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新诗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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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作的。在诗歌的革命性、战斗性与抒情性完美的统一这一点上,还没有人能够超过他。他诗歌的特点是全凭真情说出,谈他的诗作,我们能揣度出那颗滚烫的赤子之心。《血字》中弥漫通篇的,是一种同仇敌忾的复仇情绪。血字作为一种形象,五成为枷,卅成为铁栅,五分成铁锤与镰刀,卅成为断铐与炮弹,显示了诗人化实际事物为想象亊物的造化能力。然而这种小巧,一般人亦可学得。难以学得的是殷夫那种超凡脱俗的气度和真诚。诗人很多,大家很少,原因恐怕在于此。

让死的死去吧!

让死的死去吧!

他们的血并不白流,

他们含笑的躺在路上,仿佛还诚恳地向我们点头。他们的血画成地图,

染红了多少农村,域头。他们光荣地死去了,

我们不能向他们把泪流。敌人在瞄.隹了,

不要举起我们的手!

让死的死去吧!

他们的血并不白流,

我们不要悲哀或叹息,

漫漫的长途横在前头。

走去吧,

斗争中消息不要走漏,

他们尽了责任,

我们还要抖擞。

【浅识】这是诗人在1929年11月为在上海举行的一次示威游行中牺牲的战友而写的一首政治抒情诗。读殷夫的诗作,我们能感到一种高尚的神圣的东西,革命、流血、牺牲、献身,这些东西,都蒙上了一层罗曼蒂克的情绪。我们会在阅读的一瞬间记起普希金对十二月党人,司汤达对烧炭党人的描写。但是殷夫本身又是一位革命者,他的诗作是宣言和告白,因此从这一点上又与古巴的伟大革命者马蒂有相似之处。死者已经死了,生者还要战斗,是这,篇诗作的主题。

别了,哥哥

(算作是向一个阶级的告别词吧!)

别了,我最亲爱的哥哥,

你的来函促成了我的决心,

恨的是不能握一握最后的手,

再独立地向前途踏进。

二十年来手足的爱和怜,

二十年来的保护和抚养,请在这最后的一滴泪水里,收回吧,作为恶梦一场。

你诚意的教导使我感激,

你牺牲的培植使我钦佩,但这不能留住我不向你告别,我不能不向别方转变。

在你的一方,哟,哥哥,有的是,安逸,功业和名号,是治者们荣赏的爵禄,

或是薄纸糊成的高帽。

只要我,答应一声说,

我进去听指示的圈套,我很容易能够获得一切,

从名号直至纸帽。

但你的弟弟现在饥渴,

饥渴着的是永久的真理,

不要荣誉,不要功建,

只望向真理的王国进礼。

因此机械的悲鸣扰了他的美梦因此劳苦群众的呼号震动心灵因此他尽日尽夜地忧愁,

真理和忿怒使他强硬,

他再不怕天帝的咆哮,

他要牺牲去他的生命,

更不要那纸糊的高帽

这,就是你弟弟的前途,

这前途满站着危崖荆棘,

又有的是黑的死,和白的骨,

又有的是砭人肌筋的冰雹风雪。

但他决心要踏上前去,

真理的伟光在地平线下闪照,

死的恐怖都辟易远退,

热的心火会把冰雪溶消。

别了,哥哥,别了,

此后各走前途,

再见的机会是在,

当我们和你隶属着的阶级交了战火。

【浅识】算作是向一个4阶级的告别词吧!一句,透露出诗人这首诗的写作,从小的方面讲,是向肖己的哥哥的告别,从大的方面讲,是与一个阶级决裂的宣言。据说殷夫确有一个哥哥,当时是国民党反动政府的航空署长。据诗中看,这个哥哥来函,希望诗人走另一条道路,因此由于有了这契机,引发了诗人以述心忐的机会。诗人真诚地唱到:但你的弟弟现在是饥渴,饥渴苕的是永久的真理,不要荣誉,不要功建,只望向真理的王国进礼,从而表示了人各有志,自己愿为真埋而献身的崇高志向。此诗作结时,既言从此各走前途,又言相见有期,是在当我们和你隶属着的阶级交了战火时,从而使全诗在这里达到最强音,又由于如此巧妙作结,艺术上达到一种圆满的境界。

爱情是一条新铺好的路

你是那客舍怯生的人吗

异乡的情调敲着我窗口

说是家还在很远的地方

在绿的草上那里我睡过

在静的夜里那里我走过

蓝天象一面无尘的镜子

它在照着我永远照着我

我又梦见过有一张游椅

这样常放在绿荫的路旁

天蓝得象是爱情的河流

如同从来的人生的相会

春天的锄头是土的声音

春天的脚步是路的声音

你要探问那修路的人吗

春天第一次收在你信里

【作者】林庚,1910年生于北京,原籍福建省福州市闽侯县。1933年毕业于清华大学中文系。曾长期致力于格律诗的研究和创作,著作有诗集《夜》、《冬眠曲及其他》等。

【浅识】林庚在30年代是现代派诗人之一,喜欢用象征性的意象抒发个人情怀。《路》扑朔迷离,让人不得要领。诗的开头以爱情起笔,或者通篇是对爱情的一种感受,是状写爱情路上的感受的种种种种。或者是由路而引伸之,写人生之路,写游子在大千世界里游历的感受。或者如现代派理论所宣称的那样,不必去细究其命章,而从诗人提供的这一片气氛,这诸多意象中,领略片刻的欢愉而已。诗清新、典雅、抒情广奇语妙句层出不穷。从慢板的抒情常常跳跃到突兀的转换,尽管这种转换往往令读者茫然不得其解,但在最初的接触中能得到一种快感,在后来的咀嚼中更感余味无穷。

大堰河一我的保姆

大堰河,是我的保姆。

她的名字就是生她的村庄的名字,她是童养媳,

大堰河,是我的保姆。

我是地主的儿子)

也是吃了大堰河的奶而长大了的大堰河的儿子。

大堰河以养育我而养育她的家,

而我,是吃了你的奶而被养肓了的,大堰河呵,我的保姆。

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你的被雪压着的草盖的坟墓,

你的关闭了的故居檐头的枯死的瓦菲,

你的被典押了的一丈平方的园地,

你的门前长了青苔的石椅,

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

你用你厚大的手掌把我抱在怀里,抚摸我

在你搭好了灶火之后,

在你拍去了围裙上的炭灰之后,

在你尝到饭已煮熟了之后,

在你把乌黑的酱碗放到鸟黑的桌子上之后,

在你补好了儿子们的为山腰的荆棘扯破的衣服之后,

在你把小儿被柴刀砍伤了的手包好之后,

在你把夫儿们的衬衣上的虱子一颗颗的掐死之后,

在你拿起了今天的第一颗鸡蛋之后,

你用你厚大的手掌把我抱在怀里,抚摸我。

我是地主的儿子,

在我吃光了你大堰河的奶之后,

我被生我的父母领回到自己家里。

呵,大堰河,你为什么要哭?

我做了生我的父母家里的新客了!

我摸着红漆雕花的家具,

我摸着父母的睡床上金色的花纹,

我呆呆地看着檐头的我不认得的天伦叙乐的匾,

我摸着新换上的衣服的丝的和贝壳的钮扣,

我看着母亲怀里的不熟识的妹妹,

我坐着油漆过的安了火钵的炕凳,

我吃着研了三番的白米的饭,

但,我是这般忸怩不安!因为我我做了生我的父母家里的新客了。

大堰河,为了生活,

在她流尽了她的乳液之后,

她就开始用抱过我的两臂劳动了》

她含着笑,洗着我们的衣服,

她着笑,提着莱篮到村边的结冰的池塘去,她含着笑,切着冰屑悉索的萝卜,

她含着笑,用手掏着猪吃的麦糟,

她含着笑,扇着炖肉的炉子的火,

她含着笑,背了团箕到广场上去晒好那些大互和小麦,

大堰河,为了生活,

在她流尽了她的乳液之后,

他就用抱过我的两臂,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