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府雲門雪嶠圓信禪師
鄞縣朱氏子。年九歲。聞誦彌陀經。水鳥樹林皆悉念佛念法念僧。遂知信向佛乘。至二十九歲棄家。後訪秦望山妙禎山主。禎舉他心通僧。問僧。何處來。僧曰天竺。心曰。我聞三天竺。你從那一竺來。速道速道。其僧茫然無對。師聞舉。疑情頓發。次日拽杖登大石。高聲提曰。從那一竺來。速道速道。忽然前後際斷。如空中迸出日輪相似。乃說偈曰。石貼背脊骨。翻身脇肋骨。仔細看將來。動也動不得。復喝曰。張三殺人。李四償命。欲往天台訪尋知識印證。忽擡頭見古雲門三字。豁然大悟。復說偈曰。一上天台雲更深。脚跟踏斷草鞵繩。比丘五百無踪影。若見他時打斷筋。遂返。縛茅雙髻峰。復謁雲棲蓮池大師。呈偈曰。不解西方不學禪。偶來塵世只隨緣。三間茅屋傍溪住。兩扇竹窻關月眠。破盡衲衣那有結。養長頭髮欲成顛。自從會得西來意。白雪飄飄六月天。次參龍池。室中機契。即獲心印。萬曆四十三年。遷徑山千指菴。後住廬山開先。癸未。遷嘉禾東塔。晚住越之雲門 徑山上堂。也大奇也大奇。無情說法不思議。彈指頃。石虎齩殺青田雞。燈籠露柱。忍俊不禁[跳-兆+孛]跳上。鵬摶峰頂。揚聲大吼。且道。吼箇甚麼。功德池中添箇月。滿林光彩可追隨 上堂。雲門宗旨絕商量。函葢乾坤不覆藏。觸著頂門便顛蹶。棒頭指出好兒郎 僧問。一口吸盡西江水時如何。師曰。露出野狐精。僧擬議。師便打 廬山開先寺上堂。亘古開先風景異。此山何似紫袈裟。無言童子分明說。那箇男兒先到家。喝曰。易復易。難復難。何人施大臂。斬斷祖師關 遊金輪峰回上堂。遊罷金輪峰。歸來招隱坐。老人昨日去彼禮塔。今日方回。諸仁者。還見老人去來麼。良久曰。樹頭黃葉盡。應見遠山青 結制上堂。四十年來恁麼行。斬開碧落血腥腥。其中果有希奇事。獅子遊行不問程。稽首燈王如來。普願微塵國土眾生。同入般若波羅密門。且道。般若波羅密門。作麼生入。舉拂子曰。鑒 上堂。舉僧問雲門曰。一念不起。還有過也無。雲門道須彌山。當時者僧若悟去。將須彌山。抝作兩橛。今日還有會底麼出來。若不會。老僧為你道破。一念不起須彌山。青天白日鬼門關。黃鶴樓前鸚鵡岸。白蘋紅蓼血斑斑 上堂。舉天目斷崖和尚曰。大地山河一片雪。太陽一照影無踪。從此不疑諸佛祖。有何南北與西東。喝一喝。好則好矣美則美。何妨不可是歸期。只為路窮山更杳。可憐墮落作奴兒 解制上堂。結制何如解制奇。春風南北各棲遲。村中乞食無些子。一片饑腸一首詩。六十五日前。從何處來。六十五日後。從何處去。是大神呪。是大明呪 誕日上堂。諦觀辛未年前事。徹夜思量淚不乾。老人記得小時騎竹馬。三三兩兩打瓦鼓。阿呵呵唱哩囉。跳底跳。舞底舞。一回歡笑一回苦。可憐生。逐年老去今七旬。翻憶當年三四五。咄 上堂。舉傅大士曰。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凋。者箇莫是汝等主人公麼。良久曰。莫錯會 上堂。僧問。如何是向上一乘。師曰。塔尖峰頂。曰如何是向下事。師曰。幡竿動也。曰意旨如何。師曰。地藏菩薩 元旦上堂。爆竹一聲天地老。塔前無處不光輝。即此是法。即此是道。即此是行。大眾。久立珍重 解制上堂。一二三四五六七。萬仞峰頭獨足立。良久曰。一期過了。堂中不見一箇半箇。且喜太平。十字街頭。撞著馬相公。與你索飯錢。你作麼生抵對。喝一喝曰。春風日日到園林。夜夜面南看北斗 越州雲門寺上堂。盡十方世界。是然燈佛光明門。盡十方世界。是釋迦牟尼佛總持門。盡十方世界。是兜率陀天彌勒尊者解脫門。盡十方世界。是文殊師利法王子般若波羅密門。盡十方世界。是普賢菩薩行願門。盡十方世界。是一切修多羅差別義海門。盡十方世界。是凡夫眾生。四生六道。微細極微細。昆虫蚤虱生滅門。以拂子打一圓相曰。會麼。喝一喝。下座 上堂。黃面老人曰。我無法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何言歟。然燈佛與我授記。號釋迦牟尼。呵呵大笑曰。題目分明 上堂。青山白晝。泉石松雲。驀面相逢。吾不識誰家之子。若向者裏會得。便可穩坐家山。如或未然。切勿脫空妄語 上堂。世間為商為客者。不論千里百里。俱要到家。惟老人無家可歸。何以故。者裏無你棲泊處。假若三十日晚到。又作麼生。千聖同途不同轍。還有相隨者麼。拄杖子 上堂。清和日日爽精神。風送楊花足四隣。分付子規漫啼血。明年更有許多春。舉拂子曰。會麼。打一圓相。下座 上堂。昨夜東隣踏月回。蓼花楊柳向人來。分明一段好消息。爭奈時人眼不開 師捫虱次。聞谷師向背後。拍肩一下曰。和尚慈悲些。師曰。箇箇見血 問大悲千手眼。那一隻是正眼。師曰。露天石臼子。曰意旨如何。師曰。瞎 問如何是函葢乾坤句。師曰。撲不開。曰如何過得獨松關。師曰。莫作假雞啼 問如何是吹毛劒。師曰。鈍鳥兩三行 問如何是金剛王寶劒。師曰。不斬野狐精。曰如何是踞地獅子。師曰眼。曰如何是探竿影草。師曰。早知汝在途中。曰如何是一喝不作一喝用。師曰。要你自死 問。祖意教意。是同是別。師曰。日日月在天 問。如何是雙髻家風。師曰。一堆土竈。萬箇峰頭。曰大師承嗣何人。師曰。遠山終日看。雲裏鐵牛嘶。曰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破二作三 問。如何是休糧方。師曰。兩粥一飯。曰此理如何。師曰。不曾嚼著一粒米 問。如何是賓中主。師曰。曾為浪子偏憐客。月下風前幾度吟。曰如何是主中賓。師曰。楖栗橫肩不顧人。直入千峰萬峰去。曰如何是賓中賓。師曰。一片春雲飛出嶺。至今縹緲不還山。曰如何是主中主。師曰。眼裏瞳人雙赤子。生來好醜任君看 問。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箇甚麼。師曰。正好著力 祁季超。指庭前樹問。者樹幾時成佛。師曰。成佛久矣。曰為甚纔生長出來。師曰。異見眾生 師在階下曝背。見徹崖至。忽作跪勢曰。意旨如何。曰捏怪不少。師驟步歸方丈 問。牛頭未見四祖時如何。師曰。水長船高。曰見後如何。師曰。泥多佛大 師一日示微疾。書訣眾偈曰。小兒曹。生死路上好逍遙。皎月冰霜曉。喫杯茶坐脫去了。命侍者進茶。飲畢而逝。時順治丁亥八月二十六日。世壽七十七。僧臘四十八。全身塔于雲門右麓。主其後事者。猶子弘覺忞禪師也。
世祖章皇帝。稔嚮師名。惜未及召見。因特賜帑金五百兩。命重葺其藏塔。賜弘覺禪師。御札曰。錫杖還山。時縈遠念。茲覽音問。式慰朕思。來伻言旋。裁書附往。並有欲語者。朕每念法門。輙景先哲知。雪嶠大師藏塔。卓立雲門。後學諸方。應共瞻仰。比聞山界雖分。基址漸圮。恐年深人遠。凌毀堪虞。今持捐五百金。重為修治。雖未必足窣波之費。然經朕一為整葺。人必改觀起敬。自不敢復行侵侮矣。禪師重念儀型。久懷崇飾。當勉為經理。承朕敬禮尊宿之義。以副夙心。故茲特囑。禪師其悉之。
淨名抱朴蓮禪師
臨安駱氏子。年十五。投妙嚴祝髮。二十二。往雲棲受具。初遊講席。一日自念。數年以來。於教相旨趣。雖有理會處。生死岸頭。全用不著。遂更衣入徑山。禪期三七日中。廓然洞徹。述偈曰。自幼失親娘。徧覓於他鄉。驀然一相見。更不再思量。解制即往荊溪。叩龍池傳祖。問曰。自遠趨風。乞師指示。傳曰。老僧牙齒疎缺。師曰。親切處。更乞一言。傳據座。師喚侍者點茶來。傳曰。不妨靈利靈利。師曰。某甲耳聾。傳休去。一日辭行。傳曰。老僧猶有語言未盡在。師曰。和尚言雖未盡。其意某甲已知。傳曰。且道老僧意作麼生。師便喝。傳曰。再喝一喝看。師轉身便出。傳以源流拂子付之 住後。僧問。佛是何義。師曰覺義。曰佛還迷否。師曰迷。曰既覺云何復迷。師曰。復迷又問作麼。曰也須問過。師拈棒打出 問。如何是奪人不奪境。師曰。蛺蝶穿花影。曰如何是奪境不奪人。師曰。掀眉掃白雲。曰如何是人境兩俱奪。師曰。彼此無消息。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奪。師曰。推窗看月明 熊魚山居士問。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師舉茶杯請茶。熊曰。我在青州。作一領布衫重七斤。作麼生。師曰。脫殼烏龜飛上天 問。如何是麻三斤。師曰。斤兩分明 師於崇禎己巳八月示寂。塔于淨名。著有禪宗啟蒙一冊。行世。順治間。
世祖問道崆峒。徵車四出。嚮師道行。徵其遺像。進大內焉。
南明廣禪師法嗣
福建建寧普明鴛湖用禪師
海寧鄭氏子。從南明廣受業。甞謁無幻冲。指示法要。從度夏徑山。偶閱思益經有省。述偈呈廣。廣呵之。提持數載。一日檢傳燈。至演祖下。載清風公案。膺礙釋然。廣印可。出住普明 上堂。僧問。如何是古佛心。師便打。曰如何是學人心。師曰。欲攫游龍。蝘蜓竟上。曰畢竟如何。師連棒打出。下座 師與雪嶠大師翫月次。嶠指月曰。者半個在那裏去了。師良久云。會麼。嶠曰。也只得半個。師曰。者半個在那裏去了。嶠亦良久。師曰。也只得半個。相與大笑 元旦上堂。古道修然回鳳曆。堯歌舜頌樂無疆。雲籠丹桂金莖秀。雨沐瓊林玉葉長 崇禎壬午十月十一日辰時。索筆書偈曰。生也錯。死也錯。鐵獅掣斷黃金索。擲下筆云。咄。遂寂。世壽五十有六。僧臘三十有九。塔於本山。