切之义不过如此。法甚简。理甚浅。妇孺可晓。初制反切之时。不过取其合声。就此两字推测之。则上一字必同母。下一字必同韵。此乃自然之理。不劳求索而自合。乃宋以后人不信古经而好佛书。遂以为反切字纽。出于西域。牵合华严字母。等摄烦碎。令人迷罔。宋人始以唐僧神珙反纽图附玉篇后。等韵亦宋人作。其实与三代秦汉六朝以来之声韵丝毫无关。夫经字须用反切者。所以教不识字之童子也。如后世纽弄等韵之说。文士老儒。且多瞀惑。古人何苦造此难事。以困童蒙哉。辨字母之非古。详戴震东原集。因近世学人。每每以反切为微眇难穷之事。故为浅说之。或将反切两音合读之。而不能得声者。不晓古音故耳。如亨字许庚反。古读许如浒也。长幼之长丁丈反。射中之中丁仲反。古读丁如争也。德行之行下孟反。古读下为浒。读孟为芒。去声。读行为杭。去声也。霸王之王于况反。古读于如污也。殷监之监工暂反。古读监如涂也。亵私列反。古读私如犀也。

诂者。古言也。谓以今语解古语。此逐字解释者也。训者顺也。谓顺其语气解之。或全句。或两三字。此逐句解释者也。时俗讲义。何尝不逐字逐句解释。但字义多杜撰。语意多影响耳。

训诂有四忌。一望文生义。古书多有一字数义之字。随囗囗而异。有假借字。字如此写。却不作此字解。有脱字。不能囗解。若不加详考。姑就本文串之。此名望文生义。一向壁虚造。无论实字虚字。解说皆须有本。出于六囗囗囗囗囗囗有本。若以想当然之法行之。则依稀髣。似是而非。此名向壁虚造。一卤莽灭裂。古事自有首尾。散见本书。他书不能臆囗。古礼自有当时制度。古书自有当时文体。亦有本书义例。凡一书必有囗书之囗例句例字例。若有意武断。合于此而背于彼。此名卤莽灭裂。一自欺欺人。凡解经者。地名须实指何地。人名须实指何人。器物草木须实指何器物草木。若函胡敷衍。但以地名人名器物名草木名了之。事既不详。理即不确。此名自欺欺人。总之解经要决。若能以一字解一字。不添一虚字。而文从字顺者必合。若须添数虚字。补缀斡旋。方能成语者定非。

汉学者何。汉人注经讲经之说是也。经是汉人所传。注是汉人创作。义有师。承语有根据。去古最近。多见古书。能识古字。通古语。故必须以汉学为本而推阐之。乃能有合。以后诸儒传注。其义理精粹。足以补正汉人者不少。要之宋人皆熟读注疏之人。故能推阐发明。朱子论贡举治经。谓宜讨论诸家之说。各立家法。而皆以注疏为主云云。即如南宋理学家如魏鹤山。训章家如叶石林。皆烂熟注疏。其它可知。傥不知本源。即读宋儒书亦不解也。方今学官所颁十三经注疏。虽不为(为)汉人所作。然注疏所言即汉学也。 国朝江藩有汉学师承记。当看。 汉人说岂无漏。汉学者。用汉人之法。得汉人之意之谓也。

汉学所要者二。二音读训诂。一考据事实。音训明。方知此字为何语。考据确。方知此物为何物。此事为何事。此人为何人。然后知圣贤此言是何意义。不然。空谈臆说。望文生义。即或有理。亦所谓郢书燕说耳。于经旨无与也。譬如晋人与楚人语。不通其方言。岂能知其意中事。不问其姓氏里居。岂能断其人之行谊何如耶。阮元经籍纂诂。王念孙广雅疏证。为训诂最要之书。

经语惟汉人能解。汉人语惟 国朝通儒能解。何也。 国朝诸大儒读书多。记书真。校书细。好看古书。不敢轻改古本。不肯轻驳古说。思悟。善参校。善比例。善分别真伪。故经学为千古之冠。书多矣。以  皇清经解为大宗。虽未全录。已得大概。此书一千余卷。当从何种看起。先看郝疏尔雅注。说文经义述闻三种。

十三经岂能尽通。专精其一。即已不易。历代经师大儒。大约以一经名家者多。兼通经。古今止有数人。今且先治其一。再及其它。但仍须参考诸经。博综籍。方能通此一经。不然。此一经亦不能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