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的总体基调是忧伤的揶揄的,乐园鸟三个字本身就有自嘲的味道。诗人的结论是痛苦的和消极的:自从爱(亚当与夏娃)被放逐以后,天上的乐园肯定已荒芜得不成样子了,那么,对于尘间,我们也就不必苛求它了。戴望舒的这种哲学思想,与目前西方的一些哲学流派的思考,十分接近。可惜国内还很少有人从这个角度研究这位可贵的诗人和他的诗作。
萧红墓畔口占
走六小时寂寞的长途,到你头边放一束红山茶,
我等待着,长夜漫漫,
你却卧听着海涛闲话。
【浅识】许许多多的中同人知道香港浅水湾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葬着萧红。红颜薄命,石评梅、庐隐、萧红诸位文坛宿将的早夭,每每念及,总令人啼墟不卜。
这首《萧红墓畔口占》,是诗人戴望舒在1944年拜谒萧红墓时所作。口占说明这是出口成诗,或者默想而成,事后才用笔记录下的。这首诗与冯雪峰的《山里的小诗》一样,同样被权威人士列为小诗的典范之作。
生者与死者的距离,即是六小时寂寞长途可以走完。是的,我百感交集,有许多话要说,要告诉你,你费后的许多事情,要诉说我在人世的寂寞,佰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放红山茶在你的头边,这红山茶包含着我的全部敬意和哀悼之意。随后,我等待着,我等待着什么呢?等待你后齿,作一次长谈吗?等待着你目送我重新踏回漫艮寂寞的人生之旅吗?等待着这沉沉长夜的早日结束吗?然而,你依然故我,安卧如初,你不回答我的话,你没有必要冋答我的话,世俗的一切已经不能打搅你,你幸福地超脱了,与大自然为伍,卧听着海涛闲话。
示长女
记得那些幸福的日子!女儿,记衽你幼小的心灵:
你童年点缀着海鸟的彩翎,贝壳的珠色,潮汐的清音,山岚的苍翠,繁花的绣锦,
和爱你的父母的温存。
我们曾有一个安乐的家,
环绕着淙淙的泉水声,
冬天曝着太阳,夏天茏着清荫,白天有朋友,晚上有恬静,
岁月在窗外流,不来打搅屋里终年长驻的欢欣,
如果人家窥见我们在灯下谈笑,就会觉得单为了这也值得过一生
我们曾有一个临海的园子,它给我们滋养的西红柿和金笋,
爸爸读倦了书去垦地,
你妈妈在太阳阴里缝纫,
你呢,你在草地上追彩蝶,
然后在温柔的怀里寻温柔的梦境
人人说我们最快活,
也许因为我们生活过得尽,
也许因为你妈妈湿柔又美丽,
也许因为尔爸爸诗句最清新。
可是,女儿,这幸福是短暂的,
一霎时都被云锁烟埋;
你记得我们的小园临大海,
从那里你们一去就不再阿来,
从此我对着那迢遥的天涯,
松树下常常徘徊到暮蔼。
那些绚烂的日子,象彩蝶,
现在枉费你摸索追寻,
我仿佛看见你从这间房到那间,用小手挥逐阴影,
然后,缅想着天外的父亲,
把疲倦的头搁在小小的绣枕。
讨是,记着那些幸福的日子,
女儿,记在你幼小的心灵:
你爸爸仍旧会来,象往曰,
守护你的梦,守护你的醒。
【浅识】望舒先生的诗作选了不少了,但这一首又不忍心不选。诗中洋溢着那一种浓郁的人情味,令人陶醉。这不仅是在诉说父女之间的感情,也是在诉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在这纯洁而美丽的感情照耀下,世界在一瞬间多么美好呀!
诗作从平易和清新入手,不厌其烦地剪取种种镜头,记录下经过时间选筛后,他记下的旧年的故事,并且真诚地感叹:单为了这个也值得过一生。后来,不祥之音出现,记录下女儿的(还有你们)离去。笔者对望舒先生的生平,不甚了了,不知玆是虚写还是实指。不过,山园临大海一句,是这位阅历丰富的诗人,对祸与福的深刻理解:大海就在近旁,避风的小园的幸福是短暂的。诗的结尾守护你的梦,守护你的醒一句,简直催人泪水下了,人只有梦与醒两种状态,因此说,父亲要一步不拉地守住你了。守护你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怕你又突然离开,一是这世界太险恶,父亲要尽为人父者的责任。
流浪者之夜歌
啊,请赐与怜悯,神,
请示给我以明天,
今夜我如同落叶飘零,不知道何处可以容身
头上灿烂着星星,
旷野是这般寂静,
切都已经沉默,安眠,惟有我是彷徨着,清醒。
我是探索着我底途程,
永不能找得勇气前进。
星星,请导我前行,
请示给我以眼睛,
只望你有轻微的声音,停落在我脆弱的心弦。
我歌唱不能成声,
夜露是如此寒冷,.
这战栗的情怀是凄清,
这旋律诉了我底哀情。
你知道我是漂泊经年,
只为这无归宿的深心。
【作者】丽尼(1909—1968)湖北省孝感县人。原名郭安仁,参加过左联。主要从事文学翻译工作。1950年后,曾任武汉大学教授、广州岭南大学教授等职。
【浅识】本诗真实地反映了一位思想的流浪者,因为找不见归宿而产生的苦闷、忧郁和彷湟的心情。三十年代初,南国之夜、星寒野旷,有一位无家可归的青年,在徘徊,在吟唱,在找寻一条属于自已的路。这既是诗人一次天涯孤旅的纪实之作,我们不妨又可以将它看作诗人思想历程的象征之作。
本诗与戴望舒的《乐园鸟》有近似之处。
第一段,诗人祈祷冲义示我以明天。第二段,诗人企望星星导我以前行。漂泊经年,康苦无告,世界之大,何处是我安身立命之处。
我爱祖国的原野,
我是在这原野生长的。
迈着健壮的脚步,我走着,
踏着每一块土壌,
都触觉着温暖,
仿佛与我融合为一片。
我的祖先都已化为这原野的泥沙让树繁茂,让谷粒生芽又结实,让细草铺满松软的毡子,
让野花装饰齿折小径的边缘;让小溪唱着歌流过,
让菜圃展开浓绿的嫩吐,
让高下回环的田畦,
摇着金黄的香稻。
而我也将化为这原野的泥沙啊,我将与这里的一切同在。
我爱这原野的一切,
我向原野激动的呼碱,
带着无尽的渴望,
仰卧在原野上,
望着蔚蓝的远天。
原野也拥抱我。
以温柔的发,温柔的肢体傧倚着我,
我的身体永远是属于这原野的。
我爱听这原野的声音,
这村犬的吠,鸡的啼叫,
和牛的鸣声,或是一匹野马,
一头虫子都能引我神往。
而颜色又是这样美好啊,
在朴素中显出豳雅与安闲。
我爱每一溪挢,
每一岩谷和村落,
甚至每一蜷卧的小丘,
都给我以可亲的容貌。
坐在山和山迭绕的,
田和田环曲的,
路和路区划的,
雾气蒙蒙的田野+,
我闻着而且喜爱着,
那么不知名干草香。
【作者】常任侠(1904—)安徽省颍上县人。1922年开始发表诗文。1945年到印度,任泰戈尔大学教授。1949年回圃,任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着有诗集《毋忘草》、《红莲花》、《春草集》等。
【浅识】本诗的抒情口吻和热烈的轻松的风格,与惠特曼有些相似,不过惠特曼把着眼点放在歌唱人类本身,常任侠则将着眼点放在歌唱大自然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